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的治水工程,已经完成大半,冷靓颖下榻禹城客栈,趁着暮色从街市慢慢来到河边,看着如今安居乐业的禹城百姓,听着大家津津乐道的谈着禹城的水利工程,不禁与有荣焉。当初不顾性命的逃离,女扮男装公然挑战朝堂,虽然确实有错,然方丈大师说得对,功德就是功德,能够救得一人,也许就成全了一家人的幸福生活。想起当初汲汲营营、一心攀附权贵的叶达开,如今也借着治水之功,升任工部郎中,官拜四品,经此锻炼,以后工程结束回到朝中,想必也堪当大任。
夏日的傍晚,河边还泛着暑热,到河边纳凉的人三三两两,在绿柳边吆喝着呼朋唤友,再也不见往昔畏水如虎的局面。
冷靓颖想起冬天的时候,明明冻得嘴唇发紫,却为了显示自己不怕冷,硬撑着不肯多穿衣服的清颜,不禁微微一笑,工程顺利,现在终于不用清颜苦苦监工,想必回到京城的他也非常开心吧。
冷靓颖坐在河边的护堤上,又想起一心为民、兢兢业业的李侍郎,又是会心一笑,天下的事,总有令人振奋的地方,众生芸芸,本就各自红尘,各自道场。舍弃高处,去繁就简,或许才是自己的正途。
在禹城耽搁了几日,冷靓颖收拾了行李,也不再多做停留。她雇了车马,也不急着赶路,慢悠悠和车夫边走边聊,往中原的徽城出发。据大燕纪事中记载,徽城是大燕南北东西的交通要道,也是大燕最繁华的贸易中心城市。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这样的城市,正是冷靓颖最理想的立身之处。
皇宫内院,久病不愈的皇上燕博容,虽然将养的精神还不错,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他静卧在软榻上,听着燕泽廉侃侃而谈,不禁双目微闭,忍住翻上心头的腥甜,他只不过借机将太子冷处理半个月,这个儿子就沉不住气,跑到他面前卖弄一番,哼,原以为嫡亲兄弟,必不会兵戎相见,骨肉相残,看来,他还是小觑了这把龙椅的威力。
“廉儿,如今海事平息,西北蛮夷却隐隐有做大之势,昨儿老四说想去西北军营历练历练,你觉得如何?”燕博容龙目半睁,接过太监递过来的茶盅抿了一口问道。
“父皇,儿臣以为,西北蛮夷虽时有祸乱,然我大燕兵强马壮,国富民强,此等小打小闹不足惧,四弟一片赤心可嘉,然远赴西北,却有点小题大做之嫌。”燕泽廉思忖片刻,见燕博容似乎真的有心倾听他的想法,他只得捡了最安全的托辞来说。
“话虽如此,我大燕兵符到现在仍然握在兵马元帅崔将军手里,外戚掌权,并不见得是好事。”崔皇后在位这么多年,将娘家妻舅捧上高位,用尽心思,燕博容原想太子迟早为政,亲舅舅总不能坑害自己的亲外甥,现在看来,亲外甥太多,舅舅的心倒未必只偏向一个。
“父皇,舅父忠君报国,一心事主,儿臣不敢妄言。”燕泽廉猜不透燕博容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说道。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廉儿难道不想助你大哥一臂之力?”燕博容说罢,龙目一闭,不再看燕泽廉。
“父皇,儿臣惭愧。”燕泽廉吓得浑身一哆嗦,他既无政绩,又无军功,单单抢来一枚兵符在手,那就是个烫手山芋,既得罪太子爷,又惹怒亲舅父,这样的蠢事,任谁也不会去做。
“是吗?”燕博容似乎在自问,又似乎在问燕泽廉:“想当年,为父金戈铁马,也是在沙场上征战过的人,难不成我五个儿子,竟没有一个可以沙场逞威,抵御外侵的?”
燕泽廉嘴巴动了几动,才鼓起勇气说道:“父皇,儿臣虽然不才,愿意替父征战,扬威沙场。”
“廉儿也想去西北从军?”燕博容睁开眼睛,坐起身,盯着眼前的二儿子。
“父皇所念,儿臣自当义不容辞!”燕泽廉避无可避,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有这个孝心,父皇非常开心,明日朝堂再议吧。朕累了,你回去吧。”燕博容挥挥手,平静的斥退燕泽廉,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传我口谕,朕身体大好,太子祈福有功,着明日回宫上朝。”
燕泽廉从宫中出来,没有回自己的皇子府,却匆匆来到将军府:“舅父!”
“二皇子。”崔盛元看着一脸着急的燕泽廉,揖礼相迎。
“舅父不必多礼。”燕泽廉使了个眼色,崔盛元斥退左右,燕泽廉才开口说道:“舅舅,刚父皇逼我去西北大营,说是明日朝堂商议此事。”
“四皇子昨日在朝堂也提过此事,一帮老家伙们反对的反对,赞成的赞成,各执一词,闹个不休,因为我没有参与意见,皇上最后不了了之,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着。”崔盛元想起皇后姐姐的跋扈和对太子爷这些年的倚重,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太子爷性情肖似皇后,虽然清廉正直,可是脾气执拗,不将人放在眼里,自己年岁渐长,如果以后制不住他,崔家的兵符很可能易主:“二皇子的意思呢?”
“舅舅,西北这么远,万一我去的久了……”燕泽廉很清楚父皇的身体,太子爷本来就名正言顺,这一次,好不容易抓住他的错处,让父皇将他撵到白马寺,如今人心动摇,暗地里投靠他的人慢慢增多,这样的机会,他不能白白错过。
“我明白了,既然老四想走远,那我们就成全他。”崔盛元冷哼一声,太子爷与燕泽誉的关系比自己嫡亲兄弟亲近也不是新鲜事,虽然让燕泽誉到西北大军是有些风险,但是兵符在自己手里,回头等大势底定,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第二天,燕泽明重新回到朝堂,朝堂上的百官,虽然个个口中称喜,背地里,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皇上忽然提出,自己膝下三位皇子已成人良久,虽太子爷还未即位,考虑到大燕江山稳固,皇室兄弟手足情深,特此提前敕封三个儿子为亲王,以示孝亲仁爱之心。此话一出,满朝哗然,一时间沸沸扬扬,喧闹了好几日。无奈皇上心意已决,三日之后,就命内官宣旨,封燕泽廉为秦王,燕泽润为齐王,而四皇子燕泽誉,则封为晋王,册封大典结束后,替父前往西北军营,扫除蛮夷,以示大燕皇朝军威。
燕泽润被燕泽誉生生压了一头,当天就闹得崔皇后宫里鸡犬不宁:“母后,明明是我比他大,无论怎么论,我都应该是晋王,父皇为什么这么偏心?”
“哼,你若是愿意自请军营,替父从军,你父皇想必也愿意封你为晋王。”崔皇后生气归生气,但是得知燕泽誉被派去西北沙场,心里也稍微平衡一些,等太子稳稳当当的继位,什么王都不在她眼里,但是皇上提前封王,还是让她措不及防,看来,皇上终归还是疼爱燕泽誉,早早的替他做了打算。
三位皇子被封亲王,三位正宫王妃的册封大典也是热闹非常。二皇妃孙阮玉,三皇妃段静瑶,四皇妃温如轩在皇宫内参加完册封大典,被太子妃邀请到东宫喝茶。孙阮玉看着安静异常的段静瑶,不屑的摇摇头,两个人妯娌这么久,她始终就没看透过这个人:“晋王妃,虽说晋王爷身份比齐王高,可是咱们妯娌之间,还是应该按长幼顺序落座才好,你说是不是啊?”
“二皇嫂说得是,家里该当如此。”温如轩恭敬的说道,她没想到孙阮玉是个这么牙尖嘴利的人,听说秦王和齐王一向走得近,她还以为这两位王妃关系不错。
“秦王妃这身衣服真真好看,本宫都看着眼馋啊。”太子妃徐慧敏一向看不起孙阮玉,如今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得罪人,比往日又跋扈几分,忍不住揶揄道。
孙阮玉顿了一下,看出徐慧敏不开心,赶紧补救:“太子妃皇嫂的制式独一无二,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还能入得了您的眼?”孙阮玉看着站在旁边服侍的两位侧妃粉面含笑,心里恼怒,脸上却仍然笑眯眯的:“太子爷离宫这么久,皇嫂想必独自治理东宫很辛苦吧?”
“秦王妃真是爱说笑,治理东宫本就是本宫分内之事,要不是皇上不许,本宫恨不得亲自侍奉太子殿下,不叫他吃苦。”说罢,徐慧敏看着低头喝茶的温如轩,柔柔的问道:“四弟妹,这次四弟一去可能要很久,咱们女子又不能随军,可是苦了你了。”
“多谢皇嫂关心,晋王替父皇从军,为大燕扫除蛮夷,如轩不能随侍左右,替夫分忧,哪里敢说什么辛苦。”温如轩放下茶碗,温和的应对着,看了看默不作声、一脸淡然的段静瑶,心里却是有些了然,外面都说齐王妃性情孤傲,看来不无道理。
温如轩回到府里,卸下一身华服,被月红狂喜之下不停的嘟囔声扰得心烦:“月红,王爷还没回府?”
“禀王妃,晋王接待完今天来访的客人,到清风斋去了。”月红把衣服挂在壁橱,一遍一遍摩挲着,喜不自胜,自己家的小姐真是幸运,年轻轻轻,刚嫁过来没几天,就成了名正言顺的晋王妃,而且姑爷还这么英俊帅气,真是羡慕死天下女子啊!
“又是清风斋。”温如轩叹了口气,燕泽誉一旦进入清风斋,就如到了禁地,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他竟然连自己的面都不肯见,看着月红笑得一脸明媚,温如轩心里却忽然泛起一丝苦涩,他之前的那位妾室,到底是如何得到特赦进入清风斋的?她明明打听的很清楚,两个人连圆房都不曾,那个清风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清风斋里,清颜陪在燕泽誉身侧,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心里也非常难受,主子爷喜欢的人一辈子不能踏入燕京,而太后指婚的那位,却风风光光的被册封为晋王妃,万众瞩目,燕泽誉低叹一声,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清颜,若他日相见,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
“爷也是没有办法。”清颜看着端了点心过来的清韵,顺口劝道:“爷,清韵给您奉了点心,您好歹用一点。”
“清韵,你说,如果你是她,你会不会理解?”燕泽誉冷哼一声,看着站在一边的清韵,她也算是女人,应该会了解一点女人的心思吧?
“爷,清韵从小跟着您一起长大,您也知道,清韵从不会说谎话,您真的想听奴婢说?”清韵这一段时间被月红欺负的满腹怨气,早就难受的不得了,今日看着温如轩趾高气扬的被大家捧着直喊“王妃”,心中更是恼怒,当下放下托盘,难得的扬高声音问道。
燕泽誉被清韵逗得有些想发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摆摆手:“算了,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早就一心向着她了。”燕泽誉想了想问道:“清城昨日说她已经到了徽城,你愿不愿意到那边服侍她?”
“当然愿意!”清韵嘟了嘟嘴:“可是爷要去西北,奴婢想去服侍爷。”
“也罢,我一个月后出发,你跟我一起走,到了徽城留在她身边吧,等爷从西北回来,再带你回京。”燕泽誉捻起一颗点心放在嘴里,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燕泽蓉参加完几个王妃的册封大典,回到府里,小嘴撅得老高,汪世泰从翰林院回来,看着小妻子生气的模样,不禁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明日我去问问晋王,看她到了哪里,等我有空,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汪世泰虽然成为了驸马爷,当初在莫云昭对太傅的强力撺掇下,太傅联合和太子爷,燕泽誉联合燕泽蓉和皇太后,终于说服了皇上和百官,将汪世泰留在了翰林院做编修,这个结果,使汪世泰和燕泽蓉的婚后生活,无比美满。连带的其他两位公主和驸马也获益良多,终于打破了以前驸马游手好闲的局面,虽然仍然有不公平之处,然而有得必有失,当事人也能自己平衡。
“皇祖母也真是狠心,皇嫂做了那么多的好事,燕京这么大,为什么就不能多她一个?”燕泽蓉转身抱着夫婿,如果没有赵倩然,自己也不会有勇气追寻爱情,如果没有莫云昭,夫婿被关在家里整日碌碌无为,两个人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琴瑟和鸣的幸福生活,可是,这样一个人,即便是犯了点错误,何至于被驱离燕京,终身不能踏入?
燕泽誉每天匆匆忙忙,准备着离京的事情,温如轩从早到晚看不到他的人影,虽然乳母一再耳提面命,要她抓紧时间争取在王爷离开之前受孕,可是,几乎碰不到面的两个人,连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更谈不上夫妻之事。有一段时间,温如轩甚至怀疑燕泽誉要么在外面胡混,要么就是和府里丫鬟有染,然而,月红和乳母费尽心思,也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连温如轩都不禁疑惑,燕泽誉莫非真的有断袖之癖?
想起整天陪在他身边,俊俏非凡的清颜和俊朗健硕的清城,温如轩更加苦涩。温热的午后,房间里闷热难挡,温如轩坐在兰苑的亭子里,月红气喘吁吁的报告,说燕泽誉一回府就去了清风斋,温如轩扯唇一笑,在这府里,她连拦住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清风斋又是禁地,要她豁出去勇闯,她却胆怯几分,两个人名义上是夫妻,可是至今形同陌路,她要拿什么底气去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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