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
距离上一次开会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但是吕不韦并没有立刻将手中的情报送出去。
这毕竟是冬天啊。
冬天是一个神奇的季节,每当大雪纷飞之时,这整个世界的时间好像都突然变得停滞了、凝固住了。
只有当万物复苏之时,这整片大地才会好像突然一下子的复苏过来,所有人也都会在这个时候恢复正常,该打仗的打仗,该种田的种田。
出于保密起见,吕不韦觉得自己应该等到春天的时候再想办法将这封密信给送出去。
说实话,吕不韦其实并不是很担心赵国,毕竟现在的赵国可是天下第一强国,又有吕不韦这样在秦国之中的卧底,想要输给秦国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吕不韦所关注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想办法扳倒羋宸。
为了这件事情,吕不韦已经费神很长时间了,他其实有不少计划,但是每一样都感觉不是太稳妥。
这让吕不韦的心态有些焦灼。
赵国一天比一天强大,这就意味着吕不韦必须要加快自己的计划进度,否则的话如果等到赵国单单凭借国力就能够推平秦国的时候,吕不韦的作用又体现在哪?
虽然凭借着吕不韦和如今太子之间的翁婿关系,吕不韦知道自己和吕氏一族未来的富贵应该是有保障的,但是这种保障并不能够保证吕不韦能够成为赵国的相邦!
如果不能够成为赵国相邦的话,那么吕不韦这长久以来的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又有什么意义?
归根结底,吕不韦是一个非常自信、非常傲气的人,像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希望什么来自别人的施舍,而是更希望通过自己的打拼去挣出一份前途!
这一天,吕不韦在用过晚餐之后来到了书房之中。
每当深夜人静,吕不韦独坐书房,心中对于妻小们的思念就开始一点一滴的从内心的最深处蔓延出来。
说起来,吕不韦其实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妻小了,现在吕不韦身边的“妻子”和“孩子”们,其实都是赵国胡衣卫的探子所假扮的,好在吕不韦之前一直低调,他的妻子孩子也很少在咸阳之中走动,几年下来倒是从未有人看破过。
吕不韦静静的坐了一会,开始提笔开始给远在邯郸的长子写信。
“吾儿,父闻汝近来课业颇佳,父虽不能够时时在家督促,但亦是深感欣慰。汝需要再接再厉,不可有丝毫懈怠……”
一份看上去颇为普通的家书,而且上面没有任何的名字,也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够让人联想到写信人的身份。
吕不韦很快就写完了这封信,随后拿过一个信封,用火漆将它漆好。
就在吕不韦准备叫来管家让他找个驿站去送信的时候,管家的声音突然提前响起了:“家主,有人求见。”
吕不韦闻言一愣,这隆冬夜半的,怎么还会有人求见?
而且这管家也跟了吕不韦几十年,是吕不韦身边的老人了,如果不是来客身份特殊的话,那么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来打搅吕不韦。
吕不韦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管家答道:“不知,但来者有一信物,说是家主看过便知。”
“信物?”吕不韦想了一下,道:“拿进来看看。”
片刻之后,一个小小的黑牌子就出现在了吕不韦的面前,这个黑牌子造型颇为古朴,正面刻着一个“秦”字,背后刻着一个“候”字。
吕不韦若有所思的把玩着这块牌子,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身体猛的一震。
“难道是……”
一想到这里,吕不韦可就完全无法淡定了,直接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但才刚刚走到门口,吕不韦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将牌子交给了管家,叮嘱道:“汝去将来客请进来,记住,态度务必要恭敬!”
管家离去了,吕不韦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神色变幻不定。
“候,难道是候来了?可是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前来见吾?”
诸般念头在吕不韦的脑海之中纷至沓来,让吕不韦的心情七上八下的。
要知道吕不韦本身就是一个赵国高级间谍,而现在要见的却是秦国的间谍头子!这简直就是小偷见警察,天然就是心慌慌啊。
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随后管家的话语在书房门外再次响起:“家主,贵客来了。”
吕不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请进。”
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带着一阵寒风走了进来。
让吕不韦略微惊讶的是,面前的这个人头上带着罩帽,根本看不清楚面容。
“请坐吧。”吕不韦伸手一指自己面前的客位。
房门被关上了,来者也缓缓的在客位上坐了下来。
吕不韦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意图,于是便主动开口道:“不知贵客前来,所为何事?”
一声轻笑从罩帽之下发了出来,随即传出的是一个听起来颇为嘶哑的声音:“想必卫尉已经知晓吾的身份了罢?”
吕不韦目光盯着面前之人,缓缓说道:“只不过是一个吾闻所未闻的牌子,怕是不能够证明什么。”
又是一声轻笑传出,又一枚令牌被扔到了吕不韦的面前。
吕不韦拿起了这枚令牌,随后脸色微微一变,突然也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枚令牌,和手中的来客令牌放在一起。
无论是造型还是质地,甚至是手感,两枚令牌都一般无二。
要知道吕不韦手中的这枚令牌,那可是太子特别赐下,能够让吕不韦自由出入咸阳宫城的令牌。
这样的令牌,就连阳泉君芈宸和纲成君蔡泽都没有!
吕不韦这一下子终于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于是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缓慢而坚定的在桌子上敲了三下。
不知为何,就在这似乎是某种暗号的手势过后,房间之中那原本剑拔弩张,甚至带着丝丝杀气的氛围一下子就消散了。
吕不韦缓缓的将令牌推向了对方,沉声道:“不知该如何称呼贵客?”
来人道:“吾名候,卫尉只需直呼便可。”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吕不韦在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心还是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果然是这个家伙……
候突然开口了:“卫尉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
吕不韦摇了摇头,道:“吾想,除了太子之外,不紧张的人应当是不存在的。”
候发出了一阵嘶哑的笑声:“其实……太子才是那个最紧张的人呵!”
这句话又让吕不韦楞了一下,听起来这个候似乎和太子有些不睦?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利用一下……
就在吕不韦还在思考着的时候,候已经又一次的开口了:“今日前来,乃是为了请求卫尉帮吾一个忙,若是卫尉愿意的话,吾也可以帮卫尉一个忙。”
吕不韦并没有立刻就作出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既然能够劳烦候深夜登门,想必这个忙应该是不那么好帮的罢?不过……吾愿闻其详。”
候缓缓点头,道:“这个忙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武安君必须死!”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候的语气冰冷的就好像门外的凛冽风雪。
吕不韦身体一震,情不自禁的失声道:“甚么?”
在候要求帮忙的时候,吕不韦的脑海里有着一万种猜测,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候所提出来的竟然是这个要求!
杀了白起?!
足足过了半晌之后,吕不韦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候仍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语气说道:“白起必须死,就这么简单。”
吕不韦苦笑一声,道:“武安君现在可是太尉,居三公之列。吾不过才是卫尉,乃九卿之属。三公贵于九卿乃是世人所公知之事,不知候何以以为吾能够杀死武安君?”
这其实就是一种推脱了。
虽然说吕不韦的确也曾经接到过邯郸方面搞死白起的命令,但是随着吕不韦越发的靠近秦国的核心领导层,他就越发的能够感受到白起在秦国之中的影响力是如何的可怕。
尤其是在秦王稷和秦王柱先后死去的现在,白起在秦国军中的影响力几乎已经恢复到了当年的状态,甚至犹有过之。
想要对这样的白起动手,就一定会遭到秦国军方的猛烈反击!
在这个以军功爵制度立国的国家里,和军方作对,那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甚至很可能就是找死啊。
候发出了一声冷笑,道:“怎么,难道卫尉怕了?”
吕不韦坦然的点头,道:“不错。吾虽然得太子信任,但毕竟乃是外臣。武安君多年来为大秦建功立业,深得大秦军心民心。若是吾帮助汝杀死了武安君,那么未来的大秦怕是再无吾立锥之地了。”
候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如果吾告诉卫尉,只要卫尉能够帮助吾杀掉武安君,吾就能够帮助卫尉除掉芈宸呢?”
吕不韦又一次的瞪大了眼睛,双目之中突然爆射出了两道精光:“此话当真?”
候缓缓点头,道:“此话自然当真。”
吕不韦心潮起伏,要知道先前之所以不肯答应,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害怕除掉白起之后芈宸联合军方对自己发起反扑,那是吕不韦难以抵挡的力量。
可如果能够除掉芈宸的话,那么靠着太子的支持,吕不韦其实就不是那么害怕和军方杠上了,反正自己未来也不是不能在军方安插自己的人。
面前的这个家伙毕竟是候啊,作为秦国最大的情报机构掌管者,有了他的帮忙,想要扳倒芈宸应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吕不韦沉吟良久,终于抬起了头,盯着面前的候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件事情……吾便做了又有何妨!”
这一夜,吕不韦的书房之中彻夜亮着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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