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对不起,这个陈颖是我的学生,让我来劝一劝她好吗?”胡眉出现在屋内,很郑重的对陆希言道。
“好,我们已经有三个人答应做证人,不缺他一个。”陆希言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知道,自己的确不太适合做这方面的工作。
“谢谢。”
胡眉,感激一声,把那个叫陈颖的单独的叫走了。
“安子哥,眉姐昨天很勇敢,她是第一个跟着我冲进去的,还跟那些人搏斗了呢。”孟繁星道。
“是吗?”陆希言感到一丝惊讶,看上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居然有这么的勇气。
“是的,胡眉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国文老师,而且她教的班也是最优秀的。”徐校长来了一句。
“额,我觉得启华女校可以设一个见义勇为的奖项,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只要看到犯罪的事情,挺身而制止,都可以获得这个奖励!”陆希言道,“尤其是女孩子,更是要自强不息,学会保护自己。”
“陆先生这个提议非常好,可学校现在经费短缺,以前我们中学部还开设武术等防身课程,现在受制于条件,已经没有能力了。”徐校长眼睛一亮。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至于聘请教练和训练场地,这个也不是难事儿,就算不能防身,也能强身健体不是?”陆希言道。
“那就多谢陆先生了,陆先生对我们启华女校真是不遗余力。”徐校长感谢道。
“一方面我太太也是你们启华女校毕业的,这是她的母校,还有,这纷乱的世道,女人比男人更加不容易,我们更应该保护好她们。”陆希言道。
“陆先生说的太多,在这个社会上,像您这么开明的人不多了。”
“我只是有感而发,关键还是要改变我们这个国家的现状,如果长此以往这样下去,日本人不亡我们,我们自己也会沉.沦的。”陆希言道。
“陆先生言之有理。”
“我呢,性别有别,不能常来学校,所以,今后启华女校有什么事儿直接去找我太太,当然直接来找我都行。”陆希言道,“所以,徐校长,有什么困难,千万不要怕麻烦,不好意思开口。”
“我知道,多谢陆先生。”徐校长深深的一鞠躬。
“先生,律师来了。”闫磊过来,还带着一个手提公文包,戴眼镜儿,面相看上去敦厚的中年人。
“你好,陆博士,必然潘良,是联合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见到您真是很高兴。”潘良掏出一张名片递了上来。
“潘律师你好,想必闫磊已经对你说了案子的经过了。”陆希言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放进了口袋里。
“大体上了解了。”
“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思路?”陆希言问道。
“陆博士,案子还在侦破中,但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只要能说服本案的受害人出庭作证,基本上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但对方被判几年,以及获得的赔偿这就不好说了。”潘良道。
“你知道这个案子里面的凶险吗?”
“知道,我手上过去也接手过这一类的案子,但都是原告撤诉了,最后不了了之。”潘良道。
“有人威胁过潘律师吗?”
“做我们这一行的,肯定会得罪人,威胁,什么的,肯定少不了的。”潘良呵呵一笑,显然是早已习惯了。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把作恶的人送进监狱,受到应有的惩罚就可以。”陆希言道,“潘律师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会给你安排两个私人保镖,他们会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直至这个案子完结。”
“这个没必要吧,我对我的人生安全还是有信心的。”
“我不希望在这件案子中途,潘律师出现任何的意外。”陆希言道,“他们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这是我请你的条件之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潘良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这个案子的确有风险,他真的要替受害的女学生说话的话,那些人贩子能放过他?
“闫磊,这件事交给你了,务必安排最精干的人员,保护潘律师的安全。”陆希言道。
“是,先生。”
……
除了启华女中的四个女学生之外,其他还有七八个被拐卖的女孩子,小的才六岁,大的也就十五六岁样子。
这些被解救的女孩子,第一时间送了医院。
她们的身体状况要差很多,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遭到了非人的虐待,身体多数都出现问题。
如果不及时送医的话,只怕严重的,很可能会死掉。
陆希言与孟繁星买了些营养品,去医院看望这些孩子,并且跟教会方面说好了,会病好了,会暂时收留这些女孩子在福利院。
也算暂时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些女孩子年纪小的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地方的,只能从口音去辨识,年纪稍大一点儿的还好。
经过辨认,基本上都来自淮河以北的黄泛区。
千里黄泛区,多少人无家可归,成了的颠沛流离的难民,这些地方,也许给一口吃的,人就跟走了。
面对这样一个血淋淋的现实,陆希言和孟繁星听了心里都不好受。
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罪恶存在,谁都说不清楚,但从这一家“幺二堂子”就解救出来这么多人,可想而去,整个法租界乃至整个上海滩有多少这样的地方?
有多少女孩子就这样被迫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可怜的口粮,一点儿生存的机会?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人贩子还给了她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而如果没有他们的话,也许这些人会饿死,病是。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撕开之后,那就是血淋淋的,赤.裸裸的。
……
法捕房,政治处唐锦办公室。
“督察长,咱们真的要介入这件案子?”齐桓道,“这个任文祯可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金九都让他三分,而且,刑事科的老范跟萨尔礼特级督察长的关系非同一般。”
“任文祯做这种事儿,你觉得这是人干的吗?”唐锦反问道。
“的确,任文祯这一次做的太过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租界内动手……”
“我收到消息,任文祯背地里跟日本人做生意,把从黄泛区骗来的女孩子送去日本人的慰安所。”唐锦道。
“什么,这个王八蛋!”
“这已经不是丧尽天良了,而是连畜生都不如了。”唐锦道,“所以,咱们这一次不仅仅是仗义帮忙,更是要斩断这只黑手。”
“督察长,我明白了,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齐桓义愤填膺道。
“让麻小五去请陆顾问来,我有事找他商量。”唐锦吩咐一声。
“是,督察长。”
……
陆希言和孟繁星的心情都不好,中午两点才回到家吃饭,也仅仅是随便吃了几口,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麻小五来的时候,刚好才吃完饭。
唐锦找他有事儿,不能不去,跟孟繁星交代了一声,就上了麻小五的车。
麻小五开车把他送到了温莎旅馆。
“老陆,来了,坐。”唐锦拿出一个盒子来,是一盒雪茄,“尝尝,我一个朋友从美国给我带过来的雪茄,南美古巴货。”
“这玩意儿太冲了,我有点儿不习惯。”陆希言婉拒道。
“试试,习惯就好了。”唐锦取出一根来,剪掉雪茄帽,递了上来。
“好吧。”陆希言接了过来。
“我想你已经知道‘雯姐’跟任文祯的关系了,你想要将‘雯姐’入罪,甚至送进监狱,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唐锦道,“昨天晚上抓人,今天上午人就放了。”
“放了?”
“保释。”
“四十八小时都没过,居然就保释了?”陆希言愤怒异常。
“法律规定只是说警方有权扣留四十八小时,但没有说,一定要扣足这个时间,对于‘雯姐’,她只承认限制了那些女孩子的自由,而且都有详细的卖身契,根据法律,有契约就是合理合法的,所以,法捕房只能让她保释。”(国民党统治时期,民众之间土地及人口买卖只要有契约都属于合理合法,没有所谓的人权、自由、平等。)
“已经是民国了,还有这等不合理的法规,巡捕房居然以这个作为理由让她保释,这也太荒唐了!”
“就算是按照租界的法律办事,那法租界所有的烟花间全部都得被查封,关门,因为,只要细查的话,她们做的都是非法的勾当,而黄、赌、毒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如果你想扫掉这一切,就得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行,否则,你就只有妥协。”唐锦道。
“唐兄今天的意思,来当这个说客?”陆希言皱眉道,如果唐锦都劝他不要深究的话,那他的压力可就大了。
“不,我跟任文祯没什么利益关系,也没有恩怨冲突,更不会给他当什么说客,我只是提醒你一声,你面对的对手是什么。”
陆希言沉默了。
“我想知道,所谓的卖身契应该是胁迫签下和伪造的吧。”陆希言问道。
“大部分都是真实的,不存在伪造,只有启华中学的这四名女学生,他们的确是被人拐卖的,但对‘雯姐’而言,她最多只有不察的罪过,因为她是付了真金白银买下的。”
买人不犯罪,但卖人的是否犯罪,还要看情况,如果是父母卖儿卖女,这不算犯罪,但如果是不相干的人的话。
那就不同了。
这个案子最多可追究的人只有那个陈颖的大烟鬼哥哥,而“雯姐”可能最多罚一点儿钱,甚至连坐牢都不需要。
不,这不仅仅是一句“不察”就能蒙混过关的。
“唐兄,难道就任由此等恶人逍遥法外不成,他们做的可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些女孩子都是因为活不下去才……”
“你都说了,她们是活不下去才被卖掉的。”
“该死!”陆希言拳头紧攥,咬牙切齿的道。
“老陆,你听说慰安妇吗?”
“慰安妇,听说过,是日军随军军妓。”陆希言道。
“这些被贩卖的女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被卖给日本在上海的慰安所从当低等的慰安妇,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唐锦叹息一声道。
“什么,他们居然把我们的同胞卖给日本人做军妓?”陆希言大吃一惊,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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