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真君听完全程,拍桌称好,完全不顾忌秦景告状的心,对自家徒弟那毫无怜香惜玉柔肠的劲抱以赞赏。而秦景只能圆睁双眼,用“你怎么也这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愤懑表达心中不平,元昊真君哪管她愤不愤,懑不懑的。
当着徒子徒孙的面,元昊真君问秦景:“可愿来无应山。”
秦景第一念就是拒绝,男神已经崩得差不多了,虽然已经剩不下多少范,但好歹还有点,来无应山的话,这最后一点都要给破坏掉。可元昊真君这样殷殷看着她,她还真不好怎么拒绝,秦景总想着她和王宗焕差不多,她现在还得叫王宗焕师兄呢。一想要给道君作徒弟,刚刚被伤害过的少女心里满是抗拒。
她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时,元昊真君却已看出她那拒不合作的态度来:“莫非吾不足为师?”
“吾”,秦景抬眼直视元昊真君,心怀诧异:“真君,您要收我作弟子?”
“自然,难道说你想与宗焕平辈,那可不行,我无应山自有规矩。”元昊真君说的规矩就是,一个师傅同时只能带一个徒弟,想另带一个,必需等带着的徒弟出师了再说。至于什么才叫出师,至化神期时才算,王宗焕才元婴呢。无应山人少,但个个武力强横,且是一代横似一代,这或许也是缘于无应山收徒贵专不贵众。一个师傅带一个徒弟,还是资质紧着万里挑一的挑,怎么会教不出一代更比一代强来。
“我……”考虑一下?这样说会不会特别找抽!
“不必急着回答,此外,素日我都在无应山顶的观星阁,这里并不常来。”元昊真君的意思是,知道你最近看着阿湛心里不痛快,不用管他,反正你得跟我到山顶观星阁待着,要不想见,完全可以见不着。
“可是,我来时,赢公子……就是与我一同在桃山,同时入门,同出赢水一脉的一位师兄。他说与玉霄真人有旧,要向玉霄真人请求同我一道去流金顶,无论怎么样,我还得跟他商量。”小伙伴当然是一起更好啦,但是他们可以商量一下,到底是同来无应山,还是同去流金顶。
元昊真君闻言,眉头微动,笑道:“你说阿霄啊,哼,他哪敢与本君抢徒弟。行,你要商量就回去商量,不过,本君看上的徒弟,哪个敢抢。”
秦景黯然片刻,忽地看向元昊真君:“真君,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为何对我这般另眼相看?”
元昊真君笑:合着你也知道是对你另眼相看了,这时候才来问,心也够大的。但元昊真君没开口,他倒想看看秦景能琢磨出什么来。
什么秦景也琢磨不出来,她要是琢磨得出来,凭她的脑洞,已经得出的答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要是想得到,就不会到现在还不明不白。”
谁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这么多优待呢,又是王宗焕,又是玄湛的,秦景倒想拒绝,可拒绝得了嘛。刚来时她心里没底,不敢拒绝,现在心里稍微有点底了,却已经无从拒绝。她总以为是元昊真君这里,因为只有元昊真君才能使得动那二位大神。但元昊真君无妻无女,生命漫长的长河里,连个眷恋着的心上人都没有,因为这位……是修N代,从小修炼,主修剑法,辅修太上忘情。
据说太上忘情修到大圆满并非是真正的忘情,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从来没有人修到过,也就无从谈起。元昊真君自然也没能修到大圆满,所以还处于深刻忘情阶段,别说心上人,就是绯闻都没有过。因此,秦景不认为自己和元昊真君能有什么干系,再者就是有,那也没准是原来的秦景,她占着人家的胎投生,却是个穿越者的魂呀。
她这么想,更不敢开口,万一要真是,元昊真君一巴掌拍下来,她就得跟大道永远作别。
元昊真君半晌半晌,冷睨着秦景的眼里忽然绽出笑意:“我有位师兄,如今已飞升去了玄境,他是易修,最擅长演算天机。当年他飞升前与我演过一盘,道我命中有两弟子,一个是来被我祸害的,一个是来祸害我的。”
王宗焕: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那我师父算是来被祸害的,还是来祸害的?
要搁没穿越前,秦景分分钟糊老神棍一脸白粥,可现在人都到真法界了,已经没有什么事会让她觉得不科学了,谁让这是个压根不存在科学的世界呐,所以,她信:“那,我是来被祸害的?”
“不用你,有阿湛呢,祸害你有意思啊!”元昊真君“没意思”地看秦景一眼,又笑,拿手里的拂尘敲一下秦景的脑门,一阵哈哈声中吐出句话来,“却也不会给你机会祸害本君,本君生来便向父祖约誓,要成为世间最大的祸害。”
秦景:……
求不来无应山,感觉山上拢共三个人,已经是一个崩了,一个蛇精,秦景看王崇焕一眼,觉得没准她一来,过不得多久,王宗焕这好少年也会变身。至于变身成什么,那还得再看,不到变的那一刻,谁知道呢。
“我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咱们谁也别祸害谁好了,乱糟糟的。
“一时半会你也进不了内门,我玄门内门,可从不进金丹以下弟子。你若现在就进来,只能作个杂役弟子,晨起需四处酒扫,三餐需按时做饭,这你干得来?”元昊真君也懒得去破这例,回头得招来一堆麻烦,玄门各流派之争风声正紧,他可不会让二徒弟的麻烦有祸害到他的机会。
自己驾着飞舟下无应山,秦景忽然深刻地体会到了“无应”两个字的真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桃山中,赢清一也已经自流金顶归来,秦景见他,就把她的遭遇说了一遍,还因不知无应山详细的眉收徒规矩,问赢清一是不是能一起去,好歹继续罩着她。但秦景不清楚,赢清一清楚啊:“既不能拒绝,便答应,本就是个好去处。元昊真君虽为人纵意无拘,却也无损大节,于剑道上的参悟,元昊真君甚至还在玄湛道君之上。且,日子还长着,我们此时也无法进内门去,你没见大考通过的外门弟子,修为境界没到的,如今也还在外门待着。”
说白了,这既是一种激励,也是玄门对外时,随便掷出去,都能砸得地动山摇的话——我玄门有内门弟子三千,真法界谁不知道玄门内门尽是金丹以上呢,这话是威胁,同时还是武力上的镇压,甚至是一种集体的荣誉感。但凡内门弟子,无不为其身份而自傲,这君眼睛恨不得高到天上去的家伙,虽经常被咬牙切齿的念叨,但于武力上,要真让他们都抱成团,整个真法界都会在他们脚下颤抖不已。
“我得好好想想。”想想为什么自投罗网跑到玄门来,想想当时为什么头脑一发热,觉得自己不该作只连梦想都没有的咸鱼,现在想想,咸鱼真挺好的,可下饭了。
午后,悄然无声的秋雨,将整片桃山洗得寒意沁人,扑面而来带着泥腥气与草木枯黄气息的风令人深感秋之肃杀。秋天便是这样,有雨时“凄风苦雨又惊秋”,到天晴“不是春光胜似春光”,哪怕再是学理科出身,这漫长岁月的清静寂寥,也能养出几分文艺腔来。
支着下巴看雨,无数桃树在山雨中被刷落残枝败叶,更显得枝头那些被弃之不摘的残果尤其孤伶伶。方才,关于咸鱼也挺好的想法其实也不过一过脑,人随时都会有无数念,但真正能付诸行动的,往往很少。不想当咸鱼的念头,她行动了,再回去当咸鱼的念头,哪怕日后再怎么难怎么险,也不会真正成行的。
管它无应山到底什么鬼,只要能实现不作咸鱼的目的,那就去吧,管有什么麻烦,她就算是咸鱼,也到该翻身的时候了!
至于为什么不甘就那样老死东墉,现在想想,是因为已经看过大道长生,就不会再甘于平平淡淡的生老病死。她曾经,也在漫长的时光里认定,平平淡淡是真,安安稳稳是福,东墉城则是无上宝地,可叫她平平稳稳过着如田园诗歌般生活。但,心中还是会不甘啊,如果没有见识过大道长生,生老病死自可坦然,见识过后,心中始终会存一念——那移山填海覆雨翻云,纵行天地任情纵意的人生……我也想要。
蜀道难于上青天,也有无数人慕名前往攀登,珠峰不管有多少攀登者长眠于它脚下,也会有更多的攀登者前赴后继。
秦景于是文艺无比地想起一句诗,她不记得是谁写的,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看过,她只记那句当时并没留心去记,现在却十分清晰的诗行
——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个。①
那么,随便元昊真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都接下,喝不喝,再说。
注:①出自北岛《回答》。很多童鞋都可能会记得其中的第一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当年这句也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但曾经某个时间里,这句“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个”忽然就清晰深刻起来,要知道那之前,我一直以为这首诗就只有第一句。可见有时候,哪怕不经心看见,只要有所触动,都能想起来。
所以,“多看书,看好书”,老师的谏言就跟这句诗一样,当时如同风过耳,现在却格外清晰,比三味书屋里,鲁迅课桌那个“早”字还要清晰——咱们诚恳点,不记得鲁大大刻的是“早”字的都来举手,反正我要不是今天忽然说起去查,早就不记得了。
咳,差点以为是“三省吾身”“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类的……
提示,前者是孔子弟子曾参的,后者是周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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