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温如轩急急放下手里的托盘,走到燕泽誉跟前:“家父前几日让臣妾随王爷回府一趟,不知道王爷可有闲暇?”
“爱妃。”燕泽誉看着一脸倾慕之色的温如轩,想起被她大肆翻修的梅苑,恨不得当场掐断她的脖子,如今赵倩然不在,他连个睹物思人的地方都没有,清城派出去的人马,从南到北已经搜寻了好几个月,至今仍然找不到她的踪影。虽然当初一怒之下放了狠话,这辈子就算她来求他,他也不会再她一面。可是,就算不见,总要确认她还活着,哪怕这辈子再也不相见,想到这里,燕泽誉怒极反笑:“爱妃,本王明日要动身南下,替父皇慰问禹城大营的治水官员,顺便去视察西南海军,可能会有三五个月不在府里,有劳爱妃好好替本王管理府邸。”说着,燕泽誉转身端起桌上的燕窝:“咱们府里不缺银两开支,这上好的燕窝,爱妃也多吃点补补身子。要是改日府里再有修葺工程,还要有劳爱妃身体力行,不辞辛苦。”语毕,燕泽誉将托盘放到温如轩手上,一转身,大踏步离开正厅,去了清风斋。
温如轩看着手里的托盘,心中又苦又涩。原来,他真的在怪怨她动了梅苑。他回来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她还窃喜,以为其实他根本就不在意梅苑,没想到,原来和那位妾室有关的一切,都是他的禁忌。温如轩看着手中的托盘,心中难受,委屈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跌落碗中的燕窝里,倏然不见。直到乳母从她手里接过托盘,温如轩仍然怔怔的站在门口:“嬷嬷,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啊?”温如轩有时候想,她也不是没有雅量接受一个妾室,燕泽誉如今身份煊赫,就算是三妻四妾也不为过,反正她已经是有了封号的正妃,根本没人威胁到她在府里的地位,分一点羹给别的女人,她也不是做不到。可是,如今硬生生输给一个未曾谋面、一直不在他身边、却处处留有痕迹的女人,温如轩实在心有不甘!
燕泽誉一行到达禹城的时候,天气异常寒冷,禹城的治水工程暂时停工,驻守大营的叶达开得到消息,带着随行官员行出一百里地,迎接燕泽誉。如今的燕泽誉,晋王外加大将军的双重身份,让所有官员不得不小心行事。
叶达开殷勤的接待着燕泽誉,陪着他坐在大帐中,将皇上封赏的物资和银两一一发放下去。燕泽誉知道叶达开以前和冷靓颖的关系,对他小心翼翼的奉承也欣然受下:“叶大人,听说这里的治水工程已经接近尾声?”
“回王爷,本来李大人敦促大家,想赶在冬季雨雪来临之前做完工程,只是没想到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比较早,剩余的工程,只好等来年开春后再继续。”叶达开见燕泽誉和颜悦色,心里微微放松,这位王爷,比起以前在翰林院共事的模样,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叶大人这几个月来,可曾接待过京城来的故人?”燕泽誉眼睛紧紧盯着叶达开,赵倩然藏在大帐,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他循着她当年做事的路线沿途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回王爷,禹城官员轮流休沐时,难免有回京探望家人的,回来的时候,偶尔会有亲属随行过来游玩。微臣虽然接待过故人,但最近几个月,天寒地冻,京城却少有故人来往。”叶达开一时揣摩不透燕泽誉话里的意思,谨慎的答道。
“这样啊。”燕泽誉挥挥手,派了清城盯着大帐,起身带着几个随行人员,朝禹城街道而去。想起当年和赵倩然在这里的闲散时光,燕泽誉心里微微发紧。她本来就是个聪慧灵活的人,如果刻意逃避,即便他身份煊赫,但是要在大燕辽阔的土地上,漫无边际的去寻找一个不知是男是女,不知面目如何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初被她欺骗后的气愤、怨恨慢慢过去后,思念一点一点积累,一寸一寸侵蚀着他的心。
禹城街道比以前更加繁华,燕泽誉找了很久,才找到已经大肆翻新过的云翔茶楼。婉娘早早就看到这位气势尊贵的主子,没等店小二开口,婉娘仪态万千的迎上前:“公子请到二楼雅间就坐,婉娘帮您奉茶。”将燕泽誉引至二楼包间,婉娘上下打量着他:“公子好面善啊,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茶楼?”
“老板每日招待这么多客人,还能记得以前来过的人?”燕泽誉不动声色的问道。
“公子相貌俊朗,浑身上下都是贵气,您这样的客人,我只要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婉娘低头想了想:“公子是不是以前随莫大人一起来过?”
“老板好本事,在下的确和莫大人一起来过贵地。”燕泽誉微微点头。
“哎,真是可惜了。”婉娘接过小二送过来的茶水,递到燕泽誉跟前:“听叶大人说,莫大人为国捐躯,年纪轻轻就被皇上封为昭毅将军,没想到……”婉娘说着,眼圈有点发红:“禹城的老百姓听说莫大人的事情后,还专门到河边祭奠过他。哎,好好的人,怎么就想着去打仗呢?”
燕泽誉没想到禹城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个令人头疼的女人,真是生来就让人伤心的,他叹了口气:“老板也不必太过伤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谁说不是呢,哎,不瞒公子,婉娘这茶楼开了很多年,也算攒了点银两,等今年过完年,婉娘就打算把店面盘掉,回老家过舒心日子去。现在我也看开了,成天只顾着做生意,也没个头尾,还是乡下日子清闲些。”
“老板不是本地人?”燕泽誉看着明艳过人的婉娘,惊讶的问道。
“我老家在云城乡下,嫁给先夫后,随他出门做生意来到禹城。没想到,禹城水患之后的一场瘟疫,先夫不治身亡,留下婉娘一人守着茶楼。”婉娘说起往事,眼看有些湿润,她抬起手,用丝帕沾了沾眼角,不太自在的笑了笑:“公子见笑了。以前听莫大人说他祖籍也是云城,婉娘那时候还和莫大人说笑,等以后年纪大了,他卸下官职,我关掉茶楼,大家一起回云城养老去。”
“云城?”燕泽誉心念一动,是啊,云城,最危险的敌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之前可以和燕泽蓉躲在京城,那么也不排除如今躲在云城的可能。回到禹城大帐,燕泽誉交代清城:“派一些人马到云城,一寸一寸的找,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清城有些丧气的看着燕泽誉,凭着赵倩然和莫云昭的画像怎么找人?万一皇妃又易容成别的模样,深居简出,或者行走不定,查找的难度更大,况且找到皇妃后主子爷到底要怎么办?皇太后已经派人威胁过自己好几次。皇太后玉体康泰,只要她在世一天,难道还能收回成命?皇妃回不了京城,主子爷又难得出京,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又何苦寻她?想到这里,清城清了清嗓子,第一次没有立刻执行燕泽誉的命令:“爷,如果找到皇妃,您打算怎么办?”
燕泽誉看着清城得不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执拗模样,一时也有些怔忪,是啊,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寻她,可是,寻到她,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存在的障碍依然存在,自己身份再尊贵,也不能现在就违背皇祖母和父皇的意思,将赵倩然接回府。况且,自己刚刚接掌大燕兵符,周围虎视眈眈的人一大堆,在他的极力提携下,赵浩然虽然贵为提督,但是没有背景的人,在朝中、军中势单力孤,没那么容易成气候,没有外力的支持,连他都不敢妄言,一定能保证赵倩然的安危:“清城,你跟了我几年?”燕泽誉站起身,来到清城身边问道。
“回爷的话,清城自爷十岁起就跟在身边,跟了爷十二年。”清城低首恭恭敬敬的答道。
“是啊,这些年,不论我到哪里,左右都有你跟着,我非常安心。”燕泽誉拍了拍清城的肩膀,他的肩膀,如今健壮有力,俨然能承担更大的责任:“你问得好,”燕泽誉寂寥的说道:“连你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她岂能不明白?清城,我原来一直在想,等我大一些,再有能力一些,三年,五年,我总有一天会更加厉害,把那些曾经欺负过我,陷害过我的人踩在脚底下。如今,咱爷们一步一步朝前走着,如履薄冰。可是,就算走到如今的地步,我能给她的,又是什么?”燕泽誉复又坐到桌前,背靠着座椅,喃喃自语:“她博览群书,语惊金銮殿,金榜题名,高中探花;她修撰典籍,博古通今,令太傅赞不绝口;她治水有方,不辞劳苦,赢得禹城百姓的敬重;她征战疆场,洞悉隐情,化干戈为玉帛,挽救了多少将士的性命;除却这些,即使卸下所有的顶戴花翎,她仍然能够白手起家,经商有道,轻轻松松的赚钱过日子。这样的她,清城,你说,她会需要王妃的身份?她会垂涎将军夫人的荣耀?”燕泽誉自己摇摇头:“我不知道可以给她什么,才会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她曾经说过,若坐拥天下,就能够随心所欲。真的,会是这样?”
燕泽誉慰问过禹城大营,按照原来的计划依然向西南海岸出发。清城默默的召回撒下去漫天寻找赵倩然的人马,只余下几个云城境内的人,继续搜索。
面对越来越冷的天气,冷靓颖的精神却非常好,可能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经常觉得身体发热,渐渐鼓起的肚腹,使她的食量越来越大,心儿和厨娘李妈经常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吃饭,笑的合不拢嘴:“夫人,您这一胎肯定是个小公子,看吃相就知道了。”李妈到底是过来人,手快脚快的帮冷靓颖布菜。
“是吗?”冷靓颖笑眯眯的放下碗筷:“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子,夫君常年不在家,还是女孩子更贴心一些。”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即使不幸哪一天被燕泽誉发现,女孩子总要嫁出去,要是男孩子,那就是皇室血脉,万一他们想要回孩子,自己哪有什么胜算。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妈见她吃饱饭,手底下收拾着碗筷,嘴里却不停歇:“就是因为老爷不在家,第一胎是个公子爷才好帮扶您持家,不受外人欺负。夫人想要闺女,以后再生就是了,您这么年轻,家里日子又富足,生几个都不是问题。”
“李妈这么断定会是个公子爷?”冷靓颖见李妈话里话外这么肯定,倒是有些吃惊。
“乡下女人自己生的多,也见过不少有身子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李妈将餐具收好,心儿抢着端到厨房去了:“怀了身子的人,看这肚子、脸色、走路、吃相、睡相,一举手一抬足,样样都灵着呢。”
冷靓颖摸着肚子笑了笑,她只知道以前孕妇都会到医院做b超判断婴儿的性别,没想到原来在判断胎儿的性别上,还真是各有各的金刚钻,端的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冷靓颖见天气虽然清冷,但是朝阳初升,天气明媚,蔚蓝的天空清亮透彻,心情非常好。她来到院子里,想到街上刚开张没多久的书肆,心里暖暖的,更加畅快。本来在生产之前,她没打算要做生意,可是就在她无聊的将附近的书肆都逛完后,才发现小地方的资源真的太过有限,在与应道谦通过书信之后,她就和心儿合力开了这家书肆。没想到,书肆开张没多久,竟然吸引了不少周围识文断字的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是大家到了书肆以后最大的体会。
“芥子书肆,”心儿帮冷靓颖披了皮大氅,两个人在朝阳中来到书肆前,看着书肆的招牌,心儿轻轻念到:“姐姐真是太有学问了,那天有位老夫子问我,为什么要叫芥子书肆,我想了好半天,才想起姐姐教我那句‘须弥芥子,芥子须弥’的话,听起来就很利害的样子。”
“心儿,叫你最近留心打听可以在书肆上工的人手,你打听的如何?”冷靓颖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早早甄选可以替代自己打理书肆的人。
“这个……”心儿吐了吐舌头,赶忙借着开门的功夫开溜,也没回答冷靓颖的问题。
“这丫头。”冷靓颖摇摇头,心儿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很多时候阴奉阳违的,背着她偷偷和应道谦联络,虽然知道她是为她着想,但是总是欠着应道谦人情,她却有些不安。
小小的书肆,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是比起一般乡下人家,还是富足很多,冷靓颖原本还想等生产完再试试其他生意,可是眼见书肆的营收一日比一日多,小富即安,冷靓颖也不想将生意做大,引起外面的注意。书肆的事情,虽然出头露面的一直是心儿和叶伯,但是冷靓颖的姿容和外貌实在太过招摇,连心儿都说,那些常来书肆购书的有钱人家公子哥,经常会偷瞄她。
没事长这么漂亮干什么?冷靓颖不禁偷偷腹诽赵倩然,想起久已不见的奶娘,冷靓颖忽然有些黯然,怎么说都是奶娘怀胎十月诞下的女儿,自己占据了人家的身体,从来没有回报过就算了,怎么能一点都没有感恩之心?冷靓颖摸摸自己的肚子,没有产检,没有产房,没有医生和助产士,这个地方的女人生孩子,也是提着脑袋挣命的事情,想起燕泽誉一出生就失去母亲,她又有点伤心,皇宫内院,他的皇帝父亲如何能称作父亲,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想起那些残酷的宫斗,想起皇后娘娘的手段,冷靓颖不禁又是一阵心痛:“宝宝,放心吧,妈妈一定健健康康的陪着你,不叫任何人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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