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头顶上空数道巨大阴影掠过,与粗大电光撞在一处,咵啦啦一声巨响。
岳无信脚底用力,身子腾空跃出数丈。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几根墨竹断成数段,焦黑一片倒在地上。
岳无信暗叫侥幸,忽地眼角处一点黑影微微闪动,急忙转眼看去,但只见到一片墨竹在雷雨中卓然挺立,其余再无他物。
岳无信虽觉奇怪,但不敢再待在空地,飞快奔回竹屋。
褐毛小狐正蜷缩屋角瑟瑟发抖,见他进来一下跃上身来,口中不停尖叫,似是害怕之极。岳无信将小狐抱在怀中,连连低声安抚。
这场雷雨来去皆快,不多时便云散雨歇。岳无信挂念灵草,抱着褐毛小狐快步奔到墨竹林旁。
木棚下五株浮阳木一字排开,除了枝叶上附着无数细小雨珠,草草一看并无损伤。岳无信这才松了口气,走到近前细细查看。
怀中褐毛小狐忽地一声叫唤,两只橙黄眼珠睁得浑圆,眼中满是垂涎之色,盯着浮阳木一动不动。
岳无信手指点了点小狐鼻子,笑道:“你鼻子还真灵,知道这是好东西。以后石头吃完了就得靠它们了,现下可还急不得。”双手一紧,将小狐牢牢抱住。
褐毛小狐鼻翼微微抽动几下,眼中灼热目光忽地转瞬消失,似对五株灵草变得毫无兴趣,又懒洋洋趴在岳无信怀中闭目不动。
岳无信顿觉奇怪,俯身往一株浮阳木上仔细看去。只见原本渐渐转为木质的株茎上,不知何时裂开了数道头发丝般的细缝,丝丝淡红汁液从中渗出。
岳无信虽是头回培种灵草,但心中也隐隐知道不妙,如此景象多半糟糕,不由得心底一沉。
侧头看去,其余四株上浮阳木上也是一模一样。岳无信眉头紧皱,细细寻思这细缝到底是何时出现,自己竟毫无发觉,难道跟这场雷雨相关?可魏阳子当初并未说过浮阳木惧怕雷雨。。。
一时难以索解,只觉一个月来的心血怕是要付之东流,心中不禁气恼失落。
当晚躺在凉席上辗转反侧,从头到尾回想当日魏阳子所传之法,自己一一照做并未有误。想来想去不知所以,心中烦闷郁结难消,直到天明方才睡去。
过了几日,五株浮阳木全都枯萎朽化。岳无信心中焦急但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灵木凋零。
第二日岳无信早早到了空地,脸上神色重又变得坚毅无比,将所有泥土通通铲去,铺上从蒙面道人那灵药园旁挖来的泥土。反正那蒙面道人只说了园内休想,那园外之地可就随他处置了。
万事俱备后,在土中小心翼翼撒下五粒炼心草种子。炼心草比浮阳木生长更速,十几日过去便长出一尺多高,几片修长如柳的叶片上翠绿欲滴,正是当日初到此处时褐毛小狐吃过一根的绿色灵草。
岳无信这回更是悉心以赴,每日除了睡觉捕鱼外均待在园中。但不知为何,半余月后五株炼心草一夜之间由绿转灰,再转为黑,又都统统死掉。
岳无信面沉似水,默默将五根灵草连根拔起,连下面的泥土都铲得干干净净。
接连两次功败垂成,心中所感实在气结难言,这才方知说与做真有天壤之别。莫说修道,单是这灵草培种便如此艰难,更遑论炼制灵丹了。虽然偶尔也有想过去请教蒙面道人,但一想到那副冰冷神态,心中傲气一生便念头尽消。
余下只剩引寒花一种,但岳无信此时心气消散大半,对炼丹一道兴致大减,豪无兴趣再试。
这日夜里无心饮食,独自闷坐竹屋,开始思索起脱身之计。
将到子夜时分,已想到几处办法,但最后均躲不开那胜似活人的竹人。不仅竹身坚硬胜铁,竹枝更是难缠无比,加上不知何时便会从脚底钻出,如何应对实在毫无半分头绪。
岳无信心烦气躁,躺在竹席上辗转反侧。
如此过了半响,朦朦胧胧中正要睡去,忽地耳廓一动,极远处隐隐传来几下低低的脚步声。
岳无信一惊,立马翻身站起。悄然走到门边,轻轻将竹门推开一条细缝,抬眼往屋外望去。
只见淡淡月色下墨竹林一片静谧,只有草间蚊虫发出阵阵低鸣。两个朦胧人影距离竹屋百丈开外,身披墨绿斗篷,手中各拿一根齐眉法杖,脚步极轻极快,正沿着林旁小道朝竹屋飞快行来。
岳无信心中一凛,伸手往腰间摸去。那柄寒铁匕首一直贴身携带,手腕一翻便握在掌中。正思索是否该出去询问来者,屋外忽地传来一声低喝:“屋内何人,在那鬼鬼祟祟?还不快快出来!”口音低沉不悦,透出十分不善。
岳无信心念转动,高声回到:“你们又是何人?深夜到此又有何事?”左手一推,竹门应声而开,一个跃步到了屋外站在小道当中。
“哼,当真好笑!本使来这三觉观便如自家后院,何时轮到你个黄毛小子多嘴?”低沉话声再度响起,离竹屋却已不过十丈之遥。
岳无信见二人身法如此之快,已知其远非武道之人,眉头微皱,驻足静候两人前来。
二人脚下极快,转眼便到了近前,在岳无信身前数丈开外停了脚步。
岳无信正要说话,忽地鼻中飘入一股浓重怪味,令人闻之作呕。不由闭口捂鼻,凝目向二人看去。
两人均身披一件宽大墨绿斗篷,从头到脚将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月光下斗篷前襟处白光闪动,仔细看去乃是用银线绣的一条盘身昂首的银色小蛇。手中所持银色法杖不知是何种灵木所制,通体遍布鳞片,顶端蛇首高耸,口中两根巨大獠牙泛出幽幽黑光,便似一条银色毒蛇昂然挺立。
两人脸上墨纱遮面,只露出一对双眼,倒跟那蒙面道人极为相似。左首之人身躯高大,凶戾目光中满是不屑,正望着岳无信上下打量。而右首一人矮了一头有余,此时眉目低垂望向别处,似是心事重重,并未看将过来。
岳无信目光闪动,细细打量二人后开口说到:“三觉观道长让我在此看管竹林,无论何人都不可进去。两位既然知道三觉观的名号,那就趁早请回!”抬脚踏出立定身形,将匕首横于胸前挡住去路。
“不知好歹!”绿袍客低声喝道,随手一挥一扬,一阵劲风凭空而起,化为片片凌厉风刃,疾速向前飞来。
岳无信目光一凝,脚尖点地,身躯变得灵动之极。左闪右动间道道风刃贴身掠过,只将衣物割出数道裂缝,却丝毫未伤及身。
绿袍客一声轻咦,不过立马冷哼道:“原来只是区区习武之人,实不值本使出手。只是本使身有要事,你若挡住去路再不退开,这荒郊野外的,休怪本使下手无情!”双眼一眯,一股冰冷杀意透射而出。
岳无信心中一震,默然不语。想起当日魏阳子所说果真如此,不论修道还是武道,均是谁强谁有理。且世间之事亦向来如此,虽说华夏文明传承万年,各有种种繁规缛节,但无论朝廷还是草莽,陈俗烂规在强者眼中当真是一文不值。强者恒强,弱者恒弱,这才是为何虽然修道一途艰险无比,但仍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之本因。
而自己为何想要走上武道甚至修道一途,大半也是为此。虽说几番奇遇中见过不少神通法门甚至天地之威,但心中并未多所艳羡,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自保便可。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除非成为世间修道第一人,否则仍是难说自保。幼年时还有成为武帝第二的雄心壮志,年岁渐长后反倒有些无欲无求。如今自己无亲无故,想要习武修道却是困难重重,到此拜师便是如此。而就算离开此处,往后天地之大,自己孑然一身又该何去何从?
这数月来只想着拜入名师门下,而后又专心培育灵草,心中再无其他心思。但先是拜师不成,后又育草失败,心灰意冷下被绿袍客如此一说,触动心中某处,一时间心潮起伏,许多平日潜藏心底的种种念头此刻忽地一起涌上心头,在心中犹如过招般你来我往,脖颈处青筋纠结,额头上冷汗涔涔冒出。
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岳无信脸色变得狰狞异常,双眼中透出点点凶光。
突然间那神秘卷轴中的几段文字在脑海中一掠而过,犹如旭日初升般将诸般杂念纷纷压下。岳无信心中忽地一片空明,口中反复喃喃念到:“万物万道,何为我道?我之为何,何人可道?“想到深处,忽地心生恐惧,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绿袍客冷眼相视,只看到眼前这少年脸上神色变幻,一会疑虑重重一会咬牙切齿,后来更是吓得发抖,还以为他犹豫不决是否让开小道,哪想得到他心中却是这般的天翻地覆。
绿袍客等了半天,目光越来越冷,忽地一声冷笑双脚交错而行,便如蛇行一般在小道上倏忽往前。数丈距离转眼即至,斗篷下左掌探出,忽左忽右变换不定,挟着劲风往岳无信胸口猛然拍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s 2.273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