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司空家的案子,临安城上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因为这件案子,乃是整个成康朝为数不多的几件大案之一,生性仁慈的成康皇帝很少擅杀大臣,更不会去满门抄斩。
至于赵睿为什么对司空家下狠手,这其中就很有意思了。
赵睿绝不是那种昏聩的皇帝,杨吉的诬告成也是瞒不过他的,根据赵显的分析来看,赵睿对司空家下手的原因是,司空家把持江宁军太久太久了了。
从二三十年前开始,严家从江宁卸任之后,江宁军就一直把持在司空候府手里,从大将军司空褚传到大将军司空雷,历经两朝,整整二十多年!
这么长的时间,让赵睿心里产生了一些不舒服,他不想让江宁军失控,更不想让江宁军,因此干脆借着杨吉诬告的机会,下手把司空家摘了去。
在司空雷之后,江宁军的守将才变成了“草根”出身的林青,这样一来,朝廷对于江宁军的掌控,瞬间就提升了不止一个高度。
当年对此事知情者,心思阴暗一些的人,甚至在怀疑杨吉诬告司空家,乃是赵睿亲自授意,否则杨吉跟司空家无冤无仇,为什么会突然对司空家下此辣手?
至于司空家为什么落到满门抄斩这么凄惨的下场,大抵是除了这么严重的罪名,没有办法拿下一个镇守边疆十几年的大将,更没有办法奈何一个与国同休的开国侯门。
就好比赵显如今在临安的地位,除了造反,已经没有什么罪名能把他拉下马了。
还有一点就是,当初赵睿应该不知道这些作为证物的“信件”,其实是“真”的。
不然他早该怀疑到杨吉的头上,而不是把这桩案子草草结案。
如今对于赵显来说的难题就是,到底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把杨吉这个疑似里通外国的大奸臣,彻底拉下马。
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因为杨吉的原因,原先在政事堂一言而决的陈静之已经开始束手束脚,对于肃王府的威胁也大不如前,如果自己出手拉倒了杨吉,岂不是帮着陈静之除去了一个大敌?
想到这里,赵显有些犹豫不定。
直到这时,赵显才发现肃王府太需要一些幕僚了,平日里碰到什么事情,全靠他跟项樱两个人商量,即便是谢康等人,也没办法帮到他太多。
毕竟谢康乃是宰辅,还身兼着礼部尚书,是有职司的人,不可能随时呆在肃王府,给赵显做一个咨询顾问。
赵显摇头叹了口气,然后从书房起身,到后院找项樱去了。
尽管有些不太想承认,自己的这个媳妇儿或许在手段上没有自己刁钻,但是在政局敏感度上,她比起自己还是强出不少的。
卧房里头,项樱刚刚吞下一枚参茸丸,半躺在床上,参茸丸温润的药力发散,让她脸色微红。
见到赵显走了进来,项樱轻哼了一声,撇过头不搭理赵显。
昨天赵显打趣了她一句“楚蛮子”,这位长公主到现在还在生气,不曾重归于好。
赵显笑眯眯的走近,坐在床边:“怎么了?气不够啊?”
项樱轻哼了一声:“哪敢啊,我这种西南蛮子,不配跟你这个温良恭俭的大启肃王爷说话。”
“不就开了一句玩笑嘛。”
赵显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再说了,你现在是我们启国人,跟西楚没啥关系了,楚蛮子三个字,也说不到你的头上。”
“你还说!”
项樱怒目而视。
赵显讪讪一笑:“别闹了,有正事跟你商量。”
项樱倔强的别过头:“本公主不想听。”
赵显知道她只是嘴硬,也不跟她计较,直接从袖子里取出那张略微发黄的信纸,递在项樱手里,然后沉声说道:“这是三年前,杨吉构陷大将军司空雷的证据,昨日我派去北齐的宗卫赶了回来,已经确认了,这封信上的三个印章……全部都是真的。”
项樱见赵显一脸严肃,也不再胡闹,而是伸手接过这封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问道:“这又如何?没有司空雷给北齐的回信,即便这信是真的,也只能说明构陷司空家的,不止是杨吉一人,还有北齐朝廷。”
“正是这个原因。”
赵显轻声道:“按照目前的信息来看,当年司空家并没有谋反,否则司空雷也不可能乖乖的回到京城领死,也就是说三年前的确是有人构陷于他。”
“向朝廷检举司空家的,正是如今的辅臣杨吉,因此我怀疑这个杨吉与暗通北齐!”
项樱冷笑:“司空家为什么昂满门抄斩,你比谁都要清楚,分明是你那个皇兄想动手夺权,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我怀疑杨吉告密就是受你皇兄指使!”
“不对。”
赵显微微摇头:“曾经我也怀疑过是皇兄所为,所以这一年来我在他面前丝毫没有提起过司空家,不过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赵显指了指这封信上的三个印象,沉声道:“前面两个印信花点代价也不是不可能搞得到,但是北齐元庆帝的私印何等难得?”
“你的意思是?”
“这杨吉必然有天大的问题!前些日子在白家的时候,就查到了他与白家的大笔账册往来,只是那时我没有细想,如今看来,那明教的背后,说不定也是这个杨吉在暗中指手画脚!”
“你都这么笃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项樱翻了个白眼。
“不是问你杨吉是不是恶人,而是要问你该不该除掉这个杨吉。”
赵显轻声说道:“如今政事堂有杨吉绊住陈静之的手脚,我们肃王府的压力就小上不少,按照现在宗卫府掌控的证据,已经可以把杨吉罢官治罪,但是杨吉一倒,政事堂里头就再无人可以掣肘陈静之,这件事情有利有弊,所以我才无法权衡。”
“你傻呀?”
项樱不假思索的说道:“能够扳倒一个辅臣,自然要毫不犹豫的下手了!你想一想,此时杨吉倒下,高明玉致仕,整个政事堂里头,还有谁能够坐到这个辅臣的位置?”
赵显心里一动。
政事堂如今是陈静之,杨吉,李宴清,谢康,和陈廷玉五个人,一旦杨吉倒下……
李宴清贪财,劣迹斑斑,已经算是陈静之一党的软肋,不可能做到辅臣的位置,陈廷玉跟谢康都是刚刚入阁,更不可能有机会成为辅臣,如此一来……
赵显眼前一亮:“没有人可以接替杨吉!”
“是啊。”
项樱接着说道:“杨吉一倒,满朝文武在没有一个人合适坐上这个辅臣的位置,到时候四大辅臣就会变成三个。”
说到这里,项樱看了赵显一眼,嘿嘿笑道:“到那时候,你跟王象联手,就可以在朝堂上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不会。”
赵显摇头:“王象这个人,是先帝的死忠,他不可能彻底倒向某个人,一旦陈静之势弱,他说不定还会倒戈到陈静之一边去。”
“不过这也足够了。”
赵显目光炯炯:“如果朝中只剩下三个辅臣,我不必再事事看王象的脸色,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
赵显打了个哈欠,也学着项樱的样子,半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我就勉为其难,帮一帮陈大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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