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肩伤,还需要休养。刘管家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咽回这句话。这个时候,权墨冼需要的不是劝慰,而是助力。
几人应下,各自听命行事。
刘管家出了门,先回了一趟驿站。将大夫和驿站临时分派来伺候的下人都接到了这里。他的肩伤,万不可留下了残疾。
与他们一同来的,还有驿丞。
“权大人,犯人昨夜畏罪自杀了。”驿丞禀道。当权墨冼带着人离开,驿卒推门进去送饭时,才发现权时安吊死在房梁上。
“死得好。”权墨冼淡淡道。
驿丞将他写好的折子递上,他在后面加了权时安自尽的描述,道:“权大人,您先过目。有不妥的地方,我再改改。”
“哦?”权墨冼动容,看着他问道:“你不怕吗?”
驿丞虽不入流,但整个驿站系统,却是受京中直辖。每一个驿丞,都有直接上折子的权利,这也是属于皇帝的消息渠道之一。
他们的奏折,都会用火漆封口,他人不能拆封。
将要上报的折子给另一名官员看,这官员还是折子中发生事件的重要人物。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外人知道,驿丞轻则撤职,重则治一个渎职之罪。
驿丞摇摇头,道:“我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但佩服权大人的为人。”公道自在人心,他不过是尽自己的一分心力。
他的这份心意,化作一个小小的火种,点亮了权墨冼心底的一个小小角落。就好像微光一样,孤独的闪耀着、照亮着,终有一日会形成灿烂的光芒,给予他应有的锋芒。
“谢谢你。”权墨冼郑重地作揖道谢。
“没……没有。”驿丞手足无措起来,连连摆手。他并没有觉得做了多了不起的一件事情,哪里当得起权墨冼的一个谢字。
他却不知道,此刻是权墨冼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他的这个发自内心举动,替权墨冼心头留了一个火种,让他在前进的时候不会迷失方向。
仔细看了一遍折子,权墨冼道:“没有问题,请你就这样递上去。”
驿丞写的都是简单易懂的大白话,如实记录了从权墨冼受伤进入驿站时,他的所见所闻。真实的,才是最可信的,没必要更改。
当然,这其中驿丞隐去了他自己的猜疑。比如这件事发生的原因,再比如权时安的畏罪自杀。有了他这道折子,权时安的自杀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无疑帮了权墨冼最大的一个忙。
驿丞走后,室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一整天,权墨冼都守在林晨霏的身边,须臾不离片刻。就算吃饭喝药,他也在她身边,跟她说着话,就好像两人在家中一般。
春日阳光和煦,但接下来权墨冼要做的事情,注定了会令整个朝廷震动。
翌日,权墨冼扶着林晨霏的灵柩进了洛阳城。对整座京城朝堂来说,这只是众多事情中的一件小事,但对关注着权墨冼的人来说,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林晨霏暴毙的消息,关景焕早已知晓。
王吉派出去协助权时安的人手,在事发后立即赶回京城,商议对策。但这等变故,远远超出王吉的预料,让事情脱离了控制。他只好将此事回禀给关景焕,静观其变。
只是一名女子死去,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巩文觉在刘管家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暗暗替权墨冼焦急忧虑。但伪印一案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关头,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在众人面前,只好将手头进行的事,默默做到完美。
林夫子泪水涟涟地候在城门口,眼看着灵柩近了,扑到棺木上痛哭失声:“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你怎么忍心,留下我一个人,教我怎么活……”一夜之间,林夫子须发皆白,一下子老了十余岁。他又当爹又当妈地将林晨霏拉扯着长大,这个事实,叫他怎么承受!
“岳父!”权墨冼噗通一声跪倒在他跟前:“都是我的错。以后,您就是我父亲,让我奉养您终老。”
海峰上前将林夫子扶起,他已经失去了力气,全靠搀扶才得以前进。
权家,茶师傅搭起了灵堂,扎起了白色灵棚,挂上白色灯笼。放眼望去,一片缟素,悲伤的气氛笼罩着这座宅子。
权大娘哭着,权夷庭也哭着。
权璐红着眼眶张罗着丧事,劝慰着母亲,安排奶娘照顾权夷庭。彭长生带着外院内宅的下人前来帮衬,一向乐天的他面上也失去了笑意。
林晨霏的死,在所有人的心上,都刻画上一笔浓重的阴影。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但阳光却照不进这一处宅子。
听到这个消息,方锦书吃惊地停下手中针线,追问了一句:“权大奶奶死了?怎么死的?”
这和前世太不一样了!
在前世,延平帝登基前她虽然没有特别注意过权墨冼,但也知道林晨霏是在权夷庭三岁多时才病逝。那之后,权墨冼就一直守着妻孝,足足守了三年。
肯守满三年妻孝的男子不多,也因此她才记住了这个时间。而在伪印案这段时间里,她不记得林晨霏是否也出过事。
“是的,姑娘。”芳菲禀道:“就在午时前,权大人扶灵回了京。眼下还没有别的消息,只知道在权家已经设了灵堂。”
“我去母亲那里一趟。”直觉告诉方锦书,这件事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母亲,”方锦书见了礼,道:“女儿想去权家吊唁。”
“你去做什么?”林晨霏死得突然,又是年轻妇人,算得上是横死。在不知道究竟的情况下,司岚笙原本打算先遣人过去帮忙,待事情稍微明朗后再去吊唁。
方锦书身上已经有了亲事,又是尚未及笄的少女,司岚笙不想让她去,就怕沾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母亲,权大奶奶人那么好,我想去送她最后一程。”方锦书道:“权大人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他的妻子出了事,我怎么能不去?”
看着女儿重情义,司岚笙赞同的点点头,道:“好,那你换了衣裳,我们一会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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