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鸟驮着两人飞出数十里远,吴星晖终于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整个人差点掉落,还好女子反应快,反手一把扶住他。
“喂,别晕呀。万一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他悠悠转醒:“放心,我还死不了。”
“这就好,吓死我了。”
“翻过前面的山头是不是就到了你说的禾枷部?”
“是,敢问姑娘芳名?”
“凰文,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吴星晖,多谢凰文姑好姑娘救命之恩。”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到是你,伤得这么重,需尽快医治。”
“没事,还挺得住。”
凰文想起吴星晖与那人的对话,好奇问道:“打伤你那人,你好像认识?”
他的心沉了沉,缓了口气,道:“他是我师父。”
凰文惊怒不已,失声道:“就为了什么血脉之力,连自己弟子都要杀。”
“哎,这世间自私自利之人比比皆是,或为了争名逐利,或为了睥睨世人的高深道法,别说是亲传弟子,就是亲生儿子也下得去杀手。”
“你这到是实话。人心难测啊。”凰文叹了声,心口微微一痛,想起小时候,父亲嗜酒如命,每次自外面喝得大醉回来,就会丧心病狂地用各种难听下作的话辱骂母亲,母亲气愤不过,回两句嘴,就会遭到父亲的毒打。有时,甚至不管不顾,一回来动手便打。本来还算殷实的家被他败光不说,还四处借钱买酒喝,最后实在还不了钱,竟将母亲卖给了别人做姬妾。母亲的夫家很有钱,却不拿她当人,那人的正妻厉害得狠,还是个醋缸子,时常打骂羞辱母亲,就连正妻身旁服侍的下人都高过母亲一头,这些人吃剩下的饭食才会留给母亲,母亲忍辱偷生,从不反抗,便是这样,她也不肯放过母亲,时常在残羹剩饭里掺杂些泥土,石子。母亲的身子在百般折磨之下日渐消瘦,大小病痛缠身,那财主不肯拿钱出来给母亲医治。母亲苦苦撑了两年,在病痛与忧愤之中,凄惨死去。这些事实都是后来她长大成人后,回来找那人报仇时,听那府里的下人说的。若不是师父好心收下了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那次回去报仇,她还去见了父亲,本想痛骂他一顿,却发现他已是满头银发,倒在墙角下,裹着破旧,肮脏的布衾,瑟瑟发抖,他老了,也瘦了,应该还生着病,身子十分虚弱。
他认出了她,幸喜万分,想要起身去拉她的手,却是已没了力气,他哭着唤了声:“云儿,你回来了,你回来看我了。”
她哭了,眼中满是悲愤与心痛。
“你怎么落到这般地步?”她是该恨他,本想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言语好好地羞辱他,张开嘴却只问出这一句话来。
“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害死了你母亲。老天爷在惩罚我,只求你不要再恨我。”他跪倒在她脚下,痛苦流涕。
她的心微微一痛,想要去扶他,终还是忍住,冷声道:“你做了这么多恶,还想求我的原谅,做梦。”
“对,对,我还有什么资格求得你的原谅。”他瘫倒在地,无限悲凉地说了句:“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便是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她回过身去,眼中已满是泪水。终还是忍住,快步离开。这都是他自找的,我不杀他,已经是便宜他了。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服着自己。
第二日,还是去看他,带了些吃的。可是他却永远地去了,肮脏的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她的心阵阵绞痛,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为什么,不再等一等。为什么?”
终于,她紧紧地抱住他,所有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泪水滚滚掉落,“父亲---------” 她头埋入他怀里,感受着那最后一点温存,紧紧咬着红唇,无声地痛哭。
凝若落到她身旁,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吧。”
她旋过身,扑进凝若怀里,失声痛苦:“师父。父亲他,他走了。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凝若心口一痛,抱住她,幽幽道:“傻孩子,你还有师父啊,师父就是你的亲人。”
夜空中,冷风在耳际呼呼作响。吴星晖一度昏迷,又一再被冻醒,恍惚间低头一瞧,下方正是禾枷部寨门外一块空地,忙拉扯了下凰文的衣袖。这女子似有心事,浑然不觉,只得强提起一口气,大声道:“凰文姑娘,我到了。”
她回过神来,手指轻点了金鸟的脖颈处,金鸟清鸣了声,一个俯身,落到禾枷寨子外。纳兰雪、南宫傲、大祭司等人都在等他,南宫傲迎上前来,扶住他,朝凰文连声道谢。
“你这就要走?”
“你舍不得我?”
吴星晖默然。怔怔在愣在她面前,竟不知该如何去挽留?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瞳,凑到他眼前,他的心猛地一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忽地俏皮一笑:“还是爱上我了?”
“救命之恩没齿不忘,要不在此呆几日。等我伤好些,再----------”
“还以为你爱上我了呢,算了不好玩。走了。”她轻挥了下手,洒脱而去。
他的心却随着那道身影飘向远方。
“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
他倒下去之前,缓缓说了这一句话。
初春,暖暖的微风抚化了深冬最后一场积雪。禾枷部干渴的小河,经这几月的沉睡,复苏过来,哔哗的激流将小河的生命力唤醒。苗人们偕老带幼,一趟又一趟往家里担水。许多人,挖了地窖,特意用来蓄水。
距离上次巴卡部大战,已是一月有余。阮杰、吴星晖的伤势已基本痊愈,天知来勾结姥怓,叛逆师门之事,早已通过五彩雀告知到了宗门。与却天的回信很快传来。内容很简短,命风平缉拿天知来回宗门受审,唯一要求是保证他活着。
吴星晖正坐在一处屋顶上,怔怔出神。暖和的阳光洒在脸庞,映出了他的哀伤。阮杰、南宫傲纵身落到他身旁。吴星晖侧过头去,轻瞟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来了。”
“吴师兄,还在想你师父的事。”南宫傲有些担扰,才坐下,便先问道。
阮杰紧拽了下南宫傲的衣角,使了下眼色,忙岔开话题:“风师弟被困在那无名山下,跟随叶秋画修习道法也是一月有余,是该出来了吧?”
南宫傲接过话茬:“秦师妹闭关都两个月了,还没出来。风师弟怎么可能比秦师妹还快?”
阮杰瞪了眼南宫傲,朝吴星晖道:“吴师弟以为呢?”
“啊,哦。不知道。”
“不会是在想凰文姑娘吧?”不会看人脸色的南宫傲好奇又多问了句。
阮杰只觉得一阵头痛得紧,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吴师弟,他这人心直口快。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吴星晖转过头来,望着身旁这两人,默然许久。终于挤出一丝笑容,缓缓起身。这两人满头雾水,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师父他背叛师门,我却没料到。心里很痛,仿佛被掏空了般。我自小便没了双亲,是他老人家收留了我。养我,教我。我一直当他是我最亲的人,即便他伤了我,背叛宗门。我都不恨他,也不怪他。只是觉得失落,绝望,这世间我又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可是,我现在明白了,我并不是一个亲人也没有。我还有你们,还有大家。以后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
吴星晖已眼圈泛红。
阮杰、南宫傲内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眼中泪花闪动,终是一歪头,将吴星晖紧紧地抱住,神情振奋道:“好兄弟。”
阮杰又郑重道:“以后我们就是彼此最亲的人。”
南宫傲忙道:“还有风师弟,秦师妹他们。”想了想,又道:“不过,黄想那小子就算了。”
吴星晖笑道:“谢谢你们。我没事了。”
阮杰松了口气。南宫傲却道:“适才是不是有想凰文姑娘?”
阮杰脸色一沉,正欲低声喝骂。吴星晖摆了摆手,道:“没事。想一个人的感觉其实也不错。它冲淡了我内心底不少郁结。”
“是啊,想一个人的滋味确实不错,细细想来,其实有点甜。”南宫傲停了停,神色微微有些伤感,“若是你想念的那人不喜欢你,这滋味就不太好受了,多少有些苦涩。”
“秦师妹确实很招人喜欢。”吴星晖拍了下他肩,又道:“不过,像她那般优秀的女子,这世间恐怕也只有风师弟能匹配得上。”
南宫傲有些恍惚,明亮的日光刺得他眼生疼,不由地闭了下眼,道:“我又何尝不知,我与她之间犹如云泥之别。可是偏偏爱上了,想忘又忘不掉。”
“听说这次是纳兰师妹掌厨,总算有口服了。光是想想肚子都呱呱直叫。”南宫傲舔了舔嘴唇道。
阮杰淡笑道:“是啊,前些天都是心若那丫头下厨。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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