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鸡鸣之时,皇甫泽早早起了床,在百草老人的精心照料下,伤势已痊愈了九成。
他整理着包袱,准备动身前往天山。
天山酷寒,是以他特地捯饬了一身羊绒罗袄保暖。
他从怀里掏出百草老人赠予他的锦囊,心想这囊中究竟有何神秘?
正欲解开锦囊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之时,突然想起百草老人叮嘱过切莫过早打开,他便只好作罢。
他将那锦囊放入包袱中,又从包袱中取出一张画和一张疆域舆图。
画上所绘的正是那七情六欲断肠草,是昨晚百草老人依据医书所粗略描绘的。
只见画中所绘的那七情六欲断肠草,共有十三片茎叶,上七下六,不对称分布。长约两寸,宽估一寸余,叶对生,叶柄呈淡紫色,卵状披针形。茎圆柱形。全缘,折断面光滑。
皇甫泽心下叹道:“真是大开眼界,世上竟有这等罕见药草,若真能采到实乃三生之幸啊。”
收了画,他又将那张舆图慢慢地摊展在桌子上,仔细研究着路线。
他的手指在图上,随着指定的路线不停蜿蜒游走,嘴里念念有词:“从天机城出发,越过长江,翻过弥陀山和犀角峰,再行二十里路抵达天山。”
“天山若无断肠草,又得改道往漠河,之后再登北孤山集鸳鸯泪,原路返回后顺道拜访青城派。这么看来,此去跋山涉水,光赶路就耗费大把时日,可我只有半个月期限。”
“罢了,时不我待,我还是尽早出发。”
说完,皇甫泽将画和图卷起,小心地放入包袱里。
这时,高兴和百草老人一起进来了。
百草老人手里提着一坛酒。
高兴问道:“少主,你现在就启程么?”
皇甫泽背起包袱,点头道:“嗯,刻不容缓,我必须争分夺秒。只期望此去能凯旋而归。”
高兴又问道:“少主,你当真要瞒着教主和夫人么?若他们前来问起,我又该如何答复?”
皇甫泽拿出信笺,吩咐道:“如果让爹知道我要去天山,他定会百般阻拦。我这有封信,若他们问起,你就将此信交给他们便是了。”
高兴接过,垂首道:“好,我知道了。”
“皇甫泽少侠,此次要阔别半个月,小老儿没什么好送的,这一碗酒就当是给你饯行了。来。”
说完,百草老人便摆了两个大碗,将它们倒满了酒,自个先端起一碗。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我鲜少饮酒,还望您莫要取笑晚辈。”
皇甫泽卸下包袱,端起另一碗酒。
两人碰了碰碗,相对一饮而尽。
皇甫泽苦笑道:“怎么这酒,味道怪怪的?”
百草老人哈哈笑道:“皇甫少侠,你素来不擅长品酒,怎知这酒味千变万化呢?天山之途,险象环生,小老儿祝你一路顺风。”
说完,他一手抓起桌上的酒壶往碗里又灌满了酒。这般豪爽,竟不像年逾七十的老翁,倒有着年轻人的精气神。
“好,晚辈就借您吉言,定不负所望,晚辈先干为敬了。”
说完,咕噜几口,又一碗热酒便入了肚。
皇甫泽喝完,抹了抹嘴,将滴酒不剩的碗展示给百草老人一看,直呼痛快。
皇甫泽从不喝酒,这一下子喝了两大碗,脸上竟没有泛红的迹象。
他放下碗,走近书瓷床前,与她告别。
高兴靠近百草老人,似带有三分责怪的语气,偷偷地问道:“我家少主身体才刚恢复,你怎能让他喝这么多酒呢?”
百草老人摆摆手,微笑道:“无妨,无妨。这酒性本就不烈,况且我在其中加了几味良药,他喝了不仅不醉,还能暖身健体,何乐而不为?”
高兴恍然大悟,连忙不好意思地歉道:“原来如此,您这般用心良苦,是在下错怪前辈了,请前辈恕罪。”
百草老人笑道:“没事。我平时就爱捣鼓些药酒,你在百草居也好尝尝。这要是搁外边,可没这福分咯。”
高兴回道:“那在下在此先行谢过前辈了。”
皇甫泽拉着书瓷冰冷的手,见她这般憔悴消瘦,心里又是一阵揪心的痛。
他最后一次为她盖好被子,将她的手小心地放入被窝里取暖,在她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含泪道:“书瓷妹妹,我要走了,暂时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怪我。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功采来药救你,你要撑住,等着我回来。再见了,我的乖书瓷。”
他突然想起什么,低头从脖子上摘下一串铜铃,铜铃上镂空了一个“临”字。
他扶起她的头,将它挂在她的颈项上,说道:“书瓷妹妹,这串铜铃是小时候我娘送我的,据说能带来幸运。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让你平安。”
再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书瓷后,皇甫泽催促自己,现在必须该出发了。
于是,他拾起包袱,向高兴和百草老人道别。
皇甫泽道:“高兴,书瓷就交给你照顾了,你一定不能让她有事。我走了,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如果我爹娘执意要来寻我的话,你劝着点。”
高兴拱拳道:“我都知道了,少主,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皇甫泽点了点头,又转向百草老人,拱手道:“百草前辈,晚辈在百草居这几日多亏你施手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您的大恩,晚辈铭记于心,若我侥幸能回来,定与您把酒言欢。”
百草老人笑道:“小老儿我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皇甫少侠莫要放在心上,十五天后,老儿定备足美酒,与君痛饮。书瓷姑娘的病,我会好生调养,为你争取时间,你就安心地上路吧!”
皇甫泽拱手谢道:“好,那晚辈便出发了。高兴,百草前辈,保重!”
高兴、百草老人一齐拱手道:“保重!”
皇甫泽带着大家对他的期望,头也不回地,骑上踩燕,踏上了去天山觅药的艰难征途。
前路有多凶险,皇甫泽不知,但他只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迎难而上。
卍卍卍
宫无邪和步惊尘回焚寂门复命后,无邪深得步苍天的赏识,不仅获得丰厚奖励,还被封为焚寂门的喋血刀尊,地位扶摇直上。
天机城的【紫衣玄经】被窃一事在江湖中惊起了风浪,各门派纷纷猜测是何人所为,但都莫衷一是。
宫无邪刚回到洗刀崖,宫三娘就传唐允儿来唤她。
她稍稍整理仪容后,便随唐允儿去见师父了。
宫无邪跪拜道:“徒儿无邪,拜见师父。”
“起来吧,我的好徒儿,这一次你又为洗刀崖立了大功,难得步门主这般看重你,真是可喜可贺哈。”
宫三娘见徒儿圆满完成任务凯旋归来,乐不可支,心里为他高兴。
左飞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宫无邪屡建功勋,真是本崖之福啊。”
宫三娘道:“嗯,对了,步门主到底交给你什么任务?我到现在还未知晓。”
宫无邪抱拳道:“回禀师父,步门主当日是命我去天机城盗窃一本【紫衣玄经】。这其中还平生了些波折。”
“天机城!”
宫三娘听了这三个字,突然大惊失色。
一想起自己与天机城中那个人的纠葛,心里便乱成了麻。
原来,卓思思的爹卓则正,曾与宫三娘有过一段斩不断理还乱的情。
当年卓则正翩翩少年,风流多情,离开了宫三娘,而与卓思思的娘亲相爱,之后生下了思思。
宫三娘认为他背叛自己,大发雷霆,对他恨之入骨,誓要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
宫无邪见她眼神飘忽不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问道:“师父,您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之差?”
宫三娘回了神来,幽幽道:“哦,没事。为师只是累了,需要休息会儿。你风尘仆仆,想来也是疲惫,快回房歇息吧。”
宫无邪心里虽觉得有些奇怪,也不好明说,便只好应道:“是,师父,那您好生休息,徒儿这就退下了。”
说完,宫三娘向她挥了挥手,她便恭敬退下了。
宫三娘知道她马上要回来,便提前吩咐婢女唐允儿备好温水和花瓣,让她好好沐浴净洗一番,也让她放松放松。
只见此刻,在宫无邪的“月椒房”里,唐允儿正用葫芦瓢往浴池里舀着滚烫的热水。
身边又有两女子站着,左边这位提着花篮,将篮中的花瓣均匀地撒在池中;右边这位正往池中引龙泉水,以降池中水温。
宫无邪进了房,徐徐褪下身上的衣物,露出白皙赛雪的胴体。
她低头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那串小铃铛,将它小心地摘了下来。
只见那铃铛竟与皇甫泽戴着的铜铃一模一样,只是它上面镂空的是一个“离”字。
当年因失忆被迫加入锦刀团时,一开始左飞命令所有人都必须卸下不属于洗刀崖的物品。
当搜查到她身上时,她机灵地将它藏了起来,一直保存到现在。
她不知为何自己如此爱护它,只是觉得不忍抛弃,似乎有一种磁力在吸引着她的心。
原来那一对铃铛是当年卓君凝亲手用红绳所串,当做满月礼物送给小离和皇甫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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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泽马不停蹄地赶着路,除了午时在悦来客栈吃饭歇脚,一刻也没敢停搁,终于在下午酉时左右,赶到了天山山脚下。
只见眼前群山连绵不断,奇峰罗列,层峦叠嶂。
怒雪纷扬,冰雪封路,山舞银蛇,堆银砌玉,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的皑皑景象。
照曜天山外,飞鸦几共过。苍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微红拂秋汉,片白透长波。影促寒汀薄,光残古木深。金霞与云气,散漫复相和。
皇甫泽不禁打了个寒战,惊叹道:“早就听闻这雪域天山千里冰封,奇冷无比,今日所见,果真如此!”
他虽穿了一件貂皮罗袄来抵御严寒,但似乎还是无济于事。
突然他又觉得胃里一阵暖流涌动,回想起今早与百草老人畅饮的那两大碗热酒,他抚摸着肚子,豁然开朗道:“原来,百草老人是特意让我喝些药酒御寒,他想的如此周到,真是太感激了。”
皇甫泽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也愈加有了信心,仰头对着巍峨的天山说道:“我绝不能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天山,我皇甫泽来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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