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动生和叶雁秋一早就出了门。
虽说前几天叶雁秋家院子里出了枪击案大事件,可她家已被警方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了,既不让进案发现场,也没有接到警方要求协助的通知,想想也是,咱也帮不了警察破案的忙,便索性按原计划到“最高法”信访办去。
他们准备从德内大街乘上5路公共汽車到前门,再从前门换17路到永定门外,要去最高人民法院信访接待站,这原本是他们提前几天就相互约好的事情。
今儿是二月二十八日,乍暖还寒的晓风,时时送来寒鸦叫声,天空布滿密实的铅灰色云团,前几日漫天飞舞的黄沙粒,从西北和北面铺天盖地袭来,“千里黄云白日曛”,一夜之間,京都市像披上一层黄沙被,古老皇城由金黄色变成土黄色,现代时髦的大厦也因此变得“灰黄”无比。
连续数天的沙尘暴,差点没把京都市变成黄土荒塬,当然啦,再严重的沙尘暴,也不可能演变成古楼兰王国沉睡沙底的事件。电视新闻媒体报道说,这是本市十多年来罕见的沙尘暴,持续时間之长为近年少见,为本年度的蓝天碧水环境达标、建设“绿色奥运”,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今儿是农历的二月初一,明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了。”叶雁秋大概感到寂寞,无话找话说道。
“龙抬头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姚动生反问。
“怎么没关系?你们男人要理发修面,图个好气象,龙抬头跟我们京都人有很大关系,龙抬头节除了要吃龙须面或龙麟饼以外,还要在房梁、墙壁、床、坑、几角旮旯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点上蜡油或艾蒿熏烤,借以驱除蝎子、蜈蚣、蟑螂、蚊蝇,在院内各处遍撒草木灰作‘引龙回’,按现实的说法,其实就是消灭‘四害’,清洁环境,维护正常生活秩序的安定与和谐。你懂吗?”
“这跟我们南方的端午节风俗有点像,也是用艾蒿熏走‘四害’,用‘雄黄’而不是草木灰,撵走蛇类,整治环境。”
“看样子,大同小异,毕竟一方水土一方人嘛。”
“嗯,那咱们下午回去时到药店买点药剂回去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快要到前门了,打个电话问问你爷爷和你爸妈他坐车坐到哪儿了?”叶雁秋吩咐道。
“好呀。”姚动生立即操起电话问:“爸,妈,你们和爷爷到什么地方了?”
“我们已到前门了,这会儿还早,你爷爷他想参观毛主席纪念堂。”姚动生的父亲姚清明在电话那端回道。
“嗯,那我们先去永外,你们参观完纪念堂后尽快赶来呵,在前门箭楼坐17路到永定门外,或者广场西侧‘人大会堂’跟前,坐110路或120路公交都能到达永外。”
“好的。”
姚动生刚打完电话,公交车便到站停了下来。姚动生正要问叶雁秋还有几站地到前门呢,突然,上来两个警察,手里拿着印有两张黑白照片的通缉令向乘客询问,并建议如果有人发现这几人的行踪,请刻拨打110报告警方。
姚动生好奇地从警方手中要来一张通缉令,一看上面的照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照片下面的文字,他一样子就惊呆了!通缉令:各级公安机关:
京都市荷花深处胡同69号枪杀案犯罪嫌疑人先后作案10起,杀死21人、杀伤20人,抢劫、盗墓,无恶不作,公安机关已抓获犯罪嫌疑人2人,主要犯罪嫌疑人李自强、陈长捷作案后潜逃。
1.李自强,男,37岁,四川省遂宁市市中区桃花峪乡白蛇沟村人,身高1.85米左右,方脸,又眼皮,下巴略尖,身份证号码:510902196907034870
2、陈长捷,男,31岁,四川省遂宁市市中区桃花峪乡白蛇沟村人,身高1.80米左右,会驾驶技术,身份证号码:51090219710513487x
各地公安机关接此通缉令后,立即部署查缉工作,发现犯罪嫌疑人即予以拘留。对发现线索的举报人、缉捕有功的单位和个人将给予奖励。
姚动生感到不可思议,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上面的李自强与陈长捷两名要犯,居然是自已的老乡,而且陈长捷与他还是小学同学,更为奇巧的是,李自强是姚动生的堂叔带到京都来的,最初在姚清远手下混事,后来才离开独自谋生,难道这两家伙干的营生就是杀人越祸的勾当?
姚动生心里惶恐不安,但他并没吱声,也没敢在公交车上把这件事告诉叶雁秋,怕引起她的误会,也怕引起她无端的猜想与怀疑,他准备改天找个机会去西城分局,找上官方宵警官了解一下情况,顺便把自己所知的关于李自强和陈长捷一干人的情况向他汇报,看能不能为警方早点破案提供一点帮助。
姚云轩、姚四婶、李老蔫、姚清明、李翠莲、姚清纯及丈夫,以及锡福寺村里的老乡们等三、四十人,一大早便去了天-安-门广场。在等待纪念堂开门之前,姚云轩给姚清明夫妻一人买了一个毛主席像章,还要姚清明替他也佩带到了胸前,姚云轩还时不时地摸像章一下。
姚云轩是姚动生的堂爷爷,六十多岁,宽宽的额头,浓浓的眉毛,一双深邃的眼晴炯炯有神,总是闪着严厉的目光。古铜色的脸上,深深地刻着一道道皱纹,两只小蒲扇似的大手,长满了老茧。身材高大,身板硬朗,要在工地干起力气活来,抵得一个年轻工人。年轻时候跟人学过阴阳和风水,略通玄黄易经之术,是姚动生工地上的全权顾问。
五十多岁的姚四婶是姚云轩的弟媳,李老蔫是姚四婶第二任丈夫,姚四婶的第一任丈夫二十年前在兴修水地工地被石头所伤去世。姚清明、李翠莲是姚动生的父母,姚清纯是姚动生的姑姑。最初,他们这些人都是一起跟随姚云轩的儿子姚清远来京都工地打工的民工,后来,大家在姚动生的工地干活。
姚云轩又从小商贩那里买了一支黄菊花,站在高大巍峨的毛主席纪念堂台阶前的时侯,内心有些激动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的说道:“我好激动哪,年轻时候家里穷,没有机会来京都,现在终于看您来了!”
排了半多小时的长队,大家终于进入了纪念堂里。姚云轩在毛主席塑像前,眼泪汪汪的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轻轻地把花放在塑像前面,眼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他虔诚地凝望着毛主席的遗体,恋恋不舍地走出瞻仰厅。
在毛主席纪念堂南侧的售货亭处,姚云轩挤在了旅游纪念品销售柜台前,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看中了一个镀金色带底座的毛雕像。
“这个形象好,金色的,有底座。”
“100元一套。”售货员笑容可掬地告诉他。
姚云轩虽然觉得贵了点,但还是掏钱买下来,准备以后带回老家去摆到家里。
在纪念堂南门出口,姚云轩又买了几串印着毛主席像的挂饰,一串准备挂在家里,另外几串带给家里的孙儿孙女。
前段时间在工地相当苦闷,姚云轩已经好久没这么兴奋过了,时不时地背诵出《纪念白求恩》中的句子:“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伯父,参观一下毛主席纪念堂就把你老人家乐疯成这样啦?”姚清明说道。
姚云轩自豪地说:“我年轻时会背毛主席的很多著作,老三篇、毛主席诗词等等。虽然我不是共-产-党员,但毛主席影响了我的一生,他教会我怎么做人。”
毛泽东思想确实是姚云轩的精神寄托,他在大跃进、伙食团那个最困难的年代,首先想到的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在他简陋的家中房间的一角,公公正正的悬挂着毛主席画像。有一次他发现挂的毛主席像给丢了,之后几天他失魂落魄,总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后来又买了一张新的挂上,姚云轩脸上才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姚云轩撇了撇嘴,继续说道:“现如今,那些党的干部都不张贴主席像了,家里供奉的全是保命的菩萨。”
“关健是现在书店里不卖主席像了,拿什么去张贴?!”李翠莲顶了一句。
“你这完全是托词!这满大街都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纪念品,哪一样不可以供奉,关健是你们没那份心!还好意思强词夺理!”姚云轩涨红着脸反驳道。
“据风水业界人士介绍说,现在不少政-府部门和国有企业每换一次老总就要更改一次办公室的布局,甚至对整个部门的建筑大动干戈,这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姚清明解释道。
“那纯属是病急乱投医误入岐途之举,一些风水师还为此专门成立皮包公司,就是为了让这些官员可以用公款支付入账,而一些官员和国企老总更是动用公款为勘舆之术埋单。为什么下岗工人和穷苦农民家里大多挂毛像,而贪官家里大多都贡菩萨呢?”李翠莲又煽风地来了一句。
“是的,是的,目前在中国存在着这样一种很不正常的怪现象:下岗工人和穷苦农民家里大多挂毛主席像,而贪官家里大多都贡菩萨。尤其是在看中央电视第二频道的‘共同关注’节目时,发现下岗工人和穷苦农民家里,仅管普普通通,间间单单,甚至条件很差,但大多公公正正的挂着毛主席像;而在检察机关和纪检委查办的腐败案中,大多数贪官面积庞大,装修豪华,条件十分优越的家里,反而十分虔诚的供奉的是菩萨,这等龊龊怪事,岂不让人啼笑皆非,苦笑不得?!”姚清明也不失时机地来了一段话。
“原因不外乎就那么几点:一、毛泽东思想在广大劳动人民的心中占着主导地位,二、建设社会主义和实现共产主义的理想,已经在党的一些高级领导干部中受到了严重的影响,甚至动摇。从报道的事实看,一些党的高级干部已经没有一点党员的味道,没有一丝的共产主义理想。他们虽然在国家重要的领导岗位上,但他们的那些堕落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对国家和社会产生重要的影响。一些县、处级或地、市级领导干部,即使他们不是什么腐败分子,但也有不少烧香拜佛的人,甚至初一烧、十五烧、重要节日更烧,充分说明我党一些领导干部在信仰上出现了问题:不信苍天信鬼神!领导干部的信仰问题已经对整个中国社会带来了严重危机。”姚云轩有些忿忿不平地唠叨着,说完带着一脸的怅然若失,缓步走向前门箭楼,去赶乘17路公交车。
早上的街道空旷冷漠,人流稀少,厚厚的冬装并没有从人们身上褪去,即使是新潮的年轻女子穿着冬裙,也没忘记在冬裙里面裹上一条紧身的毛线裤。人们戴白白口罩,用围巾或带绒毛的大衣领,把各自捂得严严实实。就连有些车头发动机处,也捂着黄绿色的棉被,那用过防冻液的小汽车,尾后还艰难地哈出阵阵白汽儿哩。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3s 2.406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