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苗坐了会儿,没开灯。客厅朝东,正好看见好大的月亮。袁苗怔怔的望了会儿,想起他和她也曾经去看月亮。天文台上说是超级月亮,她想看,又没有好地方。最后还是他弄来了教学楼顶楼的钥匙,两个人爬上顶楼。她那时候真咋乎,手里拿着最新款的专业相机,信誓旦旦的要拍月亮,他就在一旁淡淡地坐着,既不参与,也不说话。曾若安说,他是爱她的,她不相信。在一起时,她就觉得自己爱他比他爱自己要多得多。如今分开了,要说他爱,她绝不相信。更何况,两个人现在谈不起爱。
袁苗次日回了云城。走时江城风雨交加,她没让雷烨和平平送她。离开家,她回头看看,雷烨抱着平平在向她招手,她的泪忽然就决堤了。她没有立刻到诸氏,而是先回到自己原来租住的屋子,收拾了雷烨和平平的东西,叫了货运搬走。不到三个月,搬了三次家。从云城搬到江城,没住几天,又回了云城。又住了一个月,又回了江城。每次走都以为再也不来了,结果,不几天,就有新的情况。
房租既然已经交了三个月,她打算,这回先不退租,看看情况。
袁苗是第二天出现在12楼,她去的早,想乘着上班前收拾好,免得与诸一珩相对。她如愿在九点前躲进自己的小隔间,一上午也没听见电梯或有人走路的声音,她有些奇怪。中午吃饭,既不见有人提醒他,也不见有人上来送饭,莫非,诸一珩不在?
袁苗想了想,给秦一凡打了电话。
秦一凡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吃惊,“袁小姐,你这是……在公司?”
袁苗说,“啊,不然我在哪儿?”
“你没在家照顾诸总?”
“他?他怎么了?”
“诸总病了。昨天就没能来上班。”
“那通知撤回对走心的投资,不是他做的?”
“是他。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秦一凡笑,“袁小姐,你是他的私人助理,诸总的动态该是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我建议你,还是回去照顾下诸总。他病的挺严重的,昨天我打电话给他,似乎连话都说不上来。”
袁苗对着秦一凡,倒是没什么防备,“那他还能撤回投资?”
秦一凡对她倒是始终彬彬有礼,“诸总有诸总的想法。再者说了,您不就是知道了诸总的想法,所以才问的吗?”
袁苗让秦一凡不软不硬的话一反问,倒也没词儿。秦一凡说,“袁小姐,我还是觉得,诸总对你还是挺认真的。既然你这么在意走心,不如去问问诸总?”
袁苗想,诸一珩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错,这个秦一凡可真是个好人才。
袁苗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看看。既然已经决定委曲求全,在这儿再拉架子也没有必要。
秦一凡倒是没说过谎话,既然说诸一珩病了,应该就是病了。她从超市买了点松花蛋,准备回去熬粥。
她打开门,屋里似乎没声音。她也不想上楼看他,把松花蛋送到厨房时,发觉有一种腐烂的味道,打开冰箱,果然,是蔬菜烂掉了。
她清理了下冰箱,把烂菜叶子掏了一大包,里里外外清洗了几遍,又把好菜择了择,放水里泡着,才去送垃圾。回来她拿出一块肉,搁进微波炉里化冻,又倒了点米洗了,放上油、盐和水腌着。再烧水,等水开时,剥了皮蛋,找玻璃碗放好。水开了,把肉略煮了煮,放进另一只玻璃碗,略略撒了点盐。一切就绪,只等一会儿上火熬粥。熬粥的时候再择菜、洗菜、切菜、炒菜,已经足矣。
袁苗摘了围裙,才出厨房,看见诸一珩站在楼梯。他穿着睡袍,脸色偏暗,确实不像平日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袁苗垂下眼帘,低头上楼。
晚饭正常吃,看得出来,诸一珩病得确实不轻。虽然隔得远,她甚至能听见他哧哧喘气的声音,她停下筷子,“用不用送你上医院?”
他略摆了摆头。
“葯呢?”
他不吱声。
她略略往前探了下,稍稍摸了一摸他的额头,“这么热?”
他握住了她的手,滚烫滚烫的,她不由分说的抖开,“我去冻个冰块。”
他喝下最后一口粥,离开餐桌,回卧室躺着。
她收拾了碗筷,看冰块冻的差不多,拿了毛巾裹着,进了卧室。
他的脸烧的绯红,闭着眼睛,呼吸沉重。她掀开被子,要往他腋下放冰块,一摸,身上汗渍渍的。她皱了皱眉,把冰块放在他额头上,自己出门。
“袁苗……”她听见他微弱的叫声,看他费力的睁开眼睛。
“我去拿床单。”她说。
他看着她。她又说了遍,“我去拿床单。”
听到她回来的脚步声,他又睁开眼睛。
她先铺好一面,把他推到这边,又铺好另一面,然后把他放平。
“自己换个睡衣。”她把睡衣丢来。
他起来,把睡衣脱掉,却并没有换上新的。
“喂,”她叫他,他却没有睁眼。她以为他是烧晕过去了,使劲拍了拍他的脸,让他握住手,“别闹,我困。”然后就睡了过去。
袁苗在原地站了会儿,把冰块给他移了位置,用换下来的冰毛巾给他擦了擦脖子,又站了会儿,才把床单、毛巾都拿了出去,顺便又冻上了新冰块。
诸一珩这一觉睡的很沉,袁苗却睡的不大安稳,一会儿就要起来把冰块换个地方,唯恐低温太过造成冻伤。
半夜两点多,他的体温渐渐下去,袁苗才睡过去。
两人早上醒得都迟。袁苗一睁眼,发现他正在看她,把她吓了一跳。他翻了个身,背过去咳嗽了一阵儿,她赶紧起来穿衣服。
“你好点儿了?”她问。
“嗯。”他沉沉回答。
她起身,拉开窗帘,“把被子往上拉点儿,我要开窗通风。”他顺从的做了。
她打开窗子,绕过去,要把昨晚扔在床头柜上的湿毛巾和已化成水的水瓶矿泉水收拾走,两人又看了个对眼,又各自垂下眼帘。她收拾了东西,退出卧室。
一会儿上来,把窗户关上,不作声的退了出去。他收拾着起了床。
早饭还是皮蛋粥。她还记得诸一珩不爱吃姜,只有皮蛋粥里的姜,勉强能接受,还得切细。久而久之,他感冒生病,就是喝皮蛋粥。
两人不作声的吃了饭,她依旧收拾碗筷,他依旧回卧室躺着。她收拾好厨房,想着昨晚的床单又让他汗湿了,想再换换,听到他在打电话,说是对走心的投资依旧。
她推开门,站在卧室门口,他把手机放回床头柜。
“有意思吗?”她问。
“没有。”他说。
“你就那么笃定我能回来?”
“是你说要还他们人情的。一走了之,不是你的风格。”
“那你不觉得很卑鄙?”
“呵,”他有点自嘲,“有用就行,不是吗?”
她点点头,“这才是你,而不是你曾经说的要为我还人情?”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我真是为你还人情,又怎么样?”
她不吭声。
“你会相信吗?”
她摇摇头,“不信。”
他的眼神暗了一下,却绽放出一点笑容来,“我就知道是这样,好人不如恶人当着爽。”然后他又带着点嘲讽,“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当好人,为了别人,甘愿回来,还很人道主义的给我熬粥。”
她语气轻快,“是的,就当我是可怜你。”
他看着她,病着的眼神还着一点朦胧和迷离,完全不像他平日那犀利的样子。他忽然笑了,“你可怜我?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
“我有家。”她说,“我有我爱的人,以及我愿意为他们付出的人。”
两人都不说话了,室内安静。
他再度开口,“就是没有我是吧?”
“是的。”
“当年可是有人口口声声说,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会爱我,爱我到老、爱我至死,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现在心里却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袁苗隐忍着心里的痛,她轻笑了下,盛满了苦涩,“我的心太小了,放不下。人的心里盛着爱与恨。心尖上,总能写几个名字。心尖地方太小,只有最爱的人才在上面。写上去不容易,去掉也不容易。但如果去,就是去了,再也写不上。”
他盯着她,半天才说,“我知道,作为你爱的人,我写不到你心上。但即便作为恨的人,我也一定要写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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