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莹莹先是一愣,忽而想到什么,尖叫出声,手指颤抖着抚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哀厉地叫一声,“孩子!我的孩子!”
薛彦辰也怔了怔,目光忽的一闪,急急看向昭帝,还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为自己做着辩解,声音愈发激烈起来,“皇上,是她!是她诱惑草民的,她说草民年轻力壮,想借草民的种生个孩子。『→お看書閣免費連載小説閲讀網cww.la她……是她逼迫草民的!”
薛彦辰本就是没经过风浪的人,平常被薛家人宠溺坏了,要什么有什么,是以觉得生活甚是无趣,之所以会三番两次来找阮莹莹,不过是想从她身上寻找点刺激。可一旦事情真正被捅出来,他就全然没有了往日目空一切的架势,无论如何是决计不肯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的,只恨不得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阮莹莹身上才好。
昭帝脑中“嗡”的一声,薛彦辰说的话他并没有听进去了多少,但唯独那“借种”两个字,如利刃一般刺破了他的耳膜,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借种……借种……
难道说……阮莹莹肚子里的孩子,竟不是自己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昭帝怒意横声,眼下肌肉猛地一抖,满目狠厉地看向阮莹莹。
阮莹莹此时正被自己身下越流越多的血吓得魂飞魄散,腹部的剧痛也越来越强烈,痛不欲生的感觉让她神情一阵恍惚,根本就没有听清刚刚薛彦辰说了什么。
见昭帝突然朝她看来,心中难免还存着一丝希望,忍着剧痛咬牙开口道,“皇上,您救救臣妾的孩子,救救……”
话音未落,昭帝却突然像疯了一般,快步走到阮莹莹面前,想也未想,抬脚狠狠一踢,直接踹中了她的腹部,一遍踢一边骂,“你个贱人,你竟敢背着朕偷人!你怎么不去死!”
阮盈盈猝不及防被踢中最脆弱的地方,凄婉地哀嚎一声,痛苦地弯了腰,剩下鲜血越流越多。
昭帝本就是独占欲极强的人,虽然对阮莹莹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冷不丁被人带了绿帽子,还被蒙在鼓里这么久,心底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更何况,他原本是对阮莹莹腹中的孩子寄予厚望的,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不是他的种!
所有的怒气值,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又因着最近心绪不宁,身体不适,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仿佛突然间所有的负面情绪泄了闸,根本就不顾阮盈盈的求饶,发了狠地朝阮盈盈踢踹着,眼中一片猩红。
王喜出去找铁甲卫了,小福子抖抖索索地缩在一边不敢上前劝阻,整个林子里都响彻着阮盈盈凄厉的尖叫声。
薛彦辰仿佛被这样的昭帝给吓傻了,战战兢兢蜷缩在一旁,双手抱膝,脸色一片死白,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沈初寒眸光微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面上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只将宋清欢护在身后,并不让她瞧见这样血腥残暴的一幕。
一旁的君彻却有些心神不定。
他没想到,今日宫宴上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后宫嫔妃偷情,这事乍看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但偷情的对象在这个时候却有些敏感了。薛彦辰是薛家人,在昭帝眼中,薛家和他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昭帝因此暴怒,甚至牵连到自己,他的处境可就越发艰难。
不由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明明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明明过了今天,他就再不用这么憋屈地活在昭帝的猜忌和沈初寒的压制之下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难道连老天都不帮他么?
霎时间,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眼下,他们的计划已经被全部打乱,再多懊恼也无济于事,只能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再找合适的机会了。
只是一想到这样憋屈的生活不知还要继续多久,他就觉得心中堵得慌。
定了定心神,转眸看向沈初寒,试图从沈初寒面上看出些端倪来。
可沈初寒依旧是那副捉摸不透的清冷神情,只冷冷地看着不远处发疯的昭帝,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父皇会把阮昭仪弄死的。”君彻眉眼微动,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在沈初寒身后沉沉开口。
“关我何事?”沈初寒冷冷睨他一眼,很快转眸,神情没有丁点热络。
“既不关你的事,方才又为何会跟着父皇离席?”君彻狐疑的目光盯着沈初寒,不肯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这事有些古怪。
沈初寒这般性情冰冷的人,为何会主动离席,还跟在父皇身后来查看情况?难道……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否则如何解释他这过分的“热情”?
可若真是如此,以他对寒王妃的宝贝程度,大抵不会将寒王妃也一并带来观赏方才那活春宫的。看一眼被沈初寒护在身后的宋清欢,君彻眼底的疑色退去些许。
还是说,是自己想多了,这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自然……是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沈初寒微微勾唇,睨他一眼,带着一种琢磨不透的清冷。“难道二皇兄不是?”
被他这么一反问,君彻猛然间被呛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的确,沈初寒乍一听上去这理由合情合理,却不像是他会做的事。他这样的人,怎会想着主动去讨好父皇?可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难道……只是借机拿此事挖苦嘲讽自己而已?
君彻心中疑云万千。
沈初寒的心思太难琢磨,他实在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与他究竟有没有关系。一想到因为阮莹莹和薛彦辰之事,他又失了先机,心中就如百爪挠心般难受。
正晃神之际,沈初寒悠悠然又看了过来,声音轻而飘,“二皇兄若是心下紧张,倒不如上去劝劝父皇。”
君彻眉头一皱,下意识反驳,“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沈初寒笑,清寒的目光往瘫倒在地的薛彦辰面上一瞟,“躺在地上的那位,也姓薛不是么?”
君彻脸色陡然一沉,心中蓦地生出浓重的危机感来。
莫不成,自己并没有猜错,沈初寒果然想拿此事做文章,然后趁机拉自己下马?
他冷笑一声没有回话,面上神情如常,不想让沈初寒看出自己的慌张来,脑中却是高速转动起来,方才压下去的恐慌又浮上心头。
看一眼不远处已然歇斯底里的昭帝,君彻心中的危急感更甚。昭帝如今已几近疯狂,一个疯了的人,行事是不可能按照常理来的。若说先前昭帝还忌惮薛家和他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那么这一次,他极有可能铤而走险,直接对他和薛家下手。
再加上沈初寒的从旁撺掇,他和薛家的处境都堪忧!
说不定,他们已等不到下一次动手的机会了。
恨恨咬了咬牙,思索着破解此局的方法。
这时,王喜终于带了人慌慌张张赶了过来,一见昭帝疯了似在殴打阮莹莹,而阮莹莹已倒在了血泊中奄奄一息,顿时骇了一大跳,惊呼一声,忙上前去拉昭帝。
可昭帝此时已杀红了眼,王喜哪拉得住,只得招呼身后的铁甲卫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将昭帝从阮莹莹身上拉开,昭帝喘着粗气,终于收回了脚。心中憋着的那口气陡然落下,呼吸间,竟一口气没提上来,白眼一翻,身子猛地瘫软下去。
感到身上突然间压来的重量,王喜又是一惊,忙眼疾手快扶住晕过去的昭帝,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慌忙倒冲着身后的铁甲卫大叫着吩咐,“快,快去叫太医!皇上晕过去了!”
铁甲卫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忙慌慌张张去请太医,其他人则朝昭帝围了过去。刹那间,林子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君彻此时已经想了很多。
他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看向沈初寒。见他目光正落在昭帝身上,并未注意到自己这边,眼中幽厉之色愈浓。略一思忖,趁着众人不备之际,轻手轻脚朝后退去,到了林子边缘,他一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林子尽头。
殊不知,他以为沈初寒没有关注他,实则他方才的举动都尽数落入了沈初寒眼中。沈初寒收回漫不经心的目光,勾了勾唇,眼底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看来,被他这么一激,君彻果然坐不住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设的一个局,所以,他方才是故意放君彻走的。
只有君彻匆匆忙忙间动了手,他们的计划,才能更天衣无缝。
凉凉目光从乱作一团的不远处收回,沈初寒看向宋清欢,语声温润,“阿绾,我们也走吧,好戏才刚刚开始呢。这里的闹剧,自然有人收拾。”
宋清欢点头。
沈初寒的计划,她自然全盘知晓,也明白接下来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遂应了,同沈初寒一道,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树林。
如此一来,林中除了围住昭帝手忙脚乱的王喜、小福子和铁甲卫,便只剩了这件事的两个当事人——阮莹莹和薛彦辰了。
昭帝刚刚正在气头上,下手没有留半分余地,阮莹莹此时已被昭帝踹得半死不活,全身筋骨断裂大半,蜷缩着身子躺在血泊之中,素日那双灵动的眼睛如今毫无精气神地耷拉着,空洞地看着天空,偶尔才眨一眨沉重的眼皮,嘴里只剩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疼痛,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每一根神经,痛得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眼前的一片灰色。
不知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多久,她才恢复了些许知觉。
抬头一看,见不远处围了一堆人,吵吵嚷嚷地似在说着什么。她紧紧眯了眯眸子,终于想起了自己方才似乎听到了昭帝晕倒的话。
费力地牵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他晕倒了?
呵,踢得那么狠,竟丝毫不念及往日的情意,看吧,这么快报应便来了。
阮莹莹终于感到了一丝快感。
她强忍住身体的剧痛,拖着半残的身体想要站起来。她其实并没有想好接下来该做什么,但……就是不想这么狼狈地躺在血泊之中。
好不容易用手肘支起了半边身子,突然肩胛骨处一阵剧痛传来,手一软,身子又重重地扑到在地。
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上苍要这么对她?!在她谨小慎微地活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之时,却又将她狠狠摔倒了谷底!
恍神间,突然觉得大腿处有什么东西硌得慌,强自忍住剧痛,伸手摸去,入手却是熟悉的触感——
是她方才掉落在地的那把匕首。
摸住那把匕首的手指一紧,她有一瞬间的怔忡。可一瞬间过后,所有的记忆排山脑海涌入脑中,提醒着她造成她如今这样悲惨局面的罪魁祸首,正是薛彦辰!
她猛地抬头,利刃般寒凉可怖的目光朝薛彦辰看去。
薛彦辰此时也瘫倒在地,双手抱头,似乎是被方才昭帝的暴戾举动吓傻了,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阮莹莹的眉眼陡然间一阴,眸底有浓重戾气溢出,让她周身的气息恍若从地狱中来的厉鬼一般。她死死盯住薛彦辰,嘴角忽的扬起一抹诡异笑意。
仿佛感受到了阮莹莹阴沉的注视,薛彦辰身子陡然一颤,茫然地抬头望来。
目光与阮莹莹阴狠的眸光在空中交汇,他身子猛地一缩,眼中浮上一缕害怕来。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两人如今的处境,显然是阮莹莹更惨一些。而且,昭帝的怒气,显然是全撒在了阮莹莹身上。
这么一想,终于略微定了心,不再如方才那般吓得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自己……自己不会有事的。
他拍着胸脯,结结巴巴地安慰自己。
有父亲和祖父在,还有姑母,他们……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至于阮莹莹……
他抬头再度朝她望去,眼中已由方才的害怕转变成了嘲讽。
都是这个贱人的错,她还妄想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真是痴人说梦!她就等着被暴怒的皇上碎尸万段吧!
薛彦辰情绪的转变,明明白白映入阮莹莹的眼中,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心中只觉讥诮得紧。
她恨,恨自己的识人不明,恨自己的一时心软,也恨自己的不谨慎。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她还是那个受尽荣宠的昭仪,等她成功生下龙子,有朝一日母凭子贵,她说不定,她说不定能站上后宫的最高处。
可现在,这一切的幻梦都被打碎。
就因为他,薛彦辰!
阮莹莹恨恨地默念了一遍薛彦辰的名字,眼中有嗜血的光透出。
她知道,今日这事被昭帝亲眼所见,自己这条命,怕是留不长了。可就算是要死,她也要拽着薛彦辰一道下地狱!
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眸中通红含煞,再抬眸时,却已是一片楚楚可怜。
她眨了眨长睫,有晶莹的泪珠潸然而下。
薛彦辰不妨她突然流泪,不由怔了一怔,狐疑地看着阮莹莹。
“彦辰……”阮莹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哽咽着开口。
薛彦辰不知她这突然来的是哪一出,不敢掉以轻心,没有出声。
阮莹莹的泪珠子如断了线一般不断往下掉,凄婉地看着薛彦辰,声音沙哑开口道,“彦辰,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只问你一句,你……你有没有爱过我?
其他人都顾着昭帝去了,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不期然阮莹莹会突然说出这话,薛彦辰陡然间愣住,眨了眨眼睫,不解而狐疑地盯着阮莹莹,但不管如何,眼中的戒备却是退去了些许。
阮莹莹心中冷笑,神情却愈发哀凄,配着她染血的裙衫,有一种哀零的美感。
“你想干什么?”薛彦辰到底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左思右想也猜不透她想要干什么,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
“彦辰,我死后,你多多保重。”阮莹莹又道,说话间,手抚上被鲜血染红的腹部,“我……我先去陪我们的宝宝了。”
薛彦辰一愣,眉头狠狠皱作一团。
他们的宝宝?
方才他对昭帝所说的什么“借种”之言,不过是临时为了脱罪而想出来的借口罢了。此时听阮莹莹这么一说,不由愣在原地。
难道……阮莹莹腹中的宝宝,竟当真是自己的?!
见他表情有所松动,阮莹莹眼睫一垂,接着哀凉开口,“他已经一个半月了,我本想……我本想想办法让皇上立他为太子,等多年之后,他的太子之位稳固,我再告诉你真相。没想到……我和他……终究都太福薄。”
薛彦辰呆呆地看着她的腹部,眼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个半月前,他确实入过宫,也确实与阮莹莹有过肌肤之亲。这么说来,这孩子,竟真的是自己的种?!
他一时被这个消息惊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他对阮莹莹的追逐,固然是新鲜感驱使,但两人毕竟相识多年,若说全然没有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份感情太过淡薄,与之相比,还是自己的安危重要。所以,一旦两者发生冲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份感情。
却没想到,如今两人之间,竟然多了一份情感的纽带。虽然这孩子现在看来是保不住了,但知道他是自己的孩子,心中还是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阮莹莹面上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薛彦辰的神色变化。
眼见着时机成熟,她长睫一垂,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睫处滑落,一双眸子水雾朦胧地觑着薛彦辰,再配上苍白的脸色和血染的衣衫,越发显出弱质纤纤来。
“彦辰……”她再度哽咽着开口,小心翼翼道,“你……你能摸了摸腹中的孩子么?也算是……也算是全了你和他这一世的缘分了。”
薛彦辰一怔,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只很快,他又回了神,压下暗中的波动,“昭仪,你可别乱说话,你腹中的孩子,分明是皇上的。”
阮莹莹的话,的确对他有一瞬间的触动。
然而,也只是一瞬而已。
如果他今日上前摸了阮莹莹的腹部,就等于承认了阮莹莹怀的孩子是自己的。他还想着皇上能看在薛家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可一旦认下这个孩子,这个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他不能冒这样的险。
阮莹莹脸色一僵,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垂首不语。
此时的心底里,却是一片暴怒!
原本想用孩子将薛彦辰引过来,却没想到,他的戒备心如此之重!还是说,他从来就没信任过自己。
心底越发不甘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能很清楚地感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一滴流逝。浑身的痛意已变得麻木,甚至脚上都感觉不到知觉了。
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若在死前,不能将薛彦辰拉着一道下地狱,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安心的。
勉强压下心中汹涌的怒火,眸色一转,又计上心来。
假意失望地抬眼朝薛彦辰望去,语气苦涩地开了口,“彦辰,我知道,你是怕此事被皇上知晓,你……”
“你不要再说了!”薛彦辰略带慌张地打断了她的话,只盼着她早些死去才好。她死了,才不会继续说出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话语。
阮莹莹心中一阵发冷,勉强才没有内心厌恶憎恨的表情表现在脸上,语声冷了冷,“我知道你不想死。但你以为,皇上方才那么对我,对你,难道还会手软么?”
既然苦肉计没有达到效果,那么,她便换种方法。
果然,听到这话,薛彦辰神情一紧,哆嗦着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阮莹莹苦笑一声,“字面上的意思。薛家权势再大,这种事情,涉及到皇家颜面,他们又能做什么?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不满薛家已经很久了。”
“怎么会?我姑母可是皇后。”薛彦辰下意识反驳。
阮莹莹一怔,没想到薛彦辰竟当真不知道如今薛家的处境?薛家的人,到底有多溺爱他?他可是薛家的嫡长子,将来不出意外是要继承整个薛家的家业的,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得起一家之主之职?
不过,薛家越惨,她自然是越开心。
阮莹莹嗤笑一声,刚要说话,突然一口鲜血从喉中喷出。
她眸底一暗,咽下自己喉中的腥甜之气,知道自己该加快速度了。眸光一冷,“皇后?皇上若真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今日的赏花宴,就不会交给德妃操办。”
薛彦辰皱了眉头。
这件事,他倒是听父亲提起过,不过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故而并未放在心上。难道……当真如阮莹莹所说,如今皇上对薛家已起了忌惮之心?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一定会遭殃?!
这么一想,原本还尚自镇定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阮莹莹一见,不由舒一口气。只要薛彦辰还相信自己的话,那自己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彦辰,我知道皇上一个秘密。”她突然压低了嗓音,直勾勾地看着薛彦辰,“如果你有了这个秘密,你的命,就能保住。”
薛彦辰面露狐疑,“既如此,你为何不保你自己?”
阮莹莹目光在自己身上一扫,语气越发虚弱起来,“你觉得,我还有保自己的必要?我现在恨不得能自我了断才好。”
薛彦辰紧紧盯着她,仍是犹疑不定,“你这么好心会帮我?”
“我已经快死了,如今,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我了。可你不同,你还有活着的希望。我们毕竟,相……识一场,就当……全了我们曾经的缘分吧。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个忙,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阮莹莹如今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虚弱。薛彦辰丝毫不怀疑,她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这么一想,戒备心便又降低了些许。
“什么忙?”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阮莹莹一听,眉头几不可见地一扬。
他果然上钩了。
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他才会不惜犯险。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果然是他自己。她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需要用他爹娘的性命来交换他自己的性命,他也一定会同意。
撑着最后一口气,阮莹莹声若蚊吟地开口,“我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我或许会被五马分尸,又或许会被抛尸乱葬岗,我希望你能偷偷将我的尸体收殓起来,再寻一个宁静之地葬好。这……就是我最后的请求。”
“就这么简单?”薛彦辰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仅此而已。”阮莹莹点头,满目的无奈和绝望,“我不想死后还死得那么凄凉,现在,我也只有你能求了。”
听得她说得合情合理,薛彦辰终于打消了疑惑,假意一思忖,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
阮莹莹凄婉一笑,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把那个秘密告诉你。”
见她如今已经虚弱得连挪动一步都成困难,薛彦辰便也没有多想,点一点头,站起身,趁着其他人不备,偷偷走了过去。
“你说罢。”他蹲下身,紧张地看向阮莹莹。
“你靠近些。”阮莹莹微微抿了唇,急促地喘息着,明显已快不行了。
薛彦辰生怕她还没说完那个秘密就先死了,忙听从她的话,身子朝前探了探,“现在可以说了吧……”
一个“吧”字,话音还未落,他突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传来。
他眼睛猛地睁大,错愕地缓缓低头,看向腹部。
却见那里,插着一把锃光瓦亮的匕首,握住匕首的,是一只秀气而沾满鲜血的手。
“阮莹莹,你竟敢偷袭我!”他一把将阮莹莹推开,不可置信地伸手捂住自己肚子上的伤口。
但阮莹莹是抱着同归于心的决心刺他这一匕首的,力道,要害,事先都已计算得清清楚楚,可以说,只要她这将匕首成功插入了薛彦辰体内,薛彦辰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
她手腕一松,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当啷坠地。
“阮莹莹,你这个贱人。”眼见着伤口处的鲜血越流越多,薛彦辰彻底慌了神,使劲捂住伤口处,嘴里胡乱叫着,“太医,太医呢?!快叫太医啊!我受伤了!”
阮莹莹冷冷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嘴脸,心底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松了开来。
她终于,给自己报仇了。
她觉得好累,好累,眼皮也好重好重,浑身冷得像在冰窖中一般,温度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
长长舒一口气,费力将喉咙中的腥甜压了下去,她动作笨拙地躺了下来。
身下的血泊已呈现几分凝固的状态,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还有天空中漂浮着的白色云朵,眼前越来越模糊起来。
今天天气真好啊,她依稀记得,她入宫那日,也是这样大好的晴天呢。那时的自己,以为自己终究会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这座深宫中闯出一片天地,可到现在才知道,这座深宫,就是座吃人的牢笼。
下辈子,下下辈子,她……再也不要进这座宫墙。
眼皮越来越重,终于,重重一合,再也没办法睁开,冰冷地死在了血泊之中。
而薛彦辰那边,血也越流越多。
他浑身抽搐着,大叫着,终于惊动了王喜。
此时铁甲卫已经请了太医过来,太医简单地诊断过之后,让人先将皇上抬回寝宫。王喜招呼着铁甲卫将昭帝放上软凳,刚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寝殿,突然听到了身后有叫声传来。
他回头一瞧,便见到了一脸恐惧的薛彦辰,还有倒在血泊之中再无生息的阮莹莹。
而薛彦辰的腹部,有汩汩鲜血在不断朝外流。
他猛地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方才大家都被昭帝的事分了神,一时没有注意到薛彦辰和阮莹莹这边,怎么短短一会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示意小福子先带了一部分人将昭帝送回寝宫,自己则带了剩下的铁甲卫朝薛彦辰走去。
“薛公子,发生什么事了?”王喜看一眼已经没了气息的阮莹莹,又看向薛彦辰,神情冷峻。
阮昭仪那边,大抵是被皇上踢死的。可……薛彦辰腹部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薛彦辰见他过来,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伸手抓住王喜的皂靴,哭嚎着道,“王公公,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因着他与阮莹莹的奸情,王喜对他自没有什么好印象,闻言也只是面无表情地一瞥,“薛公子,你不告诉咱家发生了什么,咱家怎么救你?”
薛彦辰一听,怨毒的目光往阮莹莹一瞥,伸手一指,语带控诉道,“是她,那个贱人,她临死都要拉个垫背的!”
王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瞧见了阮莹莹身边掉落的沾血的匕首,不由眉头一皱。
这匕首是从何而来?难道……阮昭仪竟然随身携带着匕首?她常伴皇上左右,带着匕首是想做什么?
王喜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升起一股子后怕。
好在阮昭仪已经死了,否则,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定。
他收回思绪,看向薛彦辰。薛彦辰脸上血色渐渐退去,眼神也开始涣散起来。
王喜往他腹部一看。
阮莹莹那一匕首刺得极深,又正好刺中要害,根据他的经验,薛彦辰十有*是活不了了。就算能活下来,他也并不想救他。
这种欺君罔上之人,死有余辜。
“王公公……救救我……”薛彦辰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艰难地抬着头,巴巴地望着王喜,眼中满是生的渴望。
王喜蹲下身,冷冷地盯着薛彦辰,“薛公子,就算咱家让人救活了你,你的下场,还是死路一条,你明白么?”
薛彦辰身子一抖,眼底浮上惊恐。“不会的……”他拼命地摇着头,“我不会死的,爹爹和祖父不会让我死的……”
王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果然薛家人都是这么令人恶心,不过是一个臣子而已,还真以为自己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是啊。”他幽幽开口,嘴角一抹诡异的笑意,“薛家不会让你死,但是……皇上想你死啊。还是你觉得,你们薛家,能左右皇上的意见?”
薛彦辰错愕地看着王喜厌恶的神情,似有些未反应过来。忽的,他想起阮莹莹临死前同他说的话,皇上,最近对薛家颇多忌惮……
原来,竟果真如此?
他张了张嘴,腹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却不知该说什么,眼中的恐慌铺天盖地涌了上来。他还不想死,他不想死,他还年轻,他不想死在这里……
他用力按住伤口,可伤口处的鲜血越越涌越多,鲜红的血刺得他眼睛都已麻木。
身子越来越冷,仿佛全身的温度一点一点被抽去。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他绝望地往地上一躺,知道王喜是不可能再救他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王喜冷冷地看他一眼,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如今的情况,无论如何都救不活了,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看一眼旁边的铁甲卫,“你们俩在这守着,等他咽了气,就将他和阮昭仪的尸体抬回去,等候皇上的旨意。”
铁甲卫齐声应是,目送着王喜匆匆离开树林。
听到王喜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薛彦辰呆呆地看着天空,脑中一片空白涣散,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之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喊他的名字。
他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有一个人正奋力朝他奔来,那身影,如此熟悉,呼声中饱含的焦急,让他睫毛猛地一颤,重新燃起了一股生的渴望。
是爹!
是爹来了!
爹来救他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想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时,薛麒已经奔到了他面前,旁边的两名铁甲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薛麒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满脸的不可置信,颤抖着开口道,“彦辰,彦辰,你怎么了?你不要吓爹。”
薛彦辰伸出手指,仿佛想抓住什么。
“爹……”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爹,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的。”薛麒抱住薛彦辰的手颤抖得厉害,另一只手使劲捂住他的伤口,“你不会死的,爹这就带你去找太医,你会好起来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何薛彦辰离席不过短短片刻,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刚刚他见薛彦辰久久不回,心中担忧,便离了御花园出来找他。只是四处搜寻了许久,也没发现薛彦辰的踪影,心中隐隐生起了不安。
正要继续找时,忽然见到一个小内侍朝他奔来,告诉他薛彦辰在不远处的树林,而且还受了伤,让他快点过去。
薛麒一听薛彦辰受了伤,哪里还顾得上问其他,急匆匆照着小内侍指的方向奔了过来,连小内侍自己并没有跟过来的事实也没有发现。
进了林子,他一眼便瞧见了躺在了地上的薛彦辰,而他的腹部,竟当真有一个伤口!还有鲜血汩汩流出。
他踉跄一步,急急匆匆跑了过来。
顾不上多问,他现在满心满眼地就是想着赶紧找太医给薛彦辰疗伤。一面宽慰着薛彦辰,“彦辰,你别担心,爹一定会让太医救活你的。”一面吃力地将薛彦辰打横抱了起来。
刚站起身想要抱着薛彦辰离开,突然却被两人挡住了去路。
“薛大人,令公子不能离开这里。”出声的,正是王喜留在这里的那两名铁甲卫。方才薛麒满心满眼只注意到了薛彦辰,是以并未看到林中还留了两名铁甲卫,此时听到他们出声阻止,不免沉了脸色。
“你们既然在这,为何不赶紧叫太医?”薛麒厉声质问。
薛彦辰伤势颇重,拖得越晚,他的性命就越有危险,这两名铁甲卫明明在这里,为何不叫太医来医治?
不想,铁甲卫冷冷开口道,“薛大人,您不能带走薛公子。”
薛麒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你们什么意思?难道就任我儿子在这里流血至死?”
没想到,铁甲卫竟然冷冰冰吐出了一个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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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万更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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