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理年龄大,赵倩然又是真心疼宠燕泽蓉,虽然“傻丫头”三个字一出,众人都是一愣,然而永宁公主却笑得像个小猫咪似的,靠在赵倩然肩头。赵倩然轻轻揽着她,口气温和,动作轻柔,像个宠爱孩子的母亲,看得太子爷和四皇子目瞪口呆。
皇家的人,从小生长在宫廷,人与人之间,天然自带屏障,永宁公主虽小,却不是没心眼的人,她如此喜欢赵倩然,倒着实令人意外。
“皇嫂,后天立冬,皇祖母要带人到庙里去上香,你想不想一起去?”永宁公主接过清秋递过来的茶,似乎随意的问道。赵倩然心下思忖,却不知道这是安太后的意思,还是小姑娘随口一问,正犹豫要怎么回答,就听燕泽誉说道:“七妹,四哥要陪皇祖母过去,你四嫂自然要跟着去,什么想不想的,哪能随她自己做主。”
燕泽蓉被四哥这么一说,撇了撇嘴,有口无心的说道:“谁知道,万一四哥不想带四嫂去呢?”
赵倩然抬头看了看燕泽誉,他却低头喝茶,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光。赵倩然心下了然,自然的转换了话题:“公主殿下有没有特别想听的故事?”
“只要是关于爱情的,我都想听。”燕泽蓉说完,被太子爷哥哥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头,缩在赵倩然身后。
“这么大了,应该好好学学规矩,别总满脑子风花雪月。”燕泽明斥她一句,燕泽蓉敬畏太子爷,缩了半天,却仍然表现出自己的勇敢:“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大皇兄,你追求太子妃徐皇嫂的时候,不是还写过诗给她?现在倒来说我。”
燕泽明俊脸一红,下意识竟往赵倩然脸上看去,见她神色不变,眼中浮着一抹淡淡的轻笑,不禁有些羞恼:“女孩子家别乱说话。”
燕泽誉见燕泽明虽然恼怒,却没有离开的迹象,心里不耐烦敷衍,随口说道:“倩儿知道的逸闻趣事不少,皇兄既无要紧事,一起听听也无妨。”
燕泽明不置可否,淡哼一声算是没有否认。赵倩然见燕泽蓉一脸渴求,也不忍驳她的兴头,耐着性子讲了一段宝黛相遇的奇缘,《红楼梦》赵倩然从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几遍,这时候讲起来,细节上倒也不失流畅。讲完一段,见燕泽蓉仍然痴痴的沉浸其中,赵倩然捏了捏她的手:“公主殿下?”
“好神奇啊,衔玉而诞,一见钟情,青梅竹马,才子佳人。”燕泽蓉喃喃半晌,忽然问道:“那后来呢,宝黛二人成婚了吗?”
“故事要慢慢听,早早知道结局,你还有心思听下去?”赵倩然点点她的手背,轻轻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好嫂嫂,我是个急性子的人,你能不能破例,先告诉我结局?”燕泽蓉摇着赵倩然的手,不依不饶,又有点撒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赵倩然忽然对容若这首诗有了深切的体会,随口吟道,拍了拍燕泽蓉的肩:“听起来都很美好,只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事情,即使再真挚的感情,也会随着生老病死而慢慢变化,万水千山,沧海桑田,变化才是人生百态。公主殿下,故事就是故事,不过是人对美好事物的极端追求,听听就罢,当不得真。”
“哎,听皇嫂这么一说,还真是让人无奈。”燕泽蓉叹了口气:“且不说变化的事情,单就大燕王朝男人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就没办法指望真正的爱情。爱情,似乎可望而不可及。”
两位尊贵的主子在座,赵倩然除了淡淡的微笑,却不好多说什么,见燕泽蓉撅着一张小嘴,有些不开心,她解下腰间丝带上的香囊:“公主殿下,这个香囊是我自己做的,里面是茉莉花,喜欢的话,送给你玩玩?”
“皇嫂自己做的?”燕泽蓉接过香囊闻了闻,见赵倩然点点头,她仔细的将香囊系在自己腰间的丝绦上,顺手解下一只晶莹剔透的玉佩:“谢谢皇嫂,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只玉佩我一直很喜欢,皇嫂可不要见怪。”
赵倩然赶紧按住她的手:“公主殿下,香囊是小玩意,随手戴着玩玩罢了,不值得当真。”
“香囊是皇嫂亲手缝制,礼轻情意重,都是身外之物,分什么大小。”燕泽蓉却坚持解下玉佩相赠,燕泽誉看着脸色已经有些发黑的太子爷,差点憋出内伤,这个七妹,真是不会看眼色,难怪成天弄些幺蛾子出来:“七皇妹,倩儿给你的,的确是小物件,你可千万别再客气,玉佩你先放着,等下次在父皇那里得了好东西再给她不迟。”
燕泽誉一提醒,燕泽蓉这才想起来太子爷还在旁边,一眼就往他腰间瞄去,果然,挂着一个宝蓝色的香囊,乖乖,这个大皇“凶”,什么时候贪图四皇嫂的东西,还只吃不吐,收了礼物不还人情,弄得她倒成了小气鬼。
气氛被永宁公主一搅合,反而轻松起来,燕泽蓉知道四哥和汪家公子汪世泰一起在翰林院做事,不由得来了兴致,东问西问的,从吃饭穿衣到喜好习惯,恨不得把汪公子扒个底掉。最后问得有些不着调了,被燕泽明狠狠瞪了一眼,才终于收敛。
晌午时分,燕泽明起驾回宫,索性带了永宁公主一起,根本不管她想留下来吃饭的意愿。
“拿来。”快到皇宫东门时,燕泽明来到燕泽蓉轿子旁边,一掀轿帘,伸出手说道。
“什么?”燕泽蓉看着太子爷哥哥,困惑的眨眨眼。
“香囊。”
“皇兄……”燕泽蓉正想墨迹几句,被燕泽明一瞪,赶紧解下来递过去:“四皇嫂给……我的。”
“回去后谁也不准说,知道吗?”燕泽明将两只香囊收起来,贴身放好,警告道。
燕泽蓉蔫蔫的坐回轿子,撅着嘴腹诽:“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就你能拿,我就不能收?一个香囊而已,干嘛弄得像如临大敌?”话所如此,可是,她也知道,要是让自己的管教嬷嬷看到,也会统统没收,除了宫里的物件,宫外的东西,公主们不能随便佩戴。
赵倩然随着燕泽誉送走兄妹俩,回到正厅落座,正想询问一下立冬上香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开口,清城却领着太子妃跟前的太监前来,说是奉太子妃的命令给四皇子府送信,燕泽誉愣了一下,太子妃是内眷,送信也应该是给女眷的,怎么会指名给自己送信。虽然没明说,燕泽誉接过书信,着清城打赏了来人,顺手拆开,脸色就有点难看。
“怎么了?”赵倩然很少见他喜形于色,不禁脱口问道。
“应该是给你的。”燕泽誉将信递过去,转向一边的清颜:“开饭!”
赵倩然看着书信,却有些想笑,这个太子妃,看着端庄大气,没成想也是个小心眼气死人不偿命的主,赵倩然将信交给清韵,交代她放到自己房里。
“你笑什么?”燕泽誉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见赵倩然眉眼含笑,淡淡的问道。
“我去参加夫人们的聚会,会不会让大家如鲠在喉?”赵倩然看着这个始作俑者,不娶妻先纳妾,女眷是有了,名分嘛,让堂堂的太子妃连一个正式邀请函都下得如此隐晦,哼,烦四皇子转交四皇子府女眷,瞧瞧这弯绕的,是怕她不识字还是怕写出她的名号污了自己的笔?
“你很在意?”燕泽誉反问道。
“需要我在意?”赵倩然一哂,又反问回去。
燕泽誉抬眼看着赵倩然,赵倩然也不示弱,抬眼看回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赵倩然眼睛睁得发酸,见他还是目不斜视,泰然自若,她“扑哧”一声破功笑出来:“你这样像斗鸡眼。”
燕泽誉被她一笑,也憋不住笑出声,似乎……是有些幼稚。
“夫人们聚会也就是讨论一下前往白马寺上香的事情,要是不想听,可以带本喜欢的书打发时间。”燕泽誉有些无奈,事到如今,赵倩然尴尬的身份,却让他有些如鲠在喉,又像心里插了一根刺,一想有点动作,就隐隐生疼。
赵倩然笑了笑,这倒是个好办法:“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都用这招对付太傅?”
“算了,当我没说。”燕泽誉好心却被她反将一军,瞪了她一眼,俊脸发黑。
“一会帮我挑本提神醒脑的书?”赵倩然笑吟吟的坐在他身边,试探着问道。
“哼,自己挑。”燕泽誉不看她,冷冷的说道。
“那个,可不可以提个意见?”赵倩然虽然喜欢泡在他的书房,但是他的藏书毫无规律可言,找起来实在费劲。
“什么意见?”
“你的藏书虽然丰富,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书目的排列顺序不太合理,找书很不方便。”
“所以?”
“当然应该有所改变才是。四哥,你看,你原来的排列方式是按照书目大类划分,但是大类下面,没再细分,就有点杂乱无章。如果可以按照书名首字的笔画顺序,有一个明显的排列规律,找起来就方便一些。”赵倩然试图用最简单的文字,给他灌输一些现代图书分类方法,但是一说起来仍然觉得吃力,不禁叹了口气,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真心好,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推广应用?
“如果不知道书名呢?”燕泽誉思忖一下,隐约有些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书名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做一个图书总目录,再做一些分目录,将书籍按照分类罗列,想要查书,先查目录就行。如果你感兴趣,具体操作可以再详细讨论,这样管理起来也方便些。”赵倩然兴奋的说道,如果书房能改一改,对她来说真的方便很多。
“其他书房也可以参考这种方式?”燕泽誉一下就想起翰林院,那里成堆的书,很多人整理放置书籍的方式都不一样,每次找本书都非常困难。
“当然可以推而广之,不过,要先拿你的书房做试验,做好了,可以把御书房,翰林院等等地方都改造一番,反正你是皇子,可以让皇上普及到全国各地嘛。”赵倩然没想到一念之间,可以惠及万千读书人,心里也是有些惊喜。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燕泽誉目光深沉的看着她,这么聪明的女人,真的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还不是被环境给逼的。”赵倩然有些心虚,给自己加光环这种事情,还是低调的好,毕竟只是成果借用,发明不能算到她身上。
下午的时间,两个人窝在书房,仔细商量着图书管理的方法,大半天下来,虽然有成熟技术借鉴,但是要根据大燕的文字制度进行调整,也费了赵倩然不少脑细胞,直到清颜第三次进来问什么时候吃晚饭,两个人才从乱纸堆中抬起头。
“四哥,让清颜把晚饭送到这来吃吧,我把讨论的这些整理出来,明天可以先拿这面柜子试试看。”赵倩然劲头十足,想加班加点把事情做完。
“也好。”燕泽誉正在兴头上,也不想被打断:“清颜,准备些简单的吃食送到书房来,我和皇妃在这里用餐。”
两个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一轮皓月当头,清辉洒满庭院,赵倩然摸摸有点僵硬发酸的脖子,笑了笑:“没想到这么晚了。”
燕泽誉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身边的赵倩然,忽然一笑,赵倩然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脸上沾了墨。”燕泽誉伸出手,很自然的帮她擦了擦,这一擦,反倒比之前糊的更厉害,一张明媚鲜艳的脸,被墨色衬得更加白嫩,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映着一轮清辉,就那样直直撞进燕泽明眼底。
“很多吗?”赵倩然俏脸一红,不自觉的伸手去抹。
“别抹了。”燕泽誉转开脸,低沉的嗓音有些含混不清:“越抹越糊。”
两个人走到清风斋园子外,赵倩然不好意思抬头,低声说道:“四哥,天很晚了,你不用送我,我和清秋、清韵回去就行。”
燕泽誉沉默半晌,哑声说道:“嗯,你自己当心点,走路小心。”三个人影越走越远,在月夜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楚,燕泽誉却依然凝立原地不动,良久之后,清颜大着胆子,低声催了一遍,燕泽誉才似乎回过神,转身走向自己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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