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中的铮铮傲气以及陡然变得严肃的面容让舒落微感到心惊,她看着那个为舒家操劳一生的男人,心中的惶恐不安仿佛找到了落脚点。
再一次抬起头,她的眸光变得无比清醒,“爹爹,今日之事是女儿鲁莽,从今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周围变得很静,静到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语调清晰地,说出了平生最艰难的话:“女儿会遵从父亲的意思,嫁给祁泠逸,再不任性胡闹。”
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量,说完那句话舒落微已经没有了力气思考,像个幽魂一般寂静的跪在幽兰居的院子里,连舒良最后是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耳边传来月儿聒噪的声音,她被吵得有些烦了便抬手将人赶走。
幽兰居头一次变得这么安静,空荡荡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像个雕塑一样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膝盖已经发麻,双手也冷得失去了知觉,唯有一个心在鲜活地跳动着。
太阳依旧没有出来,天气阴沉沉的,有风打着旋吹过,凋零了一地的黄叶。
舒落微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抬头盯着满天的乌云,心里迟钝地疼着。
看吧,老天都不肯给她流眼泪的机会,如此糟糕的天气竟没有落下一滴雨。
没有了雨滴的掩护,她该如何用眼泪医治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终究是没有哭出来,跪了一天的舒落微最后被月儿哭着扶起来时,脑袋已经烧得昏昏沉沉。
病来如山倒,舒落微这场病来势汹汹把阖府上下吓得不轻,光舒良就没少被自己夫人指着鼻子骂。好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几日舒落微体温就恢复正常,脸上也稍微恢复了血色。
舒夫人怕她日日闷在府里心中难过,于是厚着脸皮到陈家叫来了陈静华作陪。她只记得当初陈淑华尚在府中的时候,两个丫头关系甚是亲密,却不晓得如今的陈静华也早变了个样。
初遇时都是不喑世事的小女孩,心思单纯,性格也活泼伶俐,碰到一起自然是充满欢声笑语。转眼过去了一年,那时的姑娘都被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磨平了棱角,都是心如死灰的人还能有多少欢乐的话题能谈?
昔日里最能玩闹的两个丫头凑到一起竟是罕见的安静,两个人常常裹着厚厚的裘衣坐在院中泡茶喝,一杯接着一杯,没有人开口问彼此的私事,也只有这样,舒落微才能用最坦然的表情和她相处。
陈静华来之前多少听舒夫人提过一点,虽然说得隐晦,她也听明白了,就是实在想不通祁泠逸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舒落微为什么会看不上呢?
她不敢询问,更想不出舒落微心里的那个人会是谁。
这样含含糊糊地过了十余日,约定的婚期不知不觉就来了。
成亲的前几日舒落微亲自把陈静华送到了舒府门口,不知是不是在为婚礼做准备,往日热闹的杂乱的街道无比整洁,就连最熟悉的叫卖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舒落微苦涩地看了看可以称得上凄凉的街道,握住了陈静华的手,“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个懦弱的人。”
旧日孩子气的一句话再被舒落微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平添了几分凄凉与无奈,陈静华反握住了她的手,良久无言。
倒是舒落微先从消极的t情绪中走出来,拍拍她的肩膀,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下回见面我便是你的嫂嫂了,嫂嫂希望你以后能够开开心心,和喜欢的人过想过的生活。”
“落微姐姐。”到底还是孩子心性,陈静华被她的一句话弄红了眼睛,抱着她良久都不肯撒手。
送走了陈静华,舒落微的心里好像又空了一块。
她从小就性子野,行为大胆,年龄相仿的女孩基本上都不愿意和她一起玩耍,陈静华是她遇到的唯一一个最像自己的女孩,不仅性格脾气像,就连情路都是一样的坎坷。
希望以后她不会遇到和自己一样的境况吧。
舒落微胡乱地想着,在一群人紧张兮兮地注视下转身回到了舒府。
成亲的前一日舒良特意将舒落微叫到前院吃饭,舒浩南不在,一顿团圆饭都吃的心不在焉。
饭后舒夫人拉着舒落微说了许多话,无非是要她在宫中按规矩行事,不可鲁莽生事,说到最后许是看出舒落微情绪低落又柔声安慰了几句。
从前担忧了那么多天等事情真的到来时倒也不害怕了,舒落微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言语心不在焉地回应着,说不出感动,也说不出难过。
谁料分别之时舒夫人抱着她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眼泪流个不停。
这一哭弄得一屋子的人都神情恹恹的,连最为严肃的舒良都忍不住唉声叹气,舒落微第一次以女儿的身份拍着母亲的脊背出声安慰,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婚礼前夕,母女抱成一团哭泣的情形落到外人眼里像极了逼婚迫嫁,舒良实在看不下去,皱着眉头拉过自己夫人把两个人分隔开来。
“不就是嫁人吗?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要真是想念了大可到宫中见一面,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吗?”
舒夫人依旧低着头抹眼泪,不过行为收敛了不少,“我本也是这样想的,可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我的心啊就难受得不行。”
舒落微已经哭红了眼睛,听完母亲的话也是心中憋闷。
明明是件大喜事,弄到最后一家人都是泪流满面,伤心不已。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舒落微的眼睛便肿了,月儿只好唉声叹气地想法子为她消肿。主仆两人正忙着,宫中帮忙的宫女嬷嬷就挤满了院子。
婚礼需要的东西早就准备完毕,剩下的也就是为新娘梳妆,以及打点各项嫁妆。
不只是不是昨日哭得太厉害,舒落微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幸好诸事都不需要她动手,经验老道的宫女嬷嬷围在身边自将一切做得完美。
穿衣梳头,描眉点唇,忙得不可开交。
舒落微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空洞的眼睛落在铜镜中的人影上,记忆里那个脸蛋圆圆,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端坐在镜子前的她成熟优雅,浓重妆容下一颦一笑都充满了魅惑,目光流转间一身的红衣都成了暗淡的陪衬。
老嬷嬷们都在说她的模样俊,有人说她的容貌当比得上京城第一美人,立即有人反驳道我们太子妃便是这京城第一美人。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眼波闪动,明媚的几乎刺伤人眼。
心里想着一个人总是能在各种场景中想起他,喝茶时想起他挽袖煮茶的优雅从容,赏花时想起他抬手浇花时的认真眉眼,就连别人讨论美女她都可以想起他。
若是自己嫁给了祁泠逸,他就可以娶孟仟语了吧。
兜兜转转终究又回到了原点啊。
舒落微的思绪一直在迟钝地回转着,脑袋里全是与祁泠煜相处的点点滴滴,开心的,不开心的,像是一场无止境的循环,她在循环里悲悲喜喜,心思迷离,外面的人锣鼓喧天,欢声笑语。
花轿摇晃时帷幔掀起一角,舒落微便在这须臾的光景里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热闹的京城,路边的小摊全都被人群代替,鼎沸的人影如同铺天盖地的海浪将声势浩大的锣鼓声都淹没,男女老幼都伸着脖子妄图一窥容颜。
祁泠煜会不会就藏在这人群中呢?舒落微脑袋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手指触到冰凉的盖头时又陡然停了下来。
这样的好日子,身为兄长的他定是要在宫中赴宴的吧。
心里有一丝的庆幸,还好他不在这里,不必看到她坐着花轿嫁给别人的场景。
那时翠微山上的一次冲突,他曾负气对她说了句“若有一日我真的娶了别的女子,一定亲自将请帖送到你的手中。”盛怒之下的话语,自然没有多少理智可言。
如今想来,这句话真是恶毒极了,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和另一个人完成一生一世的仪式,该是多么残酷的惩罚?
既然真的无法挽回,她宁愿祁泠煜看不到这一切。
各种情绪混杂在心头以至于舒落微完全忘了婚礼的步骤,好在身边的宫女胆大心细,牵着她细心地提醒着,一向粗神经的她竟没有在婚礼上出一丝差错,甚至每一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的优雅。
隔着盖头,她听到许多夸赞声,各种声音挤在耳朵里吵得她愈发昏沉了。
终于有小宫女将她扶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新房,猛然出了喧嚣的环境,舒落微竟有些不适应了。
周围很静,除了人细细的喘气声还能听到红烛燃烧的呲呲声。
舒落微坐在柔软的榻上,手里紧紧攥着绣着凤尾的衣角,红艳艳的指甲掐进肉里都不知道。
迷茫,害怕,甚至有种逃离的冲动。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舒落微屏息听了一会儿终于放下心来。
有宫女端着热腾腾的汤水递到她面前,一天都不曾吃东西的舒落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精致的玉碗。
很浓的汤,喝到口中有种春风过境冰雪消融之感。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终于撑不住困顿缓缓合上了眼睛。
被烛光照得发亮的玉碗顺着鲜红的嫁衣滚落,热气腾腾的液体洒落一地。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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