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中秋节有着逃不掉的牵扯,她被调至兵部任职后,温廷玉尚书并没有急着让她赶往西南前线,而是让她在兵部滞留一段时间,熟悉兵部事务,待中秋节过后再行出发。
莫云昭非常佩服这位大人的睿智,磨刀不误砍柴工,自己虽然前世跟着爸爸经常看军事频道,对现代海事战争有一些了解,但是毕竟对现行的军事管理知识非常欠缺,她借着这个时间,贪婪的学习着各种兵器、兵种以及用兵策略,带兵方法,好在温廷玉礼贤下士,谆谆教导,让莫云昭受益良多。
忽忽已至八月,眼看还有半个月时间,莫云昭采买了一些常用物品,准备着出行用的东西,这一去,也不知何年再归,心里终有一丝说不出的留恋。回到自己的二进小院,想起燕泽蓉跟在她身子后面,一口一个“四哥”的叫,她不禁有些好笑。端了一碟花生米,斟了一碗米酒,她坐在院子前的青石板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不知不觉,天色黑透,无星无月的夜晚,黑沉沉像无边的幕布,莫云昭坐得有些腰背发酸,正想起身回房,忽然想起院子大门没有上闩,她眼睛虽然适应了黑暗,走起路来还是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赶紧抬手去够大门,用力过猛,竟一把将院门给扯开来。
站在院子外的人似乎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来不及回避,直直闯入莫云昭眼帘:“四哥?”
燕泽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闪身进门,顺势将门一关,就将她嵌入怀中,俯身循着她的唇,一点点亲吻着,终于抑制不住,越来越深,似乎怎么都不过瘾,最后抵着她轻轻一咬,竟是满嘴血腥,痛得莫云昭一哆嗦,含混不依的叫道:“四哥!”
这一声低叫,却听得燕泽誉浑身发紧,抱起她回到室内,一扯纱帐,抵死缠绵。
天蒙蒙亮,莫云昭迷迷糊糊没睡多久,察觉到动静,眯着眼嘟囔一声:“要走了吗?”
燕泽誉已经穿戴好,听到声音,低头附在她耳边说道:“天还早,再多睡一会。”眼睛瞄到她有些红肿的唇,却忍不住又轻轻啄了一下,莫云昭呲呀一声叫到:“疼!”昨天嘴唇被他咬破,伤口根本没时间休整,此刻被他一碰,痛感刹那回归。燕泽誉低低的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唇,才不舍的离开。
燕泽誉回到翰林院的事情,众所周知,一年游历归来,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一种通透之感,为人也更加低调坦然,深得太傅赞叹:“皇上,看来四皇子游学的经历,让他长进不少。识得人心,体会世故,方能更加豁达。”
“是啊,要不是太子助朕处理朝政,朕都想让他出去历练一番。”皇上笑了笑,也有一番感慨,皇后始终舍不得太子离京半步,然而,得天下易,服天下难,有些事情说不上好坏。
莫云昭在兵部当值。下午时分,她做完手头的事情,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册,想起昨天晚上,心里就不禁有些紧绷。如果不是那一点小小的偶然,两个人都不会失了自制。云城一别,其实她没想过再见他。也许,燕泽誉也是下了决心要和她分开。莫云昭叹了口气,摸摸还有些疼肿的嘴唇,抿着唇一上午,中午都不好意思一起和大家吃饭,这时候肚子倒有些饿。
熬到下班的点,莫云昭出了兵部值班房,中午少吃了一顿饭,肚子饿得发慌,她低头恹恹的踱着步走在街上,想着要到哪里去吃顿饱饭。
“莫大人,主子爷请您过府一叙。”刚转过一条街,等在街角的清城拦住她。
“我要去吃饭,没什么和你主子爷要叙的。”莫云昭不想再见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早几日动身。
清城没料到她会拒绝,怔愣一下,急忙揖礼:“还请莫大人不要为难清城。”
“我想为难就为难,怎么了,怕你不成?”莫云昭冷哼一声,想到清颜还留在禹城大营,心里颇不是滋味,摆明了不鸟他。
清城被她一噎,一时也毫无办法,他跟着主子爷这么长时间,从来也没见他在乎过谁,可是偏偏对这位……清城头皮发麻,跟在莫云昭身后,莫云昭瞧见不远处的轿子,心里暗叹一声,清城也是个半大孩子,自己干嘛要跟他为难:“我走不动了,你叫轿子过来。”
见到燕泽誉,莫云昭也不说话,直接低头猛吃饭,不管不顾的填饱肚子,喝了口茶,她才抬起头说道:“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先回家了。”
等她快走到门口时,燕泽誉却猛然起身,一把将她拽住,拖进了内室。
“四哥,京城人多嘴杂,耳目众多,咱们还是……避避嫌吧。”莫云昭被他揽在怀里,有点不自在的说道。现在到了这个府里,她总觉得些别扭,曾经妾室的身份,还是感觉……怪怪的。
燕泽誉却只是揽着她坐在软榻上,一声不吭。任由她怎么说话,怎么扭来动去,他一双健臂,始终稳稳的将她圈在怀里。天暗沉下来,院子里的烛火已经点亮,却始终没人敢进房门一步。燕泽誉一动不动,任由黑暗包围两个人:“倩儿,在云城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能够放得下,昨晚见你之前,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可是,现在,我却开始怀疑,我是否能够做到?”
莫云昭心里微微一动,想要开口,却终于慢慢压下去,许久之后,夜凉如水,隔着窗子,也能感觉到丝丝秋意,莫云昭终于幽幽的说道:“四哥,你一天身在皇室,一天就身不由己。咱们俩走的路不同,终有一天会渐行渐远,趁着好时候,给彼此留一点退路,他日再重逢,才会一笑泯情愁。”
“好时候,好时候……”燕泽誉喃喃低语:“我们也有好时候么?”
“现在不是我们的好时候么?”莫云昭轻轻回道。
“倩儿,你走之前,让我们再多一些好时候,好不好?”燕泽誉的唇贴在莫云昭的颈间,细细摩挲着,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夜晚的诱惑。莫云昭一滞,正要回了他,燕泽誉似乎料到她的反应,手臂一紧,又在她耳边说道:“我答应你喝避子汤。”
莫云昭微微喟叹,兵败如山倒,上次他怕她喝避子汤伤身,气得要命,这次为了留她,却连这个都不再计较:“我明天去兵部办理出行手续,临行前,温大人答应给我几天假。你别再派人来接我,明天晚上我自己过来。”
“想不想去看看你原来的房间?”燕泽誉心里一喜,人就放松下来:“清韵一直收拾着。”
莫云昭摇摇头,圈住他精壮的腰身,每次和他隔开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他身体的变化,昨天晚上匆匆忙忙的,现在莫云昭倒有了些闲心:“不了,其实我以前最好奇的,就是你的房间,一直想看看长什么样。”
燕泽誉心里的惊喜更难言喻,这是第一次,她正面承认以前的事情,承认以前的心情。燕泽誉放开她,让清城进来点了烛火,又打开柜子,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在床头,一室粲然,满壁生辉。
他携了她的手,一点一点介绍自己房里的东西,哪个是皇上赏赐的,哪个是太后赏赐的,哪个又是皇后赏赐的,哪些是自己淘换来的,最后,他打开一个小小的盒子,取出一条细细的项链:“这颗坠子是我订做的,你看看像什么?”
莫云昭接到手里一看,坠子入手清凉,应该是上好的玛瑙,绿色的根茎上面是一株朱红艳丽的花朵:“彼岸花?”
“是的,找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材料,花朵雕刻比较繁复,费了工匠不少时间。”燕泽誉从她手里取过,打开项链,仔细的帮她戴上:“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你。”
“谢谢你,四哥。”莫云昭眼眶有些湿润,头一低,掩饰自己的失态。
燕泽誉抬起她的脸,莫云昭来不及擦掉滚出眼眶的泪水,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的从脸颊划过,跌落他的掌心和手腕,燕泽誉似乎猛然被人掐了一下,心尖生生的疼。一直以来,她展示在他面前的,都是一副冷静自持,坚强独立,甚至有些飞扬跋扈的形象,两个人认识这么久,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从没见过她掉一滴眼泪。此刻这两滴清泪,却仿佛灼痛了他整个神经,使他浑身发颤。他慢慢低下头,轻轻在她两颊亲了亲,温柔的将她拥在怀里,包容她难得的脆弱:“倩儿……”
隔日早上,清城将闲杂人员打发的远远的,亲自守在门口。现在,他早已学会坦然面对主子爷的眉目含春,不过看着主子爷搂着一身男装的莫云昭,他还是会觉得怪怪的,嗯,貌似看多了会长针眼。
燕泽誉到翰林院点了卯,将自己一年中收集到的各地治学情况做了规整,并将之前写的关于因地而异,因人而异的治学思路整理成卷宗交给太傅,向太傅说明自己在中秋节之前想在家休息几天。
太傅接过卷宗,笑眯眯的说道:“四皇子一年不在府里,是应该好好整治调教一下。“
吃完晚饭,燕泽誉遣退所有人,只留了清城,让他守在大门口带莫云昭进来,他自己在房间里等的着急,竟然有些坐立不安。他不时的走到门侧的铜镜前,东照照,西照照,拉拉衣袖,扯扯领子,唯恐哪里不合时宜,最后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这样的紧张和期待,是不是就如洞房花烛夜,虽然两个人有过多次肌肤之亲,可是第一次在自己房里,等着自己心仪的女子到来,这样的心境,却实实在在是头一遭。
听到外面轻轻的叩门声,燕泽誉急忙间差点绊倒在门槛上,走到外屋,打开房门,闪身进来的,却是一袭月牙长袍,明眸皓齿,似笑非笑的赵倩然。燕泽誉一惊一乍之间,低头喝道:“你怎么敢?”
赵倩然将手里的灰色外袍和一个大斗笠放在桌上,得意的笑了笑:“装备齐全。”
两个人手拉着手来到房间,却都是忍不住有些赧然,明明结过婚,明明上过床,现在这一刻,却都感觉有些异样。见燕泽誉比自己还紧张,赵倩然“扑哧”一笑,拉着他扑倒在床上,咯咯地笑:“四哥,有句老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燕泽誉翻身压住她,本想装着生气,刺她两句,却在她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兵败如山倒:“不知道,不论怎么算,我也只有你一个。”
一句话,触动了赵倩然的心思,是啊,一直到现在,至少两个人还是对方的唯一,无论以后他的生命里会有多少女人,至少自己曾经是第一个,曾经是唯一的一个。时日无多,她不禁前所未有的主动起来,慢慢的挑逗着身边的男人,以她两世所知道的仅有的手段,虽然生涩,虽然稚嫩,却是一个女人对爱人的坦诚。
燕泽誉不想让赵倩然再换回男装,所以,两个人也不出房门,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是在房内渡过。看看书,写写字,赵倩然用燕泽誉喜欢的京腔,给他讲讲故事,讲讲治水时的传闻,燕泽誉也会讲讲自已游历全国时发生的一些趣事,说说笑笑的,从早到晚,似乎一眨眼就过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燕泽誉搂着赵倩然,听她唱一些禹城的小曲,还有一些旋律优美却听不懂内容的歌曲,问她是什么,她总是歪着头,笑嘻嘻的说道:“情歌。”
一日赶着一日,燕泽誉也不知道,和赵倩然在一起,怎么会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随便一个话题,都能说上半天。她也有本事将一个小小的话题,扯出十万八千里,也许是她读书太多,很多不经意间说出口的话,字字玑珠。当她妙语连珠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种自信傲娇的姿态,燕泽誉心里觉得应该要训诫她太自大太狂妄,话一出口,却觉得自己训斥的语气里,都饱含着无比的宠溺,看她挑着眉毛不以为然,他心里益发柔软,一个个傲娇的小动作,他都觉得那么可爱,忍不住要发笑。也许,喜欢一个人,她身上所有的地方,都让人情不自禁,爱屋及乌。
赵倩然看着眉目日益俊朗的燕泽誉,每每喜欢用纤细的手指缓缓描绘他的脸型,逗弄他生气,逗弄他发笑,逗弄的他哭笑不得,逗弄的他恼羞成怒,然后用柔柔的唇,去轻轻碰他的嘴角,划过他的薄唇,送上轻轻的吻。他坐着看书,她则柔柔的揽着他的肩,时不时侧脸亲他一下脸颊,或亲亲他的耳朵,摸摸他的发髻。她喜欢这样美貌过人、才华横溢、贵气十足的男子,而她现在,是他唯一的爱。
前两天,清城每天早上帮燕泽誉剃须,束发,赵倩然看了,后面的几日,就直接接手了这项工作。每天早上拿着热热的毛巾,帮他敷过下颌,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按在他脸颊上,另一只手执着剃须刀,认真的帮他修脸。燕泽誉每每这个时候,不自觉的就眉头紧皱,胆战心惊,唯恐她一不小心就血溅当场。赵倩然见他紧张,却每次都会顺手反转,拿刀背抵着他的脸蛋,得意的说到:“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燕泽誉看她笑的得意,气不得,恼不得,每次都把她压在怀里吻得气喘吁吁方解恨。
其实,他最喜欢的,是她帮他束发。
他坐在软榻上,她立在他背后,拿着木梳,将他长长的发打散,梳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再一点一点的盘起来,绾成整齐的发髻,插上一根玉簪:“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每次绾着发髻,她都会喃喃的念着这首诗,然后柔柔的伸出双臂,从身后抱紧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背上。
尽管小心翼翼,尽管万般珍惜,日子还是像流水一样,眨眼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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