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到达燕京的时候,守城的人依照常例盘查,赵倩然暗嘘一口气,看来,白马寺那边的动静还没传回来,只不过进了城以后,才有消息说,安太后因为诚心礼佛,銮驾推迟一日回京。
赵倩然带着燕泽蓉住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旅店,好好休息了一日,第二天吃过早饭,赵倩然让燕泽蓉先待在旅店内,自己出去打听了一下附近的屋子,通过二手贩子干脆的买了个两进的院子,置办了一些基本用具,就带着燕泽蓉搬了进去。
赵倩然让燕泽蓉待在家里,自己天天在外面跑,跑了几天,她就发现,这里跟二十一世纪真的是异曲同工,所有的行业都流行中介这个职业,通过这些二道贩子,赵倩然置办了家具,买了一个服侍燕泽蓉的小丫鬟,有这位公主跟在身边,赵倩然实在有些狼狈,燕泽蓉倒是不娇气,可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做所有的事,都是有心无力,连自己的衣服饭食都打点不起来,每日摧残自己的同时更是在折磨赵倩然,偏偏又不肯松口回宫去。
虽然皇家百般封口,但是日子久了,街市间隐隐就有传言,说是宫里少了一位公主,有个皇子少了一个侍妾,虽然坊间的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但是,这些深宫大院的事情,民间也只当茶余饭后的笑料娱乐一番,真假如何,谁也没功夫去考证一番。
赵倩然给自己和燕泽蓉办了正式的户籍,用当初带出来的银两,购置了一家小小的书肆,经营着。燕泽蓉被赵倩然派了个差事,就是将赵倩然讲给她的故事一点一点的写下来,拿到书肆去卖。
于是,两个月后,在燕京东南的正平街小末书肆,就多了一个娇小可爱的俊俏老板叫莫小末,而清隽飘逸的掌柜叫莫云昭,掌柜身边,偶尔会跟着一个美丽安静的妹妹,叫莫云烟。据说,书肆的小末老板和莫云昭兄妹俩是同乡,哥哥秋闱中举,带着妹妹上京赶考,准备参加春闱会试,所以莫小末的书肆,除了日常经营,也吸引了很多到京城参加考试的举人学子,常常聚集在书肆,引经据典,谈古论今。
燕泽誉听到这间书肆的名头时,已经是春闱即将开始,因为举人们之间谈论这间书肆的太多,不得不引起燕泽誉的关注。赵倩然和燕泽蓉自白马寺上香失踪后,除了第一个月紧锣密鼓的查找而杳无踪迹之后,燕泽誉就隐隐有个念头,或许,两个人就在他不远之处。清城带着人,几乎翻遍了京城的大小旅店,却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这时候听到小末书肆,他却不由得想起赵倩然那种神奇的读书方式。
“清城,去查一查,这间书肆的主人是谁?”燕泽誉从翰林院回府,照例在梅苑赵倩然的房间里站了片刻,回到自己房间,交代清城。
“遵命,爷。”清城领命而去,燕泽誉却盯着腰间淡蓝色的香囊出神。翰林院的书册,在他的推动下,已经按照当初赵倩然提出的方式进行整理改进,太傅对这种新的方式非常推崇,在皇上跟前着实夸奖了他一番,并极力建议皇上推行到各个地方书院。工部侍郎李大人春节回朝的时候,对他赠书的行为非常感激,如实回禀了皇上。皇上一高兴,当着众大臣的面,不吝表扬,直接下旨赏赐了他不少珍稀古玩、绫罗绸缎。
“会是你们吗?”燕泽誉解下腰间的香囊,茉莉花的香味已经变淡,因为长时间携带,已经几乎闻不出香味,可是,每次看到香囊,他却禁不住想起她,想起她的美丽,想起她的温婉,想起她的大度,想起她的睿智,想起她那声清脆的“四哥”,时间愈久,却似乎愈清晰。
春闱考试已经进行到第二场,考试的举人们,有退出考场的,有生病缺考的,也有考到一半昏倒的,各种状况频出,弄得京城一片愁云惨淡。
“莫小末?”燕泽誉听着清城的汇报,眉头一皱:“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爷,更奇怪的是,莫小末是个小姑娘,据说来自江南云城,祖上就是云城人士,以前跟京城毫无关联,大概十六七岁,个子偏小,说话带着江南口味,不似作伪。和她一起的两位,一位叫莫云昭,是替莫小末经营书肆的掌柜,一位叫莫云烟,是替莫小末出书的幕后写手,这两位是亲兄妹,也是莫小末的同姓同乡,听说三个人是一起在秋季后举人进城的时候到眼睛的,而莫云昭是参加春闱会试的举人。”
“哦?”燕泽誉一时有些捉摸不定:“见过其他两个人没有?”
“爷,听说莫云昭去参加会试,莫云烟好像最近在家著书,闭门不出,寻常人几乎见不到她。”清城一低头:“爷,清城晚上趁着夜色去打探过一回,她身量不高不低,虽然俊俏,却肤色发黑,和皇妃、永宁公主的身形肤色都不太相称。”
“那个莫云昭,有没有细细打探过?”会试期间,即便是燕泽誉,也轻易不会靠近考场,更不用说去见莫云昭。
“坊间都说他才高八斗,智慧超群,今科必中状元。”清城顿了顿:“听说虽是个男人,但有点男生女相,身量偏瘦偏高,看着比北方男子清瘦,却是江南常见的男子形象。”
“他们三人住在一处?”
“不是,莫云昭兄妹二人居住在一个很普通的二进院子里,有个伺候的丫鬟,而莫小末却常住书肆,并没有单独的房子。”
“好了,等会试结束再说吧,你密切关注书肆的一举一动。”燕泽誉挥挥手,待清城下去之后,心里却有些犯嘀咕,难道真的不是那两个人?沉思良久,燕泽誉却有些头疼,假若真的是她们两个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不动声色的让她们回来?
煎熬人心的会试终于结束,莫云昭虽然应对自如,奈何体力有限,回到家倒头便睡,一天一夜之后,莫云昭神清气爽,和莫云烟坐下吃早饭,见莫云烟一脸郁色,笑着问道:“怎么了,故事写得不顺利?”
“哼,你说让我见汪公子,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莫云烟撅着一张小嘴,丢下手里的馒头:“每天把自己弄成这样,实在难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饭不怕等,等四哥到了翰林院,天天把汪公子给你领到面前,到时候就看你的本事了。”莫云昭伸出手摸摸她的脸蛋:“相信四哥,皮相和头脑比起来,还是头脑更长久些。再说,已经等到现在了,也不在乎多等十天半个月的,是不是?”莫云昭压低声音,凑到莫云烟耳边:“还是,你现在想回宫去?”
“不要!”莫云烟赶紧摇头,说完又瘪瘪嘴,满脸渴求的看着莫云昭:“我今天能不能跟你到书肆去?”
“云城方言学得怎么样了?”莫云昭用云城方言问道。
“好像,还是有些难。”莫云烟吐了吐舌头:“四哥,这些方言太绕口,真的很难学啊。”
“你满口京腔,如果到书肆,尽量少说话。有空跟小末多练练口音。”莫云烟叹了口气,自己凭借着穿越后耳聪目明、过目不忘的本事,什么东西学起来都快,短期内要莫云烟学会一门方言,的确是有些难。
兄妹俩虽然布衣粗裳,但是走过正平街的时候,还是引起很多人的注目。
“江南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看人家这兄妹俩,同样的衣服却一身的贵气。”有人私下里对同伴说道,同是住在小街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
“可能是书香门第的缘故吧,听说那位兄长文采过人,咱们正平街说不定就出个状元郎!”同街的妇人看着神采斐然的莫云昭,恨不得现在就把女儿嫁给他:“可惜,我家怜儿太小,要是能嫁给这样的公子,我做梦都要笑出来。”
刚刚考完试,书肆里有点冷清,小末正忙着打扫卫生,看到两个人,急忙迎上来:“四哥,七妹来了?”
“小末,这几天会试,到书肆里来的人比较少,要不要关门休息一天?”莫云昭看着两个年轻女孩,想了想:“要不,四哥带你们去赏赏花,如何?”
“好啊,好啊。”小末还没开口,莫云烟已经兴奋的一跳三尺高:“好久没出去走走,闷死我了。”
就在很多学子还沉浸在会试的阴影和紧张中时,莫云昭却领着两个女孩,优哉游哉的来到广元街的公园,四月中旬,正是各色花争相斗艳的时节,园子里游人不少。三个人边走边聊,尤其是莫云烟,年纪偏小一些,又难得出门,兴致非常高昂。
莫云昭一边走,一边向两个人介绍着各种花的名字和典故,想到一些有趣的小故事,也会和两个人说一说,尤其是看到雪白的梨花和娇艳的海棠时,莫云烟吃吃笑的停不下来:“四哥,真的有‘一枝梨花压海棠’这个诗句?”
“不然还能是四哥编出来骗你的?”莫云昭见她高兴,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傻丫头,你的汪公子年轻有为,也算是海棠一枝,不是梨花。”
“四哥!”当着小末的面,莫云烟脸一红,就开始不依:“不许你笑人家!”
三个人逛得正欢,忽然,莫云烟一扯莫云昭的衣角:“四哥,我四哥!”
莫云昭微微一怔,马上镇静下来:“不要乱看,保持原状。”莫云昭说着,笑容满面的低下头,弹了弹她的脸蛋:“不要紧张,也不要自乱阵脚,我们现在互不相识,不用在意对方。”
三个人和燕泽誉擦肩而过的时候,莫云烟还是忍不住紧紧握着莫云昭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这位公子请留步。”就在莫云烟刚松了口气的时候,燕泽誉忽然开口,目标似乎正是莫云昭,莫云烟紧张的心口立马又提了起来,莫云昭捏了捏她的手,见她表情放松下来,才慢悠悠转身,带着江南腔调的语音婉转而黏腻:“公子是在和我说话?”
“正是。”燕泽誉走上前:“听说你是小末书肆的掌柜?”
“呵呵,没想到我们小小一间书肆,还有这么大的名气。公子到过我们书肆?”莫云昭心里暗叹,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燕泽誉应该是派人打探过她们了。
“我自己没去过,只是常听朋友提起,感觉三位和朋友的描述非常相似,顺口一问,没想到会这么巧。”燕泽誉毫不避讳,仔细打量着莫云昭。
莫云昭面向太阳的方向,微微眯着眼,双手一揖,拱手作礼,不慌不忙的说道:“是在下的荣幸,也是小末书肆的荣光,公子若是有兴趣,不妨到我们书肆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两位是?”燕泽誉没看出什么异常,见两位女孩子一直背身而立,似乎很随意的问道。
莫云昭微微一笑对着莫小末说道:“小末,来,见过这位公子。”言毕又说道:“另一位是令妹,因不喜外出,见了生人害羞,还请公子勿怪。”
莫小末不认识燕泽誉,闻言大大方方的转身问候:“小末见过公子,欢迎公子到小末书肆看看书,提提意见。”一口与莫云昭相似的语音,却比莫云昭更多了一些女性的软糯。
燕泽誉皱了皱眉:“你就是小末书肆的老板?”
“小末正是,请公子多指教。”莫小末微微福了福身子,正视着燕泽誉,微笑着答道。
燕泽誉哼应一声,又转向莫云昭:“听说莫公子参加了这次春闱?”
“是的,请问公子贵姓?”莫云昭点点头,上前一步,走到燕泽誉身边,正好把莫云烟挡在自己身后。
“燕,在家排行老四,你可以称呼我四哥。”燕泽誉淡淡的说道,眼睛瞥向站在他身后的莫云烟。
“失敬失敬,原来是国姓。”莫云昭舔着脸,一脸谄媚的凑到燕泽誉身边:“看来公子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云昭不才,怎敢与燕公子称兄道弟。”
“四哥。”燕泽誉不耐烦的纠正,看着他一张有点发黑的脸,忽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赵倩然从来都是端庄大气,对着他也是一脸平静淡然,哪像这小子,嬉皮笑脸的就往上贴。
“嗯,四哥。”从善如流,莫云昭笑得更加谄媚:“四哥,不知道四哥是不是在朝中为官?云昭要是状元及第,说不定咱们还能朝堂相见。”
“哼,等你中了再说。”燕泽誉见他一直往上贴,心里虽然不讨厌,可是也下意识的往后避了避,扭头就走。
莫云昭端着一张笑脸,看着燕泽誉和清城走远,才长出一口气。回头见莫云烟脸色有些惨白,拍了拍她的肩:“怎么样,四哥对付四哥,还行吧?云烟,在越是熟悉的人面前,越要胆大心细,反其道而行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哎,富贵险中求啊。”
“可是,我和四哥太熟悉了,就怕憋不住。”莫云烟有些委屈:“人家还是有些想家人嘛。”
“要不送你回家?”莫云昭眯了眯眼,硬仗还在后头呢,在这里却步怎么行?
“不要!”莫云烟扭了扭身子:“我才不想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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