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袁苗只能穿诸一珩的衬衫。
好在她穿着裤子,多余的下摆可以扎进腰带里,只是袖子太长,她只好一直挽着。昨天的徐保洁看见她,说她穿的有些奇怪,袁苗笑着说,“是一个姐姐送的,她比我大,穿着就有些晃荡。”
秦一凡也见了她两回,其中一回就是早上在诸一珩的办公室中,她那时正抱了床单被罩以及里面夹杂着的诸一珩的衬衫西裤,准备交给洗衣店的来人。秦一凡注意了下她身上的衬衫,就别过头去和诸一珩说公事了。
等到袁苗再回来,秦一凡已经走了,诸一珩语气不算很坏的说,“我没有吃早饭。”
袁苗说,“诸总吃饭,是不是要自己掏钱?还有昨天的面条。”
诸一珩看着她,“我挂账。”
“抱歉,我没钱,挂不了。”
诸一珩拿出手机,“银行账号多少?”
“什么?”
“你不要钱了?”
袁苗恨得牙都咬碎了,还是报上了银行卡号,诸一珩操作了下,“讲好的价钱,五千。”
袁苗想着早上受的侮辱,脸上都现出了恨恨的表情。诸一珩说,“哦?不满意?你觉得那姿势是高难度?”
袁苗在心里问候他八辈祖宗,却只是淡淡地说,“这是我卖命的钱,不好意思,不能替诸总结算饭钱。”
“卖命?不应该是卖肉吗?”
“呵,诸总知道是卖肉的钱,还让我拿着卖肉的钱请吃饭,那请问诸总,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诸一珩让她堵得严严实实,“行啊袁苗,五年未见,口齿伶俐。”
袁苗仍然是半垂着眼光,“谢诸总夸。诸总五年前的教导,五年来,我一直在学习。”
诸一珩在谈判桌上见过无数人,从来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让自己感觉到气闷。她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他不想放她走,又不知该说什么。袁苗略一点头,“诸总还有别的事吗?”
诸一珩没有说话。
袁苗说,“您的衬衫我会洗了送过来。谢谢您今天没让我衣不蔽体,要扣多少钱,您自己看着吧。”说完,她略一点头,出去了。
诸一珩攒了半天的劲,一捶捣在了桌子上。
世间的事,最不怕的就是撕破脸。昨天和今天,她和他撕破脸,底限就是这里。她知道了。
所以白天的时候,袁苗就安心的找自己的工作。
诸一珩到底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很多工作,只需要签劳务合同,不需要签劳动合同。越低端的工作,越没人爱和你签劳动合同,签了劳动合同你就是公司员工,公司就要交五险一金,未来裁掉也不容易。但要是劳务合同,相对就容易很多。有些工作都不需要签合同,讲好一天多少钱,就结束了。
袁苗估算了下自己眼前的情况,恐怕能干的,也就是些营业员、服务生了。
诸一珩公司的办公地,是cbd区,往西聚集着金融圈,往东是文化圈。袁苗正四处晃荡,忽然有人叫她,“袁苗?”
她回头,居然是刘乐冰。
刘乐冰上下打量着她,“你在这儿干什么?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了?”
袁苗一直很感谢他当年为自己出头,虽然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
“我在找零工。”
“零工?什么零工?你还没找着工作吗?”
袁苗摇摇头,“说了我找工作不容易,谁要一个有刑事记录的?”
刘乐冰张了张口,然后说,“你最近一直没工作?”
“一直都在打零工,要不怎么生活?”
刘乐冰说,“你就是太实在了。其实简历造假的多了去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填?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就是一怒之下点着了个房子吗?”
袁苗笑,“那人家还担心我一怒之下再点着人家的办公楼呢?”
刘乐冰摇头,“你真没必要全说出来,谁没点阴暗事儿。明明就个大专、说自己是留学回来的硕士博士的,大有人在。”
袁苗绕过他说的,“我现在只想找个签劳务合同的工作,这个没人问。”
“劳务合同?这个简单啊。我们公司正在找劳务的小妹,你要是不嫌薪水低,可以来。”
“你们那个得加班。”
“怎么了?你以前不是挺能加班的吗?”
“我现在家里有点事儿,”说谎真容易,说第一次,很容易后面就说了出来,“家里有人要照顾,晚上不能太晚,有时还得随叫随到。”
刘乐冰热情地说,“是有人在医院吧?没事,你和组长说说,只白天盯班、晚上拿回去做呗。对了,我们现在做的节目是线上,不像原来的卡司那么大,小成本,但对脚本的要求比较高,倒适合你。你要不和我去试试?”
袁苗看看自己不合身的衣服,“明天吧?明天怎么样?我的衣服洗了,临时穿了件别人的衣服,不合身,怕给人的印象不好。”
“没事,”刘乐冰说,“我们组长明天出差,你是去应聘劳务,又不是相亲,有什么好不好看的?”
袁苗盛情难却,只好跟着刘乐冰去了。刘乐冰公司离诸一珩公司并不远,差不多两站路。刘乐冰说,“我们这里一楼至四楼是共享办公区,你会看到各色不同的人,还有老外,我们在四楼,半层是我们的工位,但没事儿大家可以互串,挺好,挺适合年轻人的。”
这是袁苗第一次进共享式办公的地方,果然与她平日感触的差的很大。这里没有前台,也没有行政,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区隔,两边全是活动室,中间全是办公工位。
前台应该在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开放式的吧台,有人在这里聊天,有人拿了杯子过来洗,让袁苗想起了大学。
刘乐冰跟大家打着招呼,袁苗问,“都是你同事?”
“共享办公的都是同事。”
他们上了四楼,在最里面的桌子找到了组长。袁苗以为他多大,原来也很年轻,穿了个圆领t恤,一幅世外才子的形象。组长看了她一眼,手下的键盘丝毫没有停,“干嘛的?”
“您不是说要找个写脚本的劳务?她是以前我同事,您看怎么样?”
组长看了袁苗一眼,停下了手,“做过什么?”
“哦,以前写过脚本,还给组里打过杂。”
“什么节目?”
刘乐冰凑上来,“就是我们原来那节目,鼎湖的。”
组长打量了她一下,“你们那个卡司太大,我们这个主要走新人路线,你感兴趣?”
袁苗忙点头,“新人好啊,才有朝气,就像这个职场,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觉得挺有活力的。”
组长又打量了她一下,“行,愿意那就来吧,反正是凭实力说话,没有我的认可,你也不可能拿到工钱。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欧,欧洲的欧,欧海鸣。”
“啊,我叫袁苗。袁绍的袁,禾苗的苗。”
欧海鸣笑了,“我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是袁绍的袁,怎么?有贵族情节?”
袁苗有点脸红,“不是的,小时候家里就是这么教的,其实袁绍也并不是什么大英雄,最后也失败了。”
这场面试意外的简单,出来后,袁苗问刘乐冰,“你们这个组长,就是你们老板吗?”
“算是吧。”刘乐冰说,“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我们这是一个什么文化产业基金投的项目,我理解啊,我们老板是个包工头,不过我们的产品是节目。我们是创业期,制作成本很低,上线能火,我们就活下去。如果没什么市场,包括我们组长,也全部都解散。好处就是大家没得混,只能往前。”
袁苗倒是头一次接触这种组织,也愿意试试。最重要的是,刘乐冰说,这里人人都可以当策划,只要你想。
袁苗回到诸一珩公司,已经下班了。明知诸一珩一般没有走,但还是上去看看。如果他走了,自己第二天也不用起得早了。
保洁工一般不走电梯,她走了楼梯上去,才推门,听到一阵笑声,“一珩哥,你到时候可是要来啊。”
袁苗赶紧一松手,人躲在防火门后面。
高跟鞋敲着地面的声音当当而来。
“一珩哥,我哥也说好久没见你了,我这也是替他下请帖哦。”
袁苗索性蹲下,等着他们下去。
她听到电梯叮咚的声音、高跟鞋的声音,外面安静了下来,她又等了等,才拉门出去。
“啊!”她掩着心口叫了声,诸一珩没好气,“鬼叫什么?”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你又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你走没走,好打扫卫生。”
“哦,是吗?不是偷听我说话的?”
袁苗已经安定了下来,“有什么好听的?诸总您多虑了。”
诸一珩讥讽,“我以为你会跳出去和曾若锦来个闺蜜相拥。”
“谢谢诸总还记得我们是闺蜜。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高攀不起过去的人。”
诸一珩直勾勾的看着她,“是么?曾若安也是吗?”
袁苗笑,“我现在还能攀上的,就肯定不是高攀。能和我还有交情的,就肯定是现在的人,而不是过去的人。诸总是准备走了吗?我可以打扫卫生了吗?”
诸一珩往前逼了一步,消防楼梯的声控灯随着他的声音亮起,“袁苗,你不要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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