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懿德走进牢房,亲切地问侯道:“少主,你的伤势是否好些?前些时候,你正昏迷,师父已请来大夫给你看过。”
“我爹?哼!怎么可能?他会这么好心?”
杨坤早就发觉伤势好了一大半,知道有大夫医过,只是对于这个爹,他心里仍十分排斥。
“少主你不用怀疑,其实师父他...”
皇甫懿德见杨坤不信,急着要解释清楚。
“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你走吧,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猫哭耗子假慈悲!”
杨坤不耐烦地打断皇甫懿德的话,又紧着下逐客令。
“我知道你还在介意师父传教主之位、授泯仇宝剑予我,这只不过是师父他老人家一时冲动。你放心,教主之位和泯仇剑,你随时可以来取,我绝对拱手相让。”
心胸广阔的皇甫懿德,早就猜透杨坤的心思,在极具诱惑的地位与荣誉之前,他甘愿选择退让。
哪知杨坤一声冷笑,嗤道:“你错了!什么教主,什么泯仇宝剑,我一点也不稀罕。我杨坤不是可怜虫,从不吃嗟来之食,更不需要你的施舍!”
杨坤提高分贝,说起这番话来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倒是故意给皇甫懿德难堪。
皇甫懿德无言以对,自知杨坤嫌他在这碍眼,多说无益,反倒是自讨没趣,还不如尽早离去。
于是,他便拱拳道:“看来少主这不大欢迎在下,在下就不叨扰了。还望少主洁身自好,莫要再与魔教牵扯。”
皇甫懿德瞧了瞧窗外洒下的月光,在地上不知不觉已铺满薄薄的一层。
他继续道:“天色不早了,少主好生休息,在下先行告退。”
那杨坤也不理睬他,只自顾自地拨弄着身边的草秸,似已将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当作了空气。
皇甫懿德只好尴尬地行个礼,频频回顾地出了门,临走时对看守的狱卒嘱咐道:“好生照料着少主,要是他伤口再发作,一直喊疼的话,务必要立即赶来通知我。”
狱卒躬身应声:“是!”,目送他离去,消失在黑暗中。
杨坤将手中的草秸狠狠地丢在地上,啐道:“呸!虚情假意,真小人,伪君子!”
今日挨了十鞭,众人皆以为他必疼痛难耐,痛不欲生。
但只有他自个知道,其实背后那六鞭,郭靖安终归还是手软了,根本没有使多大力气,致使他才不至于生不如死。
伤痛减了许多,困意却突袭而来。
一躺在草席上,眼睛便不知不觉地闭上,杨坤又枕着胳膊,安然坠入梦乡了。
卍卍卍
漏尽更阑,月没参横,约摸丑时时分。
突然,地牢里,莫名其妙地,涌进一股股氤氲缭绕的黑色烟雾。
挂在牢门上的枷锁,被一把利剑砍断,掉在地上,哗啦作响。
几个狱卒被响声惊醒,纷纷从桌上拿出随身腰刀,小心翼翼地察看发生什么怪事。
怎奈阴雾弥漫,朦胧模糊,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暗处闪出一个袅袅人影,可怜狱卒还没看清楚来者模样,就被那人影一剑封喉,死掐着脖子,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呼,便呜呼哀哉了。
铿锵的响声,一下子惊动了睡梦中的杨坤,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正欲起身,却不料那人影已像鬼魅般溜近他的面前。
借着微弱的月光,只瞧见此人穿着一袭夜行衣,带着黑色面纱,披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竟是个高挑女子。
他感觉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是那么熟悉,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何人,只惊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揭开面纱,轻声道:“是我!”
月光下,她的脸极美却又带些邪气,月眉星眼,皓齿朱唇。
“烟柔?真的是你!你怎地来了?”
杨坤立马认出来她,甚是激动与意外。
“我来带你走,快跟我离开这里。”
烟柔说完,快速地拉起杨坤的手,就欲带他逃走。
“啊!”
烟柔太过于用力,不小心触碰到杨坤的鞭伤,伤口少许裂开,他一下没忍住剧痛,失声叫了出来。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烟柔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事,一点小伤,无碍。”
杨坤和烟柔对视着,他眼里脉脉含情,嘴角扬起开朗的笑,似已神出。
看得出来,他真的,真的很喜欢她,痴心一片。
“看什么看!”烟柔叱道。
“你好看嘛...”杨坤嬉皮笑脸道。
“能走么?你受伤有些重,恐行动不灵便,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是如何也不会背你的!”烟柔漠然道。
“只要有你,我爬着去,又有何妨?”杨坤挤了挤眉头,灿然笑道。
继而,他又疑惑地问道:“烟柔,你是要带我去哪里?”
“唔...暂且别问了,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我先带你离开这再说。”
话音刚落,烟柔便搀扶着杨坤,快步挪出牢外。
烟柔双脚一蹬,凌空一个跃步,一记干脆利落的“死人提”,倏地架起紧咬牙关的杨坤,竟从屋檐上如穿云轻燕般,“咻咻咻”地飞快离开了。
一眨眼工夫,两人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可见她的轻功已练到家,身法甚是了得。
原本弥漫着地牢的一股股浓雾也渐渐散去,夜,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卍卍卍
皇甫懿德离开了地牢之后,就径直往杨玉棠的房中走去。
夜凉如水,秋意肃杀。
远远可见,杨玉棠房中灯火通明,刺鼻的汤药味渗透进潮湿的空气中,让皇甫懿德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从房中传来。
那就像几把锋利的小刀,一下比一下更重更深地,扎在皇甫懿德的心脏。
一想到师父病情愈发严重,忧心忡忡的皇甫懿德遂加快了脚步,片刻间,便来到房门前。
门虚掩着,皇甫懿德恭敬地问道:“师父您睡了吗?徒儿懿德,过来给您请安了。”
房内,杨玉棠拼命忍住咳嗽,从床上直起身端坐着,允道:“进来罢。”
皇甫懿德这才推门而入,轻轻关上房门道:“今晚风吹得紧,更深露重,师父的身子骨不能受寒,您得关好房门才是。”
杨玉棠微微一笑道:“还是徒儿你有心,替为师想得周全。”
皇甫懿德近了杨玉棠床前,跪下三拜九叩道:“师父在上,徒儿懿德给您请安。”
杨玉棠点点头,笑道:“你我师徒之间就不必如此拘礼了,显得生分。你既这么晚来找我,想必是还有其他事吧?”
皇甫懿德长身而起,开门见山道:“徒儿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师父...禀师父,自您委任以来,徒儿实在惶恐。今日少主受鞭刑已得惩戒,还望师父莫要对少主再生憎恶,毕竟他是您的亲生骨肉。”
杨玉棠起身,踱了几步,悠悠道:“为师又何尝想这般对待他,他也是命苦,从小便没了娘。都是我的罪过,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教育他,才让他变成这副德性。”
往事重提,回忆起娘子临死时的场景,杨玉棠看向窗外,老泪纵横。
皇甫懿德见言语间,竟勾起了师父的伤心往事,遂只好迅速岔开话题道:“师父,徒儿思前想后,总觉得泯仇剑这等圣物交托徒儿保管,实在不安全。恐辜负师父厚望。”
杨玉棠凝眸,问道:“那为师先问问你,你觉得如今之武林是否太平?”
皇甫懿德不假思索道:“貌似太平得紧。”
杨玉棠苦笑道:“徒儿你还是少不经事,涉世未深啊,当下武林表面看似太平,实则不然。就单拿本教来说,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士虎视眈眈,觊觎本教的泯仇剑。何况为师如今形容枯槁、弱如扶病,日薄西山,已是难当一面。”
说完,他摇头叹息一声,又继续道:“徒儿,泯仇剑关乎本教安危,我放心地托付于你,自然是信得过你。”
皇甫懿德拱拳,慷慨道:“原来如此,承蒙师父信赖,徒儿自当誓死守护泯仇剑,与光明教共存亡。”
“好!”
杨玉棠又问道:“那泯仇剑,你是否安置妥当?”
皇甫懿德回道:“早些时候,徒儿已藏于家中隐秘处,绝无旁人知晓,师父大可放心。”
杨玉棠点点头,满意道:“那就好!对了,关于你继任教主一事,我与众护法通过商议,决定于翌日在天权城举行继位大典。”
皇甫懿德讶道:“翌日?是否太仓促了?师父您大病未愈,若在这当口举行典礼,徒儿觉得有些欠妥。”
杨玉棠早就料到,他会顾虑到自己的身子,只宽慰道:“好徒儿,你不必挂虑我,典礼如期举行。说不定届时我一高兴,病全好了呢!”
皇甫懿德心里明白,师父故意这样说是为了让他宽心,师父用心良苦,他不忍驳了师父的心意。
于是,他颔首应道:“徒儿谨遵师父安排。”
见夜色渐深,他便又拱拳道:“师父,时辰不早了,您好好休息,徒儿先行告退了。”
杨玉棠这时也乏了,便打了打哈欠,挥手道:“嗯,确实不早了,你速回去罢,免得家人担心。”
皇甫懿德最后拜了一拜,道声“是!”后,便徐徐退出房间。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竟小了许多,可是凉气却丝毫没有褪散。
皇甫懿德轻轻带上门,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裹得紧实,顶着毛毛细雨快步离开了。
杨玉棠见皇甫懿德离开,压抑的咳嗽已再也忍不住了。
“咳咳咳......”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杨玉棠一脸倦态,伴着鼾声,拥被高卧在软榻,沉沉入睡了。
屋顶上,一人已在黑夜中掀开房瓦偷窥、窃听,像只夜蝉潜伏多时,皇甫懿德和杨玉棠的对话,她一句不漏地全听了去。
只见那人着一身黑衣,柳眉微蹙,红砂点额,漆黑的长发披洒香肩,俨然是个女子。
也不知她是何方神圣,竟连武功高强的杨玉棠师徒都未曾有丝毫察觉。
见四周无人,那黑衣女子跳下屋顶,悄悄地从窗口爬入房中。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杨玉棠床前,从腰畔缓缓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匕首在黑夜中闪闪发亮,像月却更像霜,散着阵阵阴森寒气。
她右手持着这把匕首,渐渐逼近杨玉棠胸前。
近了,更近了,越来越近了。
就在匕首距他的胸膛还没两寸时,杨玉棠突然惊醒,求生的本能使他死死抓住匕首把子,与那女子较劲。
怎奈杨玉棠病入膏肓,哪里还有力气抵抗?况且那女子的手劲比他还大,只见她把心一横,猛地扎了下去...
只听“啊!”的一声,那匕首彻底插进了杨玉棠的胸膛,从后心穿出,裸露在外的血刃,令人毛骨悚然。
杨玉棠颊上青筋爆凸,胸前汩汩流血,他的眼睛死鱼般地突凸出来,甚是恐怖骇人。
如雷的鼾声,瞬间停止。
房内,杨玉棠胸前的血,顺着床沿不停流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声音清脆亮澈,像是撕裂了安静的夜。
只听得外面几声犬吠,一条黄狗夹着尾巴仓皇而逃,趁着混沌夜色,那黑衣女子按窗跃出,从屋檐上飞快地逃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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