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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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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中, 她被踩了好几脚,刚想挣扎着爬起来, 一双臂膀穿过她的腋下, 直接把她提起来,带出内堂。
武皇后的哭声传出很远, “枉我将你们视作骨肉,你们竟然如此狠毒,想谋害我!要不是外甥女先喝下肉汤,此刻我早遭了你们的毒手!”
武惟良和武怀运被金吾卫五花大绑, 扔在前院的场院里。兄弟俩嘴里都塞满了破布, 喊不出求饶和辩解, 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武皇后双眼发红, 面色狠厉, “武氏兄弟狼子野心,立即斩首!”
没有审讯, 没有认罪。
早就等候多时的护卫拔出弯刀,一刀下去, 兄弟俩齐齐毙命。
浓烈的血腥味反而让惊慌失措的武氏族人冷静下来,他们纷纷跪倒在武皇后身边,咒骂武惟良和武怀运,撇清和兄弟俩的关系。
护卫拎着武惟良和武怀运的人头踏进前院, 朗声道:“尔等切莫慌张, 武惟良和武怀运心怀不轨, 意欲谋杀天后,我等奉天后之名,已经将凶徒立地正>
前院的官吏望着血淋淋的人头,双膝一软,匍匐在地。
裴拾遗浑浑噩噩,也在下跪的人群当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武皇后竟然把两个族兄杀了!
内堂的哭叫声渐渐隐去,裴英娘找回神智,扭扭胳膊,“放我下去。”
武承嗣低笑一声,松开手,“你胆子不小啊,竟然不害怕?”他回头看一眼内堂,神情麻木,仿佛刚刚喝下毒汤的人不是他的表亲,“小十七,我劝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姑母没空理会你。”
裴英娘抚平衣袖上的皱褶,“多谢。”
不管怎么说,刚才武承嗣对她伸出援手,当得起她的一声谢。
武承嗣看着裴英娘蹒跚的背影,嘴角微挑,难怪这几天常听宫里的人夸赞这位永安公主。小小年纪,能临危不乱,光是这份镇静,就够她在宫中游刃有余了。
裴英娘找到忍冬:“太平公主呢?”
忍冬有些害怕,脸色苍白,声音微微发颤:“公主刚刚吃醉了酒,天后让人把她抱进内室休息去了。”
裴英娘放下心来。
武皇后果然早就做好周密安排,李令月喝醉了,不知道贺兰氏就在她眼前喝下有毒的肉汤,宴席上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她只需要憎恨武怀运和武惟良。
已经有人快马奔去太医署,请来数位当值医师。
贺兰氏还没死,但却比死还痛苦,毒/药一时要不了她的命,只毁了她的面容。
李贤守在病榻前,要求医师立刻开药,起码得减轻贺兰氏的痛苦。
医师们束手无策,叹息道:“魏国夫人中毒已深,世间无药可救,臣等才学不精,求大王恕罪。”
李贤额前青筋暴起,打发走太医署医师,颓然瘫倒。
他明白,毒是阿娘下的,即使有解药,医师们也不敢救人。
武皇后端坐在堂前,命侍者收拾残局。
内室和前堂只隔着一道十二扇金漆屏风,贺兰氏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阔的厅堂间。
武皇后连声哀叹,神情悲痛。
武承嗣和武三思坐在下首,时不时举起袖子抹一下眼角,陪武皇后一起流泪。
茫然无措的武氏族人被佩刀侍卫赶到偏院看押起来,他们能清楚地听见贺兰氏在垂死挣扎。
羊仙姿把裴英娘带进已经打扫干净的内堂。
武皇后似悲似喜,眼圈微红,“小十七,到我跟前来。”
裴英娘不敢抬头,走到台阶前,屈身肃礼。
武皇后目光柔和,摸摸她的脸颊:“你很好。”
裴英娘能够在几瞬间下定主意,果断拦下令月,主动接下斟酒之事,不论是才智,还是胆识,亦或是对令月的情谊,都很让武皇后满意。
武皇后提拔寒门士子,和世家对抗,已经取得初步效果。此刻,她急需壮大武氏宗族的力量,为自己建造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
武皇后手段再高,也无法面面俱到,她需要几个忠诚的左臂右膀,为她分担朝堂内外的事务。
然而,武家的儿郎,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堪大用。武承嗣和武三思看着恭顺,其实一肚子的心思,只能利用,不能委以重任。
李弘读书读迂腐了,李贤巴不得和她这个母亲划清界限,李显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李旦明哲保身,不问政事。
不管是哪一方,都无法为武皇后提供更多的支持。
无奈之下,武皇后只能把目光投向掖庭宫的犯官女眷。
世家之女,从小饱读诗书,只要加以引导,才学、谋略、眼光一样不缺,未必比朝堂上的男儿差。
而且她们身世凄苦,除了依傍权势之外,无路可走,比外头的大臣好控制。
可上官璎珞却和李弘一样,认准死理,清高傲物,绝不向武皇后低头。
可惜了她的一身才华,不识时务的人,即使有七巧玲珑心,也只是根朽木罢了。
武皇后放开裴英娘,细细审视眼前这个内敛沉静的小姑娘。
她不如上官璎珞聪明,但却有敏锐的直觉,性子又这般忠厚,倒是块好料子。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懒散了,年纪也不适合。
如果她再年长几岁,武皇后就不必浪费心思去收服上官璎珞了。
想到身边无人可用,武皇后不由有些发愁,打发裴英娘去内室陪李令月。
裴英娘绕过屏风时,被贺兰氏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武皇后的报复手段直接狠辣,所有人都知道武惟良和武怀运只是替死鬼而已,但是没人敢提出异议。
这就是掌握绝对权势的好处,什么阴谋诡计,心机陷阱,都比不过至高的权力。
内室门窗紧闭,听不见外面的嘈杂声响。
李令月在榻上酣睡,脸颊晕红,神态安详。
帘幕低垂,纱帐轻拢,鎏金凫鸭香炉袅袅吐着一蓬清冽的烟气。
裴英娘叹口气,屈腿坐在花几前,如果她真的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八岁小儿就好了。
昭善忽然郑重向裴英娘行了个稽首礼。
裴英娘一脸讶然。
昭善抬起头,小声说:“奴替公主谢过贵主的苦心。”
裴英娘摇头苦笑,“阿姊对我好,我自然也对阿姊好。”
昭善垂眸不言。
皇室儿女,生来宠幸优渥,太平公主是天后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备受宠爱。但放眼整座宫城,真心对公主的,能有几人?
永安公主进宫后,迅速夺得公主的喜爱。两人耳鬓厮磨,感情比亲姐妹还要好。
昭善看着太平公主从一个咿呀学语的胖娃娃,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从不曾见哪家贵女能和公主相处得这么友好。
一开始,昭善怀疑过永安公主的用心,八岁的小儿,正是任性骄纵的年龄,怎么可能如此懂事大度,事事都想在前头呢?她的随和大方,肯定是故意装出来的。
经过方才宴席上的斟酒之事后,昭善才明白,自己的怀疑,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永安公主能获得圣人、八王和公主的亲近喜爱,不是没有缘由的。
公主确实天真烂漫,圣人和八王可不好糊弄。
内堂中,武皇后以手支颐,闭眼假寐,伴着贺兰氏的惨叫声小憩。
羊仙姿守在坐席旁,随时盯着侧间的动静。
武承嗣看出武皇后方才对裴英娘表露出的欣赏之意,侧头和武三思对视一眼。
兄弟俩迅速达成默契,他们是天后的亲侄子,太平公主他们或许高攀不上,配一个养女,应该绰绰有余吧?
武三思有些犹豫,悄悄道:“裴十七太小了,等她长大,我岂不是要做七八年苦和尚?”
武承嗣皱眉,冷声道:“你还想回岭南去吗?”
武三思连连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我不回去!岭南清寒孤苦,除了深山还是深山,一年四季虫子、蚊蝇天天往床榻上钻,每天睡觉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被瘴气毒死,哪比得上长安的富贵繁华!”
武承嗣握住武三思的手,“那你就得收敛性子,好好奉承姑母,姑母能把我们召回来,也能把我们赶出去。姑父疼爱裴十七,姑母也喜欢她,听说宫里除了七王李显,人人都和裴十七交好,八王和太平公主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娶了她,你就不必怕再被流放到岭南去。”
武三思轻哼一声,颇为不甘心,但想到之前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还是只能点点头,“罢了,就当娶个佛爷回家供着罢,反正她只是个养女,管不了我!”
武承嗣撇撇嘴。
长安城的贵女,个个心高气傲,瞧不起他们兄弟。裴家小娘子小小年纪,能够被姑母青眼相看,获得圣人的喜爱,还和太平公主、殷王交好,岂会是个好相与的?三思只怕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不要紧,姑母才是他们兄弟最大的靠山,只要说动姑母,裴家小娘子还不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说起来,裴十七出自名门裴氏,外祖父是宰相褚遂良,又被姑父李治认养在宫中,是真正的世家贵女。模样也生得可人,是个小美人胚子,日后长大了,必定是个眉目清秀、窈窕曼妙的娇媚小娘子。
要不是他和裴十七的年纪相差太多,哪里轮得到三思在这抱怨!
兄弟俩正低声讨论什么时候向武皇后央求一道赐婚的旨意,一个穿圆领袍的宫人蹑手蹑脚走进内堂。
羊仙姿摇摇手,把宫人领到廊檐下:“什么事?”
宫人道:“八王来了。”
羊仙姿愣了一下,“殷王?”
李旦一进门,就看到两枚挂在檐下的人头。
他的两位舅舅,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转眼已命丧黄泉。
鲜血淋漓,院子里飘洒着一股刺激的血腥气。
李旦面不改色,径直走进内院。
羊仙姿在厅堂前等他,“大王怎么来了?”
李旦扫一眼内堂,面容平静,“太平公主和永安公主在哪儿?”
羊仙姿躬身道:“两位公主在内室休息。”
&女史禀告皇后殿下,本王先带她们回宫。”
李旦扔下一句话,穿过夹道,直接往内室的方向走。
羊仙姿不敢拦他。
裴英娘挨在榻边打瞌睡。
小脑袋瓜子一点一点,下巴磕在凭几上,吓得她一个激灵,瞌睡全无。
天色渐渐暗下来,武皇后要等着贺兰氏闭眼才会回宫。
武皇后不走,旁人不敢吱声。
裴英娘扒在窗户下面,踮起脚,偷偷观望被侍卫看押起来的武氏族人。
人人面色惊惧。有人哭丧着脸,颓然坐在地上,有人蜷缩成一团,偷偷饮泣,又怕哭出声会惹怒武皇后,只能强撑起笑脸,又哭又笑,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李令月睡得香喷喷的,一直没醒。
裴英娘苦中作乐,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上,不去想贺兰氏此刻是生是死。
她心想,不知阿耶这时候在哪儿呢?是被关起来了,还是被送回金城坊了?
亲眼看到作恶多端的武惟良和武怀运伏法,阿耶是高兴呢,还是恐惧?
一道身影从穿堂那头走来,裹幞头,踏皂靴,穿一件团窠鹿纹窄袖翻领胡服,双眸幽黑,眉宇轩昂,神情冷淡,不知不觉间透出一丝傲慢骄矜。
看到来人,裴英娘忽然觉得鼻尖一酸,嗓子微微哽住,一声呼唤在喉间酝酿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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