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醉投生在京城南面一个普通的农户家,老农家中的两亩薄田都种了高粱,每日全靠那高粱酿成的醇酒换钱生活。
妇人怀孕时年龄已经将近四十,汉子老来得子高兴得几天没睡觉,后来直接将家搬进京城的一家私塾旁。
柯醉出生的时间正是秋日,城外成片的高粱都已经成熟,汉子早早离家收割粮食,挺着大肚子的妇人留在家中穿针引线缝制新衣。
到正午的时候清朗的天气突然挂起风,浓云如墨般压在小院上头,妇人放下手中针线慌里慌张地出去收晾晒在院子中的衣物。
方抽出衣物,架在架子上的横杆被风吹倒,妇人挺着肚子往一旁躲,结果被凸起的石块绊倒,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肚子上,妇人疼得冷汗涔涔,偏偏手脚因浮肿动弹不得。
情况艰险之时院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一位身着浅紫色留仙裙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妇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扑腾着手往女子那边爬。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突然从女子面前闪出,三步两步便跳到妇人身旁,短胳膊一抬,压在院子的浓云仿佛骤然消失,璀璨的白光中妇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扶柳将那妇人安放在软塌上又折回后,朝暮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滚落在地的晾衣杆。听到脚步声,她怔怔地抬起头,表情中仍带着几分恍然若梦的感觉,“那妇人肚子中的便是柯醉?”
“你若再不进去看看,我拼命保下的魂魄怕是要散了。”妇人年纪太大,方才摔了一跤后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朝暮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昂首阔步地走到房中——为妇人接生。
不知道是她经验不足,还是妇人身体状况太差,孩子生出后妇人大出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朝暮一手抱着柔软的婴孩,一手封住妇人身上的穴道,随着婴孩响亮的啼哭声,她额头的汗水越聚越多,最后直接成行地淌下来。
妇人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但一只手始终坚定地捏着朝暮的衣角不肯松,朝暮弯腰将白嫩的孩童凑到妇人面前,女人狼狈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目光触及到妇人浓重而压抑的情感,朝暮的内心触动,反手抓住妇人的手颤着声音道:“我可以救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将此事泄露给任何一个人。”
妇人猛地抬头看她,灰暗的眼珠中有光彩流动。
另一侧的衣角被人扯住,扶柳等着眼睛不满地看着她,“来之前你答应过我,不能插手他的事情。”
朝暮抿唇看着他,唇角缓缓勾起,“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转头将孩子塞进扶柳怀中,忽略掉妇人异样的眼光,朝暮后退一步抬起双臂,周身红光与紫光交叠,照亮了灰暗的房间。
见到此情形妇人脸上有错愕一闪而过,但她竟没有露出一丝惶恐与害怕,始终睁着眼睛看着那明亮的光芒自朝暮掌心汇入她的身体。
一股暖流打太阳穴缓缓流到心脏,流到失了控的部位,身体内流失的血液仿佛被那暖流凝固。渐渐地,筋骨中的疲惫感消失,流淌的血液仿佛回归于体内,整个人仿佛被人打通了经脉,轻松舒适的感觉涌向脑海。
直到瞥见妇人已经转向红润的脸颊,朝暮才猛地收回法力,兀自喘了几口气,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滴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
妇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尖正对着朝暮,开开合合的嘴唇显示了她激动的内心。
朝暮转头捞起桌上上的茶壶倒了杯清茶,仰头灌进口中时才发觉茶壶里装的全是高粱酒。又弯腰倒了杯酒,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攥着杯子,表情有些清冷,“今日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言罢,仰头喝掉杯中烈酒转身便要离开。
一只脚已经踏上门槛,朝暮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转过头对妇人道:“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提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妇人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话,最后干脆着急地点了点头。
朝暮笑:“我想给那个孩子取个名字,就叫柯醉好了。还有,对那个孩子好点,他若是喜欢什么不该喜欢的东西,你们也不要阻拦。”
刚将安睡的孩子放进隔壁卧室,扶柳一转身就听到着有些霸气的要求,圆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你这是仗势欺人。”
朝暮白了他一眼,“我就是仗势欺人了,如何?”
不得不说朝暮的要求还挺有预见性的,柯醉的父亲年轻时读过几年书,可倒头来都没有考个一星半点的功名,于是便将希望全都放在了柯醉身上。
隔壁私塾念书的孩子大都有十来岁,个子高的已经能对夫子扬眉瞪眼,个子矮的也能爬上板凳凑热闹,唯独六岁的柯醉坐在单独的矮桌矮凳上发愣。
朝暮曾偷偷站在私塾外面的窗口看过他,小小的男娃跟凡间普通的孩子没甚区别,唯独一双眼睛长得甚是好看,每次看见都会让她想起柯醉含笑的桃花眼。
那日夫子仍站在捧着本发黄的册子摇头晃脑地念,念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柯醉恰好转头去看窗外亮晶晶的日光,目光交错正对上朝暮含笑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男娃娃白嫩的脸蛋涨得通红,急急忙忙偏过头去翻书。
朝暮被他的小动作逗笑,倚着窗外那颗梧桐树笑得眉眼弯弯。
下学的时候那些半大的孩子一拥而散,只留下柯醉慢吞吞地坐在位置上收拾桌子,穿着破旧长衫的夫子走到男孩面前翻开了摆放在桌面山的书籍,黑色的字体旁端端正正地画了只伸腿的王八。
夫子气得胡子翘起,伸着指头一声接一声地批评,男娃一声不吭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唾沫横飞的夫子,童稚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该有的冷漠与麻木。
等夫子絮絮叨叨骂完,他抬起眼皮抹掉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一言不发地继续收拾书包。
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很安静了,远处的树丛中传来几声啾啾的鸟鸣声,他提着书包低头往外走,双脚迈过门槛时忽然抬起了头。
学堂外偷看他们读书的女子坐在青石台阶上仰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他眯起了眼睛,古板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表情。
那女子却突然直起身子,宽大的裙摆在暖色调的夕阳下轻轻晃动,一只手洁白如玉的手措不及防地碰上了他的脸颊。
他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却被女子霸道地揽住肩膀。
那只手带着凉意的手掌从他的鼻尖落在脸颊,修长的指头捏了捏他清秀的脸蛋,扯得他又忍不住蹙起眉头。
女子发出好听的叹息声:“小小年纪怎么长坏了呢?”
他诧异地抬起头,正好可以看见女子苦着脸自言自语的模样。
“扶柳那小子不会是骗我的吧,这性子都快成了个小老头了,哪里有柯醉的影子?”
他终于从她手中逃脱,小小的身子爬上高她一层的台阶,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
女子眼巴巴地瞧着他的脸又不安分地伸出了手,不过这回在触到脸颊之前失落地垂了下去,“算了,算了,不打扰你好好念书,姐姐走了。”
他垂下眼睑,盯着那莹白发亮的指甲闷闷道:“我不喜欢念书。”
女子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你就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的?”
他点头,父亲每日都在耳边念叨只有念书考取功名才能光宗耀祖,可他是在对光宗耀祖提不起兴趣,更对那满册大道理厌恶至极。
“这还不简单?”女子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回去告诉你母亲,你昨夜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穿着紫衣服的仙女让你去……”
女子摸了摸下巴问他:“你喜欢做什么?”
他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怯怯的表情,半晌才道:“酿酒。”
女子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眼中还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神采,“你这小子有出息,回去就告诉你母亲那位神仙姐姐让你长大了以后酿酒去。”
他眨眨眼睛,一脸犹疑。
女子心情极好地拧了他一把道:“就按照我的话说,保证你心想事成。”
他头一次酿酒是在四岁的时候,小小的人还没有酒罐子高却能酿出最醇正的高粱酒,当时父亲喝着他酿的酒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亲,后来他就喜欢上了酿酒,而且酿酒的技术越来越熟练,大有超过父亲的势头。
直到后来闲谈时父亲问起他今后的志向,他脱口而出——酿酒,往日脸上摆满笑容的男人当着他的面怒气冲冲地摔了许多酒坛,并在第二日就将他送进了私塾。
想要酿酒有错吗?即使他读了许多本书,懂了很多大道理还是找不出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面前的女子是唯一一个听到了他的志向却没有露出鄙夷脸色的人,甚至在听到“酿酒”二字时那张明媚的脸展现出令人移不开眼睛的光芒。
他抬起头正对着万丈夕阳,那光芒就像是升腾而起的阳光,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我到哪里可以找到你?”他对着女子将要远离的背影开了口。
女子回头,唇畔的笑容灿烂又温暖,“等你能酿出全天下最好喝的桃花酒,就到京城最大的酒馆中找我。”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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