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弹指一瞬间突地消逝,两日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整整两日没有合眼,穆芷苓的眼底浮现浅浅的乌青。
终于完成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将那金缕马甲折叠好,想了想又将那枚暖玉缝在了马甲的缝隙里。
这是黎哥哥之物,本就应当还给他。
双手合十,嘴上默念着菩萨保佑。
保佑黎哥哥和爹爹能平安归来。
随后穆芷苓叫来了月眉,凝眸道:“月眉,你机灵些,待一会儿将这件马甲给黎世子送去。”
月眉从穆芷苓手中接过马甲,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来。
穆芷苓从一开始便盯着月眉的动作,目光越发地阴沉。
月眉行礼正准备离开,却被穆芷苓叫住,她急切地站起身,道:“还是交给我吧。”
月眉深深地看了一眼穆芷苓,将手中之物交到穆芷苓手中,道:“小姐,您若是关心黎世子,便亲手交给他,也让他能明白您的一番心意。您这样,折磨的不仅是您自己啊。”
穆芷苓这才微微抬眼,微微错愕地看着月眉,道:“月眉此话什么意思?”
月眉抿嘴一笑,道:“小姐,有的东西自个儿不愿承认,可是别人看得很明显。那天晚上,奴婢亲眼看见您和黎世子……”
月眉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她叫小姐说到底就是不愿意承认,也不知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黎世子明明也是在乎小姐的,否则怎会深夜造访。
像黎世子那种有风度有气概的人,大约是不会总做这种有悖于世俗、落人话柄的事儿才对。
种种迹象都表明,那黎世子对她家小姐那心思,定然不简单。
穆芷苓愁容更甚,道:“我和他没有可能。”
一句话就将一切可能都抹去。
他和她终究有太多阻碍。
且不说中间隔着一个穆芷姝,就是爹爹只怕也不愿意让她嫁给郑黎的。
突然想起五年前她送郑黎的那一天,爹爹和郑王之间,大有剑拔弩张的气势。
月眉走近了些。道:“小姐莫不是还在想着黎世子的婚约一事?”
穆芷苓摇摇头。
将怀中的马甲抓得越发地紧。
她咬着牙,将它再次递到月眉的手上,道:“还是你拿走吧,记得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收下……记得说我是……”
穆芷苓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道:“没事了,没什么,你拿走吧。”
月眉担忧地看了一眼穆芷苓,终究是没说什么。
这会儿翠柳快步朝这边走来。瞧见穆芷苓后,道:“小姐,您让奴婢前去请二少爷前来,可是二少爷并不在房中。奴婢找了整个院子,也没有瞧见他的人。刚才看见白池,一问才知道二少爷又进宫去了。据说他每到休沐之时,都会去一趟皇宫。”
穆芷苓心底担忧的事情终究发生了。
难怪她已经好些时日没有瞧见哥哥了,平日里上学没有瞧着人固然正常,就连休沐都不在。
如今才得知,他只要有空余的时间就会进宫。
如果她没有猜错。哥哥他……
傍晚时分,穆芷苓早早的就去了穆钰的院子里等他。
等到暮色正浓时,才瞧着一略显瘦弱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穆芷苓抬着头远远望去。
穆钰没有想到穆芷苓会突然在他院子里等他,当下一惊,随后故作轻松道:“妹妹这般晚了,不在自己房中好生歇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穆芷苓盯着穆钰的眼,良久才低声吐出两个字,道:“等你。”
穆钰微微一愣,紧接着又道:“当真是稀奇事。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穆芷苓红着眼,月光下虽却只看得道泛着点点星光的晶亮眸子,她深深吸一口气,道:“哥哥。你今儿个去哪儿了?”
穆钰敛了脸上的笑,僵直了身子,却是没有回穆芷苓的话。
“我听白池说,哥哥去了皇宫?”
穆芷苓挡在穆钰跟前,这般跟哥哥说话,她还是第一次。
前世的哥哥常年驻扎军营之中。回家一次极少,却是每一次回来,都会给她戴上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即便是到了这一世,哥哥依旧是这般,从集贤堂回来后,他经常会到自己的院子中走动,随后送给她一些有趣的书,抑或是她喜欢的吃食。
可是这一切,在三个月以前突然间就变了。
那日她在皇宫瞧见哥哥瞧宁和公主的眼神,就明白了大半,如今只是证实了心中的想法而已。
“哥哥,你可知有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她不知自己说这些是否有用,毕竟人最难控制的是自己的情感。
穆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许久,穆钰突地道:“妹妹,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歇息吧。”
随即越过她朝屋里走去。
白池站在门檐旁,见穆钰回去后躬身,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穆芷苓没有听见,见哥哥不愿与自己说起这些事,穆芷苓轻声叹了口气。
哥哥这般算不算得上逃避。
他这样的感情,终究是无疾而终的。
前一世,宁和公主的的确确嫁给了辽国的老皇帝。而后那老皇帝死了,她似乎依照辽国的习俗,嫁给了新一任的皇帝。
想起即将发生在宁和公主身上的事,穆芷苓也是不大愿意,更是有些惋惜和痛心的。
这世上真心待她的不多,宁和公主算得上其中之一了。
若是哥哥当真有那福分,该多好。
……
京都的五月燥热不堪。
赌乐坊中,一群又一群的人正朝里走去。
据说在这里新手能够用一张宣纸抵上一两银票,而新人每人领取一百张宣纸。
若是赢了,那钱就属于自己的。
若是输了,则只是输了手中的宣纸。
这样的招牌,着实太过吸引人。
很多人持怀疑的态度,也有很多人想着侥幸,更多人则是贪图小便宜而来。不耗费一丁点财力 。就有机会免费赚取大量的银子。这样不赔本的买卖,只有傻子才不做。
一时间去赌坊的人,比以前多上好多倍。
月眉走在途中,小姐让她去将怀中的东西送给黎世子。如今艳阳当头,而路过此处又是 举步维艰。
月眉瞧着众人朝着那告示挤去,有些许好奇,便停了下来,拉着其中一位中年男子问道:“大爷。这些人是怎么了,怎么都朝着那边的告示奔去。”
中年男子也算得上一个耐心地,笑道:“你们这些整日替大户人家办事的姑娘就是不懂得这些,不知道了吧。听说这赌乐坊换了新的当家的,这会儿啊,为了图个吉利,打算在开业的前三天,让所有新手都免费领取一百张宣纸,这宣纸的作用可是大着咯。一张宣纸可以抵一两银子,也就是说。进去的人都能免费赢钱。这只赚不赔的买卖,当然所有人都想着去了,小姑宁你赶紧办事去吧你。我跟你说,这条路根本行不通,你还是走那边的小胡同吧。”
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了,因为此刻他也要快些挤进去,虽说这前三天所有人都能领取到,可是他想早些尝试那不用钱赌的乐趣。
月眉皱了皱眉头,如今小胡同那边也堵满了人,若非这样。她又怎会再这边挤来挤去。
更何况这边挤着的,大度都是男子。
男女授受不亲。
如今她也只想着快些将手上这东西送到黎世子手中,明儿一早,黎世子就得离开。只怕过些时候得去军营了。
月眉艰难地走着,却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开出一条大道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扔了出来。
顺着他被扔出的方向望去,月眉看到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赌乐坊的大门旁。
而中间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他笑着道:“钱输光了就没有多的纸,而是要用钱,你们若是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怎么出来混啊?你们给我听着,这是自愿的一件事,可若是输了不给钱,那下场就跟他一样,甚至比他更惨。”
月眉低头瞧了一眼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男子,他睁大着双眼,浑身是血,四肢都已经被截断。
他被做成了人彘!
月眉捂住口鼻,赶紧朝前走去。
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而到了郑王府,月眉没有选择走正门,既然上一次翠柳从正门进去被穆芷姝撞见了,那她从后门进去,应是不会被发现。
月眉这一次进郑王府倒是很轻松,将怀中的包裹交到郑黎手中后,月眉抬头,道:“这是小姐的一番心意,还请黎世子务必收下。”
郑黎从月眉手中接过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件护心马甲。
月眉瞧着他一番复杂的神色,道:“黎世子,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黎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件马甲,道:“你且说无妨。”
月眉踌躇了片刻,终究决定将心中所想说出,道:“其实小姐心中是有您的,即便是她心中不承认,可是世子您想,她若是没有您,又怎会时时刻刻都替您着想,不论是您受伤还是出征,她都总是想着您。”
郑黎没有料到一个丫鬟也能如此大胆从容,盯着月眉出了神。
同时他也被月眉这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丫鬟他以前就见过,和穆芷苓亲近,为人也算的上老实本分,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倒是让他有些无措了。
他可是淡然面对很多事,很多人,却是有一个人,让他含着怕化了,捧着怕碎了。
偏生那人却不稀罕。
如今听到这样的一番皆是,心头又好受了些。
可偏生这个时候又是他要离开的时候。
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郑黎摆了摆手让月眉离开。
他抱着那件金缕丝线密密缝制过的马甲,一时间心乱如麻。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地从胸腔里传来。
震得他的胸口上下起伏。
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主动请求去边疆镇守一事。
傍晚郑诺气冲冲地朝郑黎的院子走来,目光阴冷地可怕。
他狠狠拧眉,道:“你究竟是何意?”
郑黎不愿抬眼,慵懒地答道:“孩儿不知父亲此话何意?”
郑诺甩袖坐在郑黎身旁,道:“你不知道?如今你倒是事事与我作对,我只是离京几日你就给我整出这么多幺蛾子事情来,你当真要气死我才甘心!”
郑黎依旧不咸不淡的一副表情,道:“能惹父亲生气,那岂不是儿子的一大幸事?”
“我告诉你,明日你就给我滚回西南去,不许去什么西岳,你若是还敢违背我的命令,我就……”郑诺气极,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一次他觉得有些东西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郑黎突然站起身,道:“父亲,你的执念太深,终有一天会害人终害己。儿子这番做,只是不想助纣为虐。”
虽说他也是为了逃避某些东西,可是最为重要的事,他实在无法接受郑诺那般所作所为。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在郑黎的脸上,郑诺震怒,手僵在空中。
“你这个不孝子!我这般做根本没有错,一切都是那姓宋的欠了我的!这江山,这一切都是我的,我这般苦心经营了十余载,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他日我们郑氏一族能光耀门楣,我们郑家能够一统江山,为的是你!”
郑诺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怒气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为的永远都只有你自己!”郑黎突地站起身。
父子两就这样僵持着。
郑黎冷笑道:“你口口声声为了我,然而这些我都不想要,我想要的你却给不了也不愿给。父亲,江山当真有那么重要?皇位当真有那么重要?为了这,你就能眼见着百姓受苦,你就能昧着良心与辽人合作?”
郑黎一番话下来,郑诺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明日你若是不听我的话回西南,我郑诺就当从未有过你这个不孝子!”
终究郑诺只是扔下这样一句话而离开。
郑黎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他终究是要与自己的父亲反目了吗?
明日他到底应当何去何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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