其实温悦汐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句话根本就不用问,光看萱妃那双红肿的眼睛、以及面上忧伤的神色,就能猜出她们母女肯定是已经知道了。
果然见得蔺玉公主点了点头,生恐惊动了什么一般,对着温悦汐低声道:“昨天就已经知道了,父皇亲自前来告知的。”说罢,她不由朝着自己的母妃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真是上天捉弄。
温悦汐缓缓走到萱妃的身边,用轻缓的声音劝慰道:“娘娘莫要太伤心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萱妃神情似乎有些呆滞,听到温悦汐的话,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恨过、怨过,可我一想到她当初也是失去了孩子的,倒也算是公平,可是现在突然告诉我,她的孩子本来就是要死的,她不过是拉我的孩子给她的孩子陪葬,我恨得简直想要一把火把这座皇宫全烧了!这里就是一座吃人的魔窟,外表看着耀眼辉煌,其实再没有比这更肮脏污秽的地方了。”
看着面前的萱妃,温悦汐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昨天,臻贵妃身边的那个细作终于开口了,不仅承认了启辰二皇子溥烨然指使他杀害七皇子溥承蕴的事情,还意外地说出了多年前另外一件事情的真相,就是那次臻贵妃和萱妃双双落水,失去孩子的那件事。
众人都知道臻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无论皇宫里新进了多少漂亮的女子,这么多年来臻贵妃从来都没有失宠过,就算刚刚选了秀女进宫,皇上每个月还是必在臻贵妃那里留宿几晚,能让皇上每个月都留宿,从不间断的,就只有臻贵妃和皇后两个人,不过每月必在皇后宫中留宿,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以正后宫之主的权威。而臻贵妃就不一样了,皇上并不是因为规矩的压制而非要去她那里留宿不可,所以大家都说臻贵妃才是皇上心里的那个人。
曾经一度,温悦汐也这样认为,不过自昨天段蔚予从刑部回去告诉她那件事情之后,她才明白,原来皇上每月必去臻贵妃那里留宿,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臻贵妃,他只是……上瘾了而已。
在香料里加药,这事情不是没有人干过,虽然宫中明令禁止使用媚香、媚药一类的东西,但是宫里的这些女人为了得到皇帝的宠幸,从来都不乏铤而走险者。而显然,臻贵妃要比她们都高明得多,她用的不是媚药,可是在某种程度上,却与媚药相似,可以让男女在行房的时候更加激动兴奋愉悦。
正是因为臻贵妃在自己的香炉里添加了这种药,让皇帝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在别处感受不到的快感,所以皇上才会这样频繁地在她的宫中留宿,他以为他离不开的是臻贵妃,其实他真正离不开的是那种药。
但是那种药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它会损害人的身体,这种损害是一点一点缓慢积累下来的,太医诊不出来,但是臻贵妃自己心里却很清楚,她怀孕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也许是出于对萱妃的嫉妒,她们两个几乎同时怀孕,可是萱妃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却注定活不成,所以那天的落水是她故意的,她的目的就是要让萱妃肚子里的孩子给她的孩子陪葬!
“娘娘您节哀,千万别伤了自己的身子,蔺玉还需要您照看呢。”
萱妃闻言看向站在那里的蔺玉公主,轻声喃喃道:“我现在就一心等着蔺玉出嫁了,等她嫁去启辰之后,我就立刻向皇上请求出家为尼,这辈子再也不踏进这座皇宫了。”
当初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也不回选择回到皇宫,真正让她伤心难过的根本就不是臻贵妃的刻意诬陷,而是皇上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的话,臻贵妃说是自己推的她,皇上就笃定一定是自己推了她,更是为了给臻贵妃出气,打掉了自己肚子里他的骨肉。
所以,自己最恨的不是臻贵妃,而是皇上。昨天晚上,自己哭了一夜,皇上在旁边陪了一夜,但是他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孩子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真是一时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着,幸好玉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不久之后就会嫁去启辰,虽然是异国他乡,但是启辰的七皇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也看得出来他对玉儿很好。等玉儿出嫁之后,自己就跟这座皇宫再没什么瓜葛了。
蔺玉公主闻言在自己母妃的身边坐下,“母妃这样说,我如何能放心?”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跟母妃两个人相依为命,如果连自己都离开母妃的话,她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太孤寂了?
“既然娘娘对皇宫已经没有留恋了的话,不如考虑考虑我上次说的办法吧,我想蔺玉公主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
萱妃闻言心头一动,低声道:“郡主是说离开昊黎去启辰的事情?”
“对,既然娘娘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话,不如就跟蔺玉一起去启辰吧。虽然你们不能光明正大地以母女相称,但是以后却也能经常见面。”
“这主意自然是好,只是……我恐怕会连累郡主你,还有蔚王殿下,你们帮我们母女的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再连累你们。”
“我与蔺玉乃是共过生死的姐妹,您何须说这样见外的话,如果您决定要走的话,我自然尽力为您想办法。”
萱妃沉默了片刻,重重点头应道:“我要走,去启辰。”自己本来就厌弃了这座皇宫,如果后半辈子还能跟自己的女儿在一起,自己自然无论如何也要争取的。
“好,既然娘娘您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着手准备了,等我回去之后跟蔚王殿下商量一下,看看具体要怎么做。”
萱妃握着温悦汐的手摇了摇头,“也不急在这一时,我知道你跟蔚王殿下最近在准备婚礼的事情,你们先忙你们的婚事,玉儿暂时还不会嫁去启辰,两国和亲,诸事都要谨慎再谨慎,时间难免拖得长,怎么算也得等到天冷的时候了,我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准备。”
提到婚礼的事情,温悦汐有些不好意思,“你们都知道了?”
“这阵子,蔚王殿下忙里忙外的,大家也都猜得到了。”
温悦汐心道:大家都猜到了?难道我这个当事人还是最后知道的吗?怎么他忙的是什么事情,旁人也都知道知道啊?还是说自己前阵子一直都忙着孟立夫的事情,所以忽略了段蔚予?
“怎么样?婚礼准备得还顺利吧?”萱妃也是有些心疼温悦汐,她一个女孩子,父母都去世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嫁妆什么的,本来都是应该家里人帮着操办的。
“婚礼都是蔚王殿下在准备,嫁妆是我师父她们在帮着置办,我倒是成了一个无事的闲人。”
她们正在这里说着话,只听得外面响起宫女的声音,“娘娘,皇上朝着这里过来了,眼看着就要到了。”
萱妃扬声道:“我知道了。”
其实萱妃是不大愿意见到皇上的,但是她哪里能拒绝皇上的探看,只得带着温悦汐和蔺玉公主一起出去迎了皇帝。
知道有皇帝在这里,温悦汐和蔺玉二人说话一定很不方便,她一边陪着皇帝进去殿内,一边回身对她们两个道:“玉儿,你方才不是说要陪着升平郡主去看望太子妃吗?你去吧,我陪着你父皇说话就行。”
皇上心觉愧对她们母女,既然萱妃都已经开了口,皇帝也是顺势道:“你们不必因朕来了就拘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蔺玉应了一声,也就跟温悦汐一起转身离开了。
“看起来玉儿跟升平郡主的关系似乎很不错。”皇帝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她们两个并肩离开身影。
“是啊,玉儿和升平郡主投缘,两个人很聊得来。”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也好,升平郡主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玉儿跟她走得近些也好。”
萱妃却并没有再应声了……
已经走远了的蔺玉公主侧身看向身旁的温悦汐,“你呢?最近……还好吗?”其实悦汐受到的打击应该不比自己的母妃轻吧?时隔十来年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被人给害死的,而且还是被自己信任的人害死的,如果换了自己是悦汐,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住。
“我没事,人死不能复生,我能做的就是为他们报仇,让九泉之下的人得以安息。”
“悦汐,我很多时候都觉得你挺了不起的,如果换了我是你,我肯定过不了像你现在这样精彩。”她原本是一个人人唾弃的恶毒郡主,所有的人都嫌弃她,包括她的未婚夫,而现在的她,那么耀眼,甚至俘获了蔚王殿下的一颗真心,很难想象她这一路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
温悦汐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要抱一个大腿,找一个靠山的,那个时候的她又何尝想到会有如今的境遇?
二人一路到了东宫,如今的东宫可比以前热闹多了,在段怀瑾成亲之前,这东宫里的主子只有他一个人,而他又是一个好静的人,所以这里的宫人连说话都习惯小声。现在言诗云的身体一天天地好起来,东宫里有了女主人,也渐渐跟以前不一样了。
守在门口的人,见是升平郡主和蔺玉公主一起来了,便是连忙进去禀报。这东宫的人也都是暗自纳闷了,要说,这升平郡主和他们太子妃之间相处得也太平静了些吧?如果不是当初升平郡主中了毒,要跟太子殿下退婚,这如今东宫的女主子可就是升平郡主了,而如今升平郡主却还没事儿人一样经常来东宫给太子妃诊脉,而太子妃呢好像也挺乐意的,倒显得他们这些人瞎操心了。
温悦汐和蔺玉公主进去的时候,太子段怀瑾也在,孟立夫的案子已经差不多了,他自己签了字、画了押,基本没有其他事儿了。而臻贵妃的侍女环珠的事情,又交给了段蔚予去处理,所以太子如今也得了空。
“蔺玉公主也来了?快请坐。”
见温悦汐和蔺玉公主她们两个一起过来,段怀瑾便猜到温悦汐一定是跟她们母女说了臻贵妃孩子的事情,不过也不用她来说,昨天父皇就已经亲自开了口。
让段怀瑾真正感到奇怪的是,温悦汐和蔺玉公主两个人的感情是怎么好起来的?好像莫名其妙地她们两个突然之间就走得很近,总感觉这里面似乎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贵妃娘娘没事吧?”段怀瑾这话问的自然是坐在那里的蔺玉公主。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母妃她……还好。”还好的意思其实是不怎么好。
而一边的温悦汐则是静心给太子妃把脉。
“脉象很平稳,不用担心。”
太子妃闻言不由苦笑,“我知道,其实今天赵太医已经过来给我诊过脉了。我知道我现在没事,可我不能不担心我以后会不会出事,毒药还留在我的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控制不住就会发作,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温悦汐顿了顿,才开口道:“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宫里有这么多太医、有那么多珍贵的药材,就算是毒性万一发作了,也不一定会立刻要了太子妃的性命……”
太子妃摇了摇头,“可是这种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的感觉太难受了。”
温悦汐想了想,抬眸看着太子妃,“虽然目前这世上还没有能解这种毒的药方,但是有一个办法能解毒,只不过过程很痛苦,太子妃愿意尝试吗?”
太子妃顿时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简单来说,就是用银针将你体内的毒逼至一处,然后让这些毒伴随着你的血一起咳出来,这个办法无论是行针逼毒,还是强制咳血都是十分痛苦的过程。而这个法子也是极伤身体的,就算毒药全部咳出来之后,也要仔细将养着身体,如果养不好的话,只怕会留下一些坏毛病。”
看到太子妃沉默,温悦汐接着道:“我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把这个办法说出来,就是因为这个法子有些冒险,而以太子妃目前的状况,没有必要去受这样的罪,因为据我跟赵太医商量之后都认为太子妃体内的毒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短期内是不会发作的,而在距离发作的这段时间内,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找到解毒的办法,没有必要让太子妃受这种苦。但是我方才听了太子妃的话,觉得还是说出来,让太子妃自己选择比较好。”
“你方才说,如果养不好的话,会留下一些坏毛病,会是什么样的毛病?”
“就是身体变差,经常会有一些小病小灾什么的,这样会越发把身体拖垮。”
太子妃想了想,一时下不了决定,只对温悦汐道:“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没一会儿,温悦汐便和蔺玉公主一起告辞离开了,段怀瑾送了她们二人出去。
见温悦汐并没有要出宫,而是跟蔺玉公主一路往回走,段怀瑾原本要问出口的话,却找不到机会说,但是憋在心里他又难受。
“方才你说的那个法子,你自己也是用过的吧?”段怀瑾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三年前,自己去平晏侯府看她时,她惨白着脸色往外吐血的样子,至今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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