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在电话里透露出一丝兴奋,他是法捕房政治处的探长,而政治处就是法租界半公开的情报机构。
种种迹象表明,这徐志统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
通常需要隐藏自己身份的,会是什么人呢?
罪犯?
间谍?
他更倾向于后者,如果徐志统是罪犯的话,他怎么会轻易的再犯事呢,除非有人胁迫他。
但如果是间谍特工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他是身不由己的,必须听从上级的命令行事。
“唐兄,你要想好了,如果这真是一条大鱼的话,你当如何处置呢?”陆希言在电话里问道。
“老陆,你怎么看?”唐锦沉默了一下,反问道。
“电话里不好说,明天我过去找你吧。”陆希言想了想道。
“好,我等你。”
……
南京路,哈同大楼三楼,通源洋行。
“井上先生,对不起,法捕房那边坚决不同意保释徐先生,我也无能为力。”流.氓律师赵济如站在井上雄一的面前,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
“什么理由?”
“法捕房给出的回应是,徐志统先生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调查清楚,可能涉及一桩盗窃案。”
“盗窃?”井上雄一眼神顿时眯了起来。
“是的,那法捕房政治处的萨尔礼就是这么说的,但我问起是什么盗窃案,他却没有告诉我。”赵济如道。
“你难道没有用别的方法再问一下吗?”
“井上先生,当时我情绪有些激动,所以……”赵济如明白井上雄一的意思是,没有花钱贿赂一下萨尔礼。
可当时的他的态度决定了,他做不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我电话。”井上雄一挥了挥手,有些生冷的道。
“是,那在下先告退了。”赵济如讪讪退下。
“先生,法捕房发现芝原君的真实身份了吗?”赵济如离开,冢本从一道密门中走了出来。
“现在还不好说,芝原的身份掩护的非常好,法捕房想要查出来,很难,你知道的,干我们这一行的,一辈子不作为,那就一辈子没人知道,也不会暴露,可一旦动了,那就意味着暴露的危险成倍的增加,你明白吗?”井上雄一道。
“冢本明白。”
“芝原被捕的详细过程你知道吗?”井上雄一道。
“略知一点儿,是法捕房找到了肇事的汽车,然后设下圈套,引诱芝原君入彀。”冢本道。
“芝原为什么会入彀,他的警惕性又到哪儿去了?”井上雄一很愤怒,七年的谨小慎微,居然就这么轻易让人给算计了。
“这……”冢本脸色讪讪,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毕竟,他并不是芝原本人,谁知道那一刻他是怎么想的?
“现在一动不如一静,法捕房那边若是真的抓住芝原的把柄,一定会有所反应的,如果没有,那就说明他们在讹诈我们。”井上雄一道。
“明白了,先生,只要芝原君没有开口说话,就算被定罪,也没什么事儿。”冢本明白了。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走的更远,别忘了,我们的理想和抱负是什么?”
“日中亲善,共存共荣。”
“那只是欺骗中国人的口号,真正的目标是,占领并统治这片富饶广袤的大陆,让大和民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种族。”井上雄一道。
冢本听了激动不已,这正是他心中想要说的。
“看好程玉清,这个家伙虽然听话,却也太愚蠢了,别在给我们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冢本明白。”
……
“唐兄,什么情况?”
“齐桓,给老陆具体说一下。”唐锦吩咐齐桓一声。
“陆顾问,我们根据带回的那件衣服上的香味,走访询问了十几家专门做洗护用品的百货公司和商店,终于一名店员认出了衣服上的这种味道。”齐桓解释道,“后来我们又找了一个熟悉日本国内情况的专家,又请他帮忙又鉴定了一下,确认这就是北海道渔民使用的一种香皂,因为他味道很特别,能够遮盖身上鱼腥臭味儿,所以,那里的渔民很喜欢用,但在上海的话,是没有这种香皂的,只有日本侨民当中,偶尔会有人从日本带来一些,很少见。”
“能弄到一块来吗?”
“徐志统家里就有,不过就剩下一小块了,我们拿过去给专家鉴定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齐桓道。
“这么说来,这个徐志统要么在日本北海道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要么他就另有身份了?”陆希言道。
“没错,但这个发现对我们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儿,陆顾问,探长,这是个烫手的山芋。”齐桓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可能抓到了一个日本间谍,而且还是在法租界潜伏了七年之久,日本人想要干什么?
是早就有预谋吗?
“老陆,这个徐志统撞伤孟浩,很显然是有预谋的谋杀行为,可他跟孟浩本人没有丝毫的关联,可以说是毫无杀人动机,因此,没有足够的证据的话,起诉到法院审判的时候,法官是不会采纳‘谋杀’这个罪名的,所以,他极有可能不会判重刑,唯一能加重处罚的,是另一项罪名,盗窃罪,因为他没办法证明那辆汽车是属于他的,而又解释不清楚汽车的来历,他自己也承认汽车是偷来的,所以,交通肇事致人重伤并逃逸加上盗窃的话,刑期不超过十年。”唐锦解释道。
“如果能查证对方是日本间谍,那是否能增加刑期呢?”
“如果没有证据证明他有间谍行为,那最多也只能将他从法租界驱逐出去,还有,一旦他的身份被证实,那他就是日侨了,那日方就更有理由干涉了。”齐桓道。
“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只能关他几年牢,其他什么的都做不到?”陆希言很生气,没想到,抓到了凶犯,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可能还不需要……”
“齐桓,闭嘴。”唐锦喝斥一声,让齐桓别再刺激陆希言了。
“浩子一条命差点儿没了,这个事儿决不能是这样一个结果,我不接受。”陆希言重重道。
“老陆,你冷静一下。”唐锦道,“我们这不是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孟浩也是我的下属,我也不希望这王八蛋能逃过制裁。”
“要不然,我来想办法,制造一起意外……”齐桓道。
“不行,人若是死在法捕房,那会给日本人留下把柄的。”唐锦第一反应道。
“什么把柄,日本人承认徐志统是他们秘密潜伏在我们法租界的间谍了吗?”齐桓反问道。
唐锦被问住了,是呀,徐志统的身份还是个和中国人,跟日本人丝毫没有关系吧。
“老陆,你看呢?”唐锦一想也是,徐志统日本间谍的身份还没有确认,就算是确认了,只要日本人自己不承认,那又有什么把柄?
一个罪犯死在了拘押期间,这虽然是小概率的事情,但以现在的司法环境下,这种事儿也是屡见不鲜的。
这就是一个意外。
“我同意,但我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陆希言一咬牙道,这家伙害的孟浩至少要在床上躺上半年,差一点儿命都丢了。
“既然老陆同意,那就这么办了。”唐锦拍板定下来,“齐桓,你来负责这件事,务必做的天衣无缝。”
“是,探长。”齐桓点头道,“那对徐志统的身份背景的调查是否继续呢?”
“当然,还需要日方知道我们正在调查徐志统的过去。”陆希言道。
“陆顾问高明,这样就撇清了我们的关系了。”齐桓眼睛一亮。
两天后的一个夜里,被解押一个星期的徐志统在巡捕房的拘留所里,突发疾病,上吐下泻,不治身亡!
尸体交还给家属的时候,几乎脱水变成了一具干尸,像被什么吸干了血似的,相当恐怖。
这件事瞬间成了一件轰动法租界的奇闻,众说纷纭,有的说是遭报应的,有的说是遭人下毒的,还有的更离奇说撞邪了!
巡捕房最后给出的法医鉴定结果是:徐志统死于疟疾,因为发作极快,抢救无效才死亡的。
疟疾可是一种传染病,于是,巡捕房出动了防疫部门,给拘留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来了一场彻底的消毒,才算完事儿了。
而拘押徐志统的那间牢房长达半年都没有嫌犯敢住进去。
……
震旦大学,医学院。
“想不到,他早就知道舒昀是被毒死的,我们都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藤本静香放下手中的报纸,微微流露出一丝异色道。
“他发现了阿米巴菌病毒?”井上太郎惊讶道。
“井上君,你就没关注今天的报纸吗?”藤本静香道。
“看了,但我没有往那方面想,真的是他下的手?”
“徐志统死于阿米巴菌病毒,整个上海滩,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能接触到这种病毒呢?”藤本静香反问道。
“你说的对,除了他之外,在没有人能接触这个病毒了,看来,他一定保存有阿米巴菌病毒的样本。”井上太郎道,“静香,要不要我派人去取回来?”
“你知道他把阿米巴菌病毒放在那儿吗,你又知道他为什么用阿米巴菌病毒毒杀这个徐志统呢?”藤本静香喝问一声。
“那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对,我们什么都不要做,就当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藤本静香道,“他跟我们的目的不同,暂时不会对咱们产生威胁,你懂吗?”
“明白。”
“陆希言,我还是小瞧你了,居然能隐忍这么久,你要杀掉徐志统,方法有很多种,何必选择阿米巴菌病毒呢?”藤本静香喃喃自语一声。
你是想把我引诱出来吗?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41s 2.233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