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个人默默走在前面的师父,我气得牙根儿痒痒。
这烫手山芋丢不掉的事情师父肯定知道,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放心把这玩意儿给我。偏偏我张玄清不信这个邪,不就是一本书嘛我还奈何不了你了?待会儿趁师父他们不注意我一把火把你烧了可不就完事了。
我正这样想着,前面就来了一个出丧的队伍。
两个小孩儿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小孩儿手上拿着老人的照片,另一个小孩儿则是嚎啕大哭,哭得嗓子都哑了。
我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师父,这家人看来感情不错啊。”
农村人的感情淳朴深厚,至少在茂县已经很少有人像小孩儿那样哭得情真意切了。
师父没有回答我,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眉头也是微微皱起。一看师父这样我就暗道不好,难道又遇到麻烦事儿了?
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萧九九不屑地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对我说道,“你没看见那小孩儿是身不由己吗?他不是想哭,而是不得不哭。”
听到萧九九这么说我仔细一看,发现站在小孩儿身后的一个妇女披麻戴孝地,低垂着头手上像是捏着什么东西,每隔一会儿就会在后面戳小孩儿一下。心里暗道不寻常,我往前走两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妇女手上捏着的竟然是根绣花针!
妈的,都说这虎毒不食子,怎么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狠得下心的大人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我正要上去喝斥,师父一把把我给拉住了。
“不要多管闲事。”
我瞪起眼睛指着那妇女说道,“师父我这不是多管闲事啊,你看见那小孩儿有多惨了吗?这把衣服脱下来后背还不全是窟窿?”
“就算是窟窿也不关你的事。我们从这里到冒阳镇还有一段路要走,赶紧上路吧。”
看了眼迈步往前走的师父,又看了眼嚎啕大哭的小孩儿。
这是我自己的云游啊,干嘛什么事情都要听师父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一咬牙朝着那发丧的队伍冲了过去。
都说不拦喜不冲丧,我知道自己犯了农村人的大忌讳,但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儿这样受虐我良心上会过不去。
我冲上去一把将小孩儿给抱住,队伍后面马上就有四五个壮汉冲上来把我给围住了。
“当着我们的面抢孩子,你小子胆子挺肥啊!”
“把他抓起来送公安局去!”
一群汉子群情激愤,也就是手上没有称手的家伙,要不然肯定早就冲上来干我了。
我抱着孩子连连摆手对他们解释,“我不是抢孩子的,我是来救孩子的。刚才那女人手上捏着针一直在扎孩子的后背,你们看,这全都是血啊。”
我将手伸进孩子衣服里一抹,不知道这孩子背上被扎了多少个窟窿,这手拿出来以后掌心上全是血。
听我这么一说,本来还理直气壮的这些汉子一个个都涨红了脸,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反应和我预想的有点落差,难道说他们知道那女人一直在用针扎孩子?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汉子挥着手一脸愤慨地对我吼道,“把孩子放下!这是我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该干嘛干嘛去,不要在这里堵着我们的路。”
一听汉子这么说我就来火了,本来以为只是那女人对孩子不好偷偷施虐,现在看来这是一群人都对这个孩子不好。
我将孩子抱在怀里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不好意思,这个闲事小爷我管定了。白马镇派出所的警察那可都是我的朋友,你们看今天是和我去一趟警察局把事情说个明白,还是欧文打电话叫我朋友过来亲自了解情况?”
这老百姓没有几个是不怕警察的,尤其是这种偏僻地方的村民,平日里难说没有做一点违反乱纪的事情。反正就我知道的,茂县周围就有好几个猎户家里还藏着*,有时候家里缺钱了还会自己做枪卖出去。
见我说话硬气,这些汉子还真不敢把我怎么样。
之前拿针戳孩子的那个女人突然哭了,她一边哭一边哀求我道,“这位大哥求求你放我们过去吧。老爷子今天出殡,只要让老爷子入土宝儿就不会再受这种苦了。你以为我这个当娘的拿针戳自己的儿子就好过吗?这是戳在他身上,痛在我心里啊。”
女人这一番话说的是声泪俱下,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骗我。
“想要我把孩子放开也可以,先说说你们为什么这样做。”
那女人和自家男人对视一眼,最终两人都是长叹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说了一遍。
他们家本是住在共安村的,一家四口虽然说不上富裕,但解决温饱是绰绰有余的。尤其是家里的男人在去年开始和别人跑工程以后,家里的日子便不再过得紧巴巴了,生活也有了奔头。
偏偏在这个时候家里的老爷子死了,虽然走的时候还算安详,但在操办丧事的那几天家里接二连三地发生奇怪的事情。
“老爷子当时是坐在躺椅上走的。我和丈夫两个这几天忙着招呼乡亲搭灵堂,根本没空去管宝儿。谁知道等我们忙空了再回过头去找宝儿,宝儿就一个人坐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脸还阴沉得很,就和我们家老爷子那神情一模一样!”
听女人这么说,我下意识地松了松怀里抱着的孩子。
这小孩子一天到晚都乐呵呵的,何来阴沉着脸一说?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小孩儿阳气弱,但是生气足啊。因此和一些生气旺盛的小孩儿在一起,不少郁郁寡欢的人心情都会开朗起来。
“可能只是你们的错觉吧你们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用针扎孩子啊。”
“小事?”那家的男人听我这么说不干了,从腰上将一个麻袋给打开让我看。
这麻袋里装着的全是米,只不过这些米全都变成黑黝黝的一片,就像是被墨水给染色了一样。
“这些米全都是我爸头七的时候我给洒门口的。本来是两个黑乎乎的脚印,但神婆说这是脏东西,要跟着我爸一起下葬绝对不能留在家里。”
看着这些黑米我也不淡定了,这死人头七回魂是常理,但是回魂能把米给踩这么黑的那就不同寻常了。毕竟寿终正寝的人对这一世应该了无牵挂了才对,不该有这么大的怨气。
见我不说话了,女人走过来将小孩儿从我怀里抢过去。她拍了拍孩子身上的衣服,无奈地说道,“神婆说了,这宝儿是被他姥爷给缠上了。如果真的想快点结束这些事保宝儿一命,那他姥爷就得尽早入土,这针也必须一直戳着,一刻也不能停了。”
女人说话间又是一针扎在孩子的身上,孩子的哭声听得我心里直发毛。
神婆让扎针这道理我大概是明白几分,无非就是想要用针的刺痛感来刺激宝儿,让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把已经死掉的姥爷给震住。这神婆倒也算是对症下药,就是手段实在是馊了一点。
眼看着女人第二针又要扎下去了,我赶紧上前把她给拦住,“大姐,我也是吃这碗饭的,要不我帮你看看?”
“你?”女人狐疑地看着我,我赶紧将背在后面的乾坤袋给挪到前面来,摸出罗盘黄符给他们看。
这女人哪里知道谁是做这一行的谁不是,一看我把行头拿出来,马上就信了我的话。
师父和萧九九这个时候也从那边走了过来,看我从乾坤袋里摸出黄符就开始折,师父皱着眉头问我,“你确定你要管这家人的闲事?你师公在冒阳镇的刀帐可就在这两天到期。如果耽误了那你可就是开头不顺啊。”
说穿了师父还是不想多管闲事,我把黄符旋转折叠九下,刚好折叠成一个三角形的样子。
“张嘴把这个黄符给含着。”
一看我要把黄符塞进那小孩儿嘴里,那汉子忍不住急了,他走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兄弟,你这黄符就这么顺手从包里掏出来,怎么干不干净都往我家孩子嘴里放啊。”
我白了这汉子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纠结黄符脏不脏这种小事。
我抽出一张黄符放到汉子鼻子前面,“你闻闻,什么味儿?”
汉子本来下意识地想躲,结果一闻到黄符上的味道后退的势头就止住了。
“这什么味儿啊,还挺好闻的。”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废话。这制作黄符的材料里不知道多少名贵药材,平日里这黄符我卖别人三百块一张,今天嘛”
一听到黄符这么贵,那汉子的脸色就是一变,再也不敢对我指手画脚了。
我将折叠好的三角符放在孩子的舌头下让他含着,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他们抬着的棺材上。
一看我眼神不对,那女人马上就急了,“兄弟,我们姥爷走的时候很和气,你看能不能别打扰他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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