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扶宝昌去侧殿歇脚。”庆隆帝吩咐吴光启。
宝昌公主了解自己父皇,不敢再闹下去。跺了跺脚怨念地看了权墨冼一眼,方才离去。
听见她的脚步声远走,权墨冼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熬过来了。公主虽好,岂是区区权家消受得起的?
不提他对林夫子早有承诺,光说自己母亲,若是有了个公主儿媳,还不知道会受多少闲气。公主下嫁,那也是公主,身份上不会有任何改变。
虽然,娶了公主之后,对他的纯臣之路会大有裨益。
“你起来说话。”庆隆帝道。
“小臣不敢。”
庆隆帝乐了,问道:“连朕的女儿你都敢拒绝,你还有什么不敢?看似恭敬,实则狂傲。”
“在皇上跟前,小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草芥而已。”权墨冼答道:“天地生万物,草芥亦有灵。”
“好一个天地生万物,草芥亦有灵!”庆隆帝拍案大笑起来,道:“不愧是朕钦点的状元郎,没有看错你。”
这句话,极合庆隆帝的胃口。
万物是天地所生又如何,哪怕是一粒草芥,也有决定自己方向的权利!就像他,先帝一直属意汝阳王继位,他不抗争能有今天吗?
吴光启已经回来,躬身道:“恭喜皇上又得一良才。”
“好!”
庆隆帝下令道:“你去传朕的口谕,权墨冼去……”他这一激动之下,都忘记询问权墨冼自己的意愿,转头问道:“你想去哪里?”
权墨冼恭声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在卢丘之时,常替邻里解决纠纷、协助里正县丞断案。如果可以,微臣愿去刑部效力。”
“好,那就去刑部。”庆隆帝意在磨练他,六部均可。
“传朕口谕,权墨冼任刑部员外郎一职,让吏部准备任命状,即刻上任。”几句话之间,权墨冼就从七品补阙升为了六品员外郎。
“谢主隆恩。”权墨冼行拜谢大礼。
出了这座不起眼的偏殿,权墨冼才发现自己的白纱中衣都被汗湿透。帝王之威,纵然他心性坚毅也如履薄冰,就怕一个不好惹得皇帝发怒前途尽毁。
拒绝宝昌公主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被降罪的准备。还好,当今皇上果然英明睿智,他这行险一搏,还赌对了。
殿内,宝昌公主嘟着嘴看着庆隆帝,委屈道:“父皇,您都不替女儿说话。”
庆隆帝笑道:“哎呀,谁委屈了朕的小公主啦?”他是打心眼里疼爱着姜氏留下来的这几个孩子,其中宝昌因是女儿的缘故,越发多得了些偏爱。
“别哭鼻子了,你重新换个人朕替你做主,他真不行。”庆隆帝道:“这个人,我得用。”
他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但更是一国之君。为了帝王之位,当初再怎么舍不下,他都任由先帝废了姜氏娶了曹皇后。如今,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公主,去牺牲一个未来有可能成为股肱之臣的人。
在庆隆帝面前,宝昌公主知机的很,忙道:“女儿怎敢和父皇抢人,只是觉得委屈。”
她难得露出这等委屈的小模样,庆隆帝心疼道:“宝林苑新来了几匹良驹。你不是一直说想挑一匹好马,明天就去挑。”
“只是有一条,别挑那种性子烈的,伤了自己。”
宝昌公主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父皇疼我。”
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宝昌公主的脸阴沉下来,恨恨地摔了几个玉杯,道:“不识抬举。本公主肯屈身下嫁,他竟然还敢拒绝。”
她本看不上这等寒门学子,状元又如何,她打小就见。只是当日在宁兰原上时,端成郡主拉着她四处游玩,见到了权墨冼在蹴鞠场上的英姿,便被他的风采所迷。
京中的美男子,宝昌公主不知见过了多少。她的太子皇兄就极其俊美,见多了便对洛阳城里的俊俏男子失了兴致。也许是受父兄所影响,她也看不上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这么一来二去的,她的婚事就这么一年的耽搁下来。
权墨冼的出现,令她眼前一亮。
儒雅、矫健,跟她印象中的那种书生完全不一样。他在书香气息中透出男人的阳刚之气,热汗沿着他的鬓角流而下,眼神专注薄唇紧抿。每一个细节,都令她心跳紊乱。
端成郡主见状,便知她春心已动,撺掇道:“皇姑母,我知道这男子是谁。听说他才学出众,连父王都称赞过他的文章。”
“这样的人,应该会参加殿试。到时,您求一下父皇,不就得偿所愿了吗?”
宝昌公主看着权墨冼修长的身形眯了眯眼,点了点头。她早已及笄,在宫中长大的她对男女之事并非懵懂之辈,此时并不羞怯,已将对方视作了她的囊中物。
她唯一担心的是,“如果他确实如你父王所说,若是名次太好,恐怕父皇不会舍得。”她心头有数,庆隆帝对这一科进士的重视程度。
在她看来,什么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简直就是个笑话!真正有本事的世家勋贵子弟,谁会尚公主。而那些愿意的,她看不上。
这还多亏得她是个得宠的、在皇帝跟前说得起话的公主,才有这等挑挑拣拣的权利。否则,年纪一到,宗正寺拟了名单报上去,由皇后在名单中挑一个,她就得嫁。
就说眼前这个男子,看衣着就知道出身普通甚至贫寒,但一朝成为殿上臣子,也不是她说一句就可以的。
端成郡主歪着头笑道:“这有何难!皇姑母不如学学靖安姑祖母。”
这句话听得宝昌公主心头一亮,连连点头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想得却比我都通透。”
正是有了当日之情景,才有了今夜这番偶遇。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偶遇。她遣了人注意着琼林宴上的动静,知道父皇在宴席散之后特意找了权墨冼来说话,便故意出现。
只是,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原本以为只是手到擒来,她却没算到此人竟敢拒绝!
伺候她的心腹侍女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片,重新沏了一杯茶上来,道:“这样的人,公主何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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