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袭重紫色锦袍,腰系白玉带,头戴白玉冠,端的是潇洒倜傥,意态风流。
宸国,苏镜辞。
宋清欢眸微眯,神情清冷。
苏镜辞行到跟前,潋滟的桃花眼一扫,眼中落玩味之色。眸光定格在宋清欢面上,却是一怔,神情有异。
君彻见他过来,笑一声,“宸三皇子,你来得正好。这几位,是聿国的各皇子帝姬,三皇子也来见见。”
苏镜辞笑笑,眼中耀目流光,“都是旧识,就不劳二皇子介绍了。”
君彻一愣,忽想起聿帝生辰,苏镜辞曾去过聿国,不免笑笑,“是了,是我记岔了。”
苏镜辞朝众人一一望去,唇角微勾,“太子,大皇子,五皇子……哦不,如今该称睿王才是了。恭喜恭喜。”
苏镜辞拱手一揖。
宋暄笑着回礼,宋懿却是面色铁青。
苏镜辞神色如常,瞥向宋清漪,“许久未见,平阳帝姬愈发出落得美艳动人。”
宋清漪盈盈一福,“三皇子谬赞。”
话未毕,却见宋暄已转了目光,落于身侧,笑意似凝,“舞阳帝姬,别来无恙?”话语中,带着方才没有的深意。
宋清漪笑容微怔,眼底沉沉如墨。
一侧的宋清欢神情清冷,并不显热络,只略一颔首,“三皇子。”
苏镜辞意味深长打量几瞬,方转开目光,“诸位刚到临都?”
宋琰点头,带了玩笑口吻,“没想到三皇子路途遥远,倒比我们到得还早。”
苏镜辞佻达一勾唇,“这等盛会,我自是等不了。”语气是一贯的玩世不恭。
人人皆知夺剑大会势必凶险,偏生从苏镜辞嘴里说出,倒成了趣事一桩。
君彻笑道,“无碍无碍,能及时赶到便好。”说着,欲请几人继续往里。
却不想,远远地又走来两人。为首女子,大红宫装曳地,艳至妖娆,身后跟着垂首谨慎的侍女。
苏娆!
宋清欢凝目,眼底暗色涌动,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
此时的他们,像极了一块香肉,这群饿狼皆闻风而动,急急赶了过来!
苏娆娉娉袅袅行到众人面前,张扬的凤目一瞥,娇笑一声,“哟,可巧了。在下苏娆,见过各位。”
宋懿和宋琰面露惊艳。
宸国沁水帝姬苏娆,素有艳色,位列云倾大陆三大美人之首。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
“原来是沁水帝姬,久仰久仰。”宋懿率先出声。
苏娆眼波流转,神情娇娆,“这位可是聿国大皇子?不敢当。”
说着,眸光轻扫,却直接略过了其他几人,落于宋清欢身上,“想必,这位便是舞阳帝姬了。”
眸光微敛,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比起她的艳丽张扬,这位聿国舞阳帝姬的装束,只称得上普通。一袭月白色长裙,腰束锦带,头上竟只簪一直碧玉云纹簪。
偏生那张脸,却让人见之望俗。
肤色极白,淡淡透明色,若美玉白瓷。薄唇殷红,若翠果点珠。而那双杏目,清透得若潺潺冰泉,眸子漆黑,带着幽深的空灵。
好一张灵慧剔透的容颜!
明明只是素衣轻裳,在她身上却穿出了飘然若仙的空灵。甚至,她身侧盛装而立,同样位列三大美人的平阳帝姬宋清漪,在她的衬托下都黯然之色。
苏娆暗惊,心中蓦地升起危机感。
——这是棋逢对手时的自然反应。
她素以自己的容貌自傲,却不想,竟轻轻巧巧被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帝姬给比了下去。
不。
名不见经传只是从前。
现在的宋清欢,可是四国闻名!无人不知!
毕竟,她可是凉国沈相亲自求娶的女子。
苏娆没见过沈初寒,却对他有莫名好感。也许是惺惺相惜,也许是强者对强者才有的钦慕。
宋清欢轻而易举看出了苏娆眼中的敌意。
这一世,她见过苏娆,苏娆却是第一次见她的真面目。
这莫名的敌意,大概,是因为沈初寒。
冷冷勾唇,神情未变。
“五皇妹这般直直瞧着,可别惊吓了美人。”蓦地,一把佻达嗓音响起。
苏镜辞开了口。
苏娆眼角一曳朝他望去,语声微哑,诱惑莫名,“怎么?三皇兄这是在怜香惜玉?”轻笑一声,“可惜,美人有主,三皇兄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
话音落,数人色变。
宋清漪心有不甘。
苏镜辞神情微沉。
而旁侧的君彻,也是眸光轻闪,若有所思。
苏镜辞心底的不甘,被苏娆这一句给勾了出来。
他的确对宋清欢有好感,否则在聿国时,也不会将自己的令牌轻易赠与。他游戏人间多年,唯有她,轻易看穿了他的伪装。
本想待自己羽翼渐丰,再想这男女情爱之事,谁知,竟被人捷足先登!
他早该知道,在建安时,沈相对舞阳帝姬的态度便不一般,只是当时总存着侥幸,觉得沈相和舞阳帝姬之间并不可能。
可却不想,沈相岂是常人?旁人做不到的事,于他而言,却是易如反掌。
心中黯然,一抿唇,神情微冷,“五皇妹这玩笑开得有些过了。”
苏娆掩唇轻笑一声,“是玩笑吗?但愿吧。”说着,朝前两步,眸光紧凝,“舞阳帝姬这张脸,真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连素来不近女色的沈相都动了心。”声音带了几分阴测。
宋清欢已是不耐。
苏娆这会子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么多,是心有不甘?她竟不知,沈初寒的魅力竟大到如斯地步。
看着面前这张脸,越觉不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语声泠泠,不避不闪地迎上她的目光,“素闻沈相乃各国贵女心中乘龙快婿的头号人选,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她身量比苏娆微高,淡然俯睨,“只可惜,沈相心有所悦,沁水帝姬,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罢。”
竟是把方才苏娆所说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众人讶然。
苏娆脸色倏然一垮。
大家都看得出她的心思,却没想到宋清欢这般大胆,竟毫无顾虑地说了出来!
偏生这当口,竟有人嗤笑出声。
苏镜辞玩味地望着苏娆,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对于这个性子矜傲浪荡的皇妹,他向来不喜,又是随心所欲的性子,想笑便笑了。
苏娆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是的,侮辱。
当她自己这么说别人时,她不觉得有什么,可到了自己身上,便不能忍了。
更何况,她对眼前这个容貌气度皆是不俗的女子,很不爽。
而她向来不喜委屈自己。
所以,她冷笑一声,开口,“舞阳帝姬倒是好大的口气。不过,尚未成婚,一切都还未成定数。”眸中竟带了隐隐杀气。
众人皆是一惊。
若是在与沈相成婚前,舞阳帝姬有个什么意外,这门婚事怕就做不得数了。
沁水帝姬这是……**裸在宣战啊!
众人心思各异,不约而同望向宋清欢。
出人意料,这个素来在四国默默无闻的舞阳帝姬竟毫无惊惧之色,而是冷冷一勾唇,吐出寒凉四字,“奉陪到底。”
苏娆目色一狠,张嘴欲言,不想,远远却传来一把低醇却冷冽的嗓音。
“尚未成婚又如何?本相的妻子,只会是她!”
话音落,众人哗然,循声望去。
来人一身素青色锦袍,用金银丝线绣鸢尾暗纹,阳光下锦绣流光。明明是灼灼花样,在那样风姿清然的气韵衬托下,竟显厚重寒凉。
往上,只见玉白下颌,凉淡薄唇,俊美无俦。而唇部以上,却覆半张银色面具,余一对寒凉眼眸露出,似有浓浓迷雾深笼,一眼望不到底,眼中静若明渊。
宋清欢眼瞳猛地一缩,有水汽氤氲浮上。
阿初,好久不见,一切安好?
好在众人目光都落在沈初寒面上,无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沈初寒迈着大步而来,姿态凌人。明明只是文臣,却带了战场厮杀般的凛冽森然气势,在场之人心中无不为之一荡。
他走到宋清欢身侧,竟长臂一勾,将其搂入怀中,寒光朝苏娆一射,语气迫人,“成不成定数,本相说了算。”
苏娆面色骤然一白。
眼中痴嗔之色顷刻间转为难堪。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沈相,虽有面具覆面,却仍能瞧出他精致的五官,惑人的容颜。沈相虽不以相貌闻名于世,却实在称得上绝色。
偏生,这样魅惑众生的容颜,却有着寒如冰雪的凌冽气魄,无比致命。
一见倾心。
她果真一见倾心。
只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丝毫不留情面。
而且,是为了他怀中搂着的旁的女子。
飞快回神,眼波儿一颤,带了似欲说还休的控诉,神态娇艳动人,含烟笼雾地觑着沈初寒。
她自负美貌,也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
可惜。
沈初寒却早已挪了目光,只看向君彻,“二皇子,本相的未婚妻一路车马劳顿,为何被闲杂人等堵在这门口?二皇子若是不得空,本相可以亲自带她往建安院先安顿好。”
一口一个未婚妻,一口一个闲杂人等,着实伤了在场两位美人儿的心。
君彻本存了看戏的心思,被沈初寒点出,神色僵了一僵,很快恢复如常,笑道,“是我疏忽了。”
说着,看向几人,“几位,这边请。”
宋清欢被沈初寒搂在怀中,身子有一瞬的僵硬,然而很快软了下来。垂在身侧的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眼底眸光涌动。
鼻端的寒凉清香,熟悉而令人心安。
沈初寒搂着她,似并无放开的打算,脚步微缓,落后于众人。
宋琰等人从他俩身旁经过,神情各异。
只有宋暄面上笑意莹然,朝宋清欢眨了眨眼,也快步跟上了前头步伐。
“阿绾,可有想我?”沈初寒微微俯身,在她耳旁低喃。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宋清欢耳垂,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脚步一软,竟差点没站住。
沈初寒手往下一滑,搂住她的腰肢略一用力,宋清欢这才稳住了身形。
抬头嗔他一眼,眸色轻漾,“你说呢?”
这一看,却发现他眸光不复方才寒凉,而是带着灼灼绵绵汹涌的情意。
沈初寒贴在她腰际的手一紧,气息愈发沉了几分,嗓音靡靡,“阿绾怎生又漂亮了,委实让人把持不住啊。”
宋清欢心跳一滞。
这般勾人的口吻,让人把持不住的,是他。
说话间,唇瓣似有若无擦过她的颊畔,顿时血气上涌。
沈初寒却已笑着抬了头,道,“大庭广众,我还是先收敛收敛罢。”
二人渐渐走远,身后苏娆望着两人亲密的身姿,下唇都被咬出了血。
这般奇耻大辱,来日定会加倍讨回!
说着,狠狠瞪一眼面露苦涩的宋暄,带着红袖气冲冲离去。
君彻带着众人到了建安院,一一将分配好的院落指给众人。轮到宋清欢,见沈初寒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眸光深邃打量了他一眼,笑笑告辞离去。
沈初寒这才松开她的腰肢,改为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去。
宋清欢下榻的这间小院,名为听荷,与她在上林苑所住的蒹葭院差不多大小,虽不及昭华宫阔气,却亦精巧雅致。
院中遍植杏花,满院芬芳。
房中早已收拾好,流月沉星进屋放了行李,便知趣地退了出来。
宋清欢见窗外微风和煦,走到窗前,将窗扉推开。
刚要转身,腰肢却被人伸手一箍,紧接着,有温热贴了过来。
“阿绾……阿绾……”沈初寒喃喃在她耳边轻唤,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嗯。”宋清欢不知为何,有些想哭,用重重的鼻音应一声。
她转身,朝沈初寒望去,目光在他那银色面具一顿,伸手揭下,“这劳什子,带得很难受吧。”
沈初寒一勾唇,“尚好。阿绾若是心疼,不如亲亲我?”
宋清欢娇嗔一眼,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银质面具。
沈初寒少时离宸,长大后容貌虽有变,但毕竟有幼时的影子,难保来宸国不被人认出,所以带上面具以求稳妥。
“你说,他有没有彻底认出你?”把玩了片刻,宋清欢语声幽幽。
沈初寒凉淡一勾唇,“这不重要。他的性子,向来是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否则,又怎会挑我在建安之时迫不及待下手?”
宋清欢眉头微拧,“如今到了他的地盘,你要多加注意才是。”
沈初寒点头,“放心,他动不了我。”
宋清欢“嗯”一声,忽想起什么,将手中的面具又给他戴上,嘴里嘟哝道,“这东西,你还是好好戴着吧。”
沈初寒长眉一挑,面露不解。
“你尚未露出真容,便那么多莺莺燕燕扑上来,若是现了容貌,岂不更变本加厉?”宋清欢嘟嘟唇,难得露几分娇憨。
沈初寒勾起一抹薄笑,“阿绾,你还说我?我不在建安的日子,你给我惹了多少桃花?魏熠、宁骁……阿绾,我不介意他们成为第二个魏炀。”
宋清欢眼波一横,浑不在意,“我也不介意。”睨他一眼,神情微嗔,“不过是些烂桃花而已,这也要醋?”
“那苏镜辞呢?”
苏镜辞对自己的心思,宋清欢隐有察觉,此时却只作不知,双眸微怔,一脸无辜,“他怎么了?我与苏镜辞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你都在场,这……”
话音未落,唇瓣却蓦地被堵住。
“唔……”她一怔,瞪大了眼睛瞧着沈初寒,脸颊飞上片片红霞。
流月沉星还在外头呢,他怎的……怎的这般大胆?
似感到她的不专心,沈初寒嘴上微一用力,惩罚性地咬了咬宋清欢的唇。
宋清欢眉尖一蹙,娇软了眼波朝他一睨,本想瞪他,偏生身子软得跟水似的,这么望去,半分气势也无,反而激起了沈初寒心底更深层次的**。
眸光一沉,扣住她的后脑勺,愈发攻城略地,辗转缠绵。
许久,才放开她。
宋清欢软在他怀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几个月不见,沈初寒的吻技,竟又比从前霸道不少!
脸上羞红一片,抬起手背沁了沁,直到感到脸颊的热度渐渐消退,方轻咳一声退出沈初寒的禁锢,有些语无伦次,“阿……阿初……如今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她虽对沈初寒不舍,但他们毕竟身在临都,又尚未成亲,若是被人抓住把柄,难免棘手。
沈初寒又在她额上一吻,语声淡淡,“阿绾,他人的想法,我并不在乎。我本就是为你而来。”
宋清欢双手环住他的腰,轻轻道,“我知道。”
罢了,她反正已树敌不少,又何惧他人目光?
静静在沈初寒中躺了片刻,抬头撩眼望去,“阿初,苍邪剑,你可想要?”
前世,沈初寒志在天下。既然得苍邪得天下,又何必将其拱手让人。
“有固然好,没有又有何妨?”
他微微抬眸,看向窗外看得正艳的杏花,雪白的花瓣簇拥,一树云蒸霞蔚。
只要能同阿绾在一起,苍邪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之处。
“可是,我倒很想你拿到呢。”宋清欢下巴抵住他的胸膛,笑得狡黠灵慧。
“嗯?”沈初寒好听的尾音上扬,“为何?”
“因为我们的仇人都想得到苍邪剑,而我,不想他们如愿。”宋清欢嘴角仍带着笑,眼底却有冷厉森寒。
“好。”沈初寒二话不说,应了。
对于宋清欢的请求,他向来有求必应,更何况,那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都道小别胜新婚。
宋清欢与沈初寒这一别,别得实在太久。
导致宋清欢拉开门走出来时,红唇水润,脸上灿若红霞。
门外的流月沉星偷撩她一眼,心中偷笑。
须臾,视线中出现一双绣云纹黑色锦靴。抬眸,见沈相跟在殿下身后而出,神情餍足,唇角噙笑,一看便知方才房中发生了什么。
宋清欢送他出了房门,在院中驻足,看向不远处的玄影,“你可要带玄影回去?”
“不必,让他跟着你便是。”
又眷恋不舍地看她几眼,方脚步沉沉出了听荷院。
至此,四国来客皆已到齐,临安城中,风起云涌之势渐起。
休整了一日。
隔日,昭帝在宫中设宴,款待各国皇子帝姬。
对要参加夺剑大会的人来说,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第一次亮相,众人皆是盛装出席,丝毫不愿落于下风。
春日和暖,微风徐徐,接风宴设在了宫中御花园。
宋清漪和宋琰、宋懿各怀心思,自不愿同她走得太近。宋清欢不甚在乎,同宋暄一道,入宫后在内侍的引导下往御花园走去。
“欢儿,我看……沈相对你颇为维护啊。”宋暄压低了声音笑着打趣。
宋清欢抿抿唇,含糊应一声。
她和沈初寒之事,她也同宋暄大致提过,所以比起旁人,对于沈初寒那日的表现,宋暄倒是惊喜大于惊诧。
“原本我还有几分担忧,那日一瞧,算是彻底放了心。”宋暄微叹一声。
宋清欢笑笑,让宋暄不必替她答应。
闲谈间,御花园到了。
刚踏进御花园,尚未看清院中来客,却见一人急急带了侍女朝这边走来。行到她跟前顿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语声娇脆,眉头紧蹙,“你便是宋清欢?”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63s 2.273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