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贵在床上想了半宿又睡了半宿,隔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花了好一阵工夫才把衣服穿上,推门而出时小脸显得格外茫然。热水盆,洗脸毛巾,青盐柳枝一样都没有,总觉得脸上和嘴巴里怪怪的。
“这才醒,没睡好?”拐角处贺良叼着颗果子走出来。
小富贵行了一礼,说道:“前半夜想了很多事,之后迷迷糊糊睡着了,倒是睡的不错。”
贺良点点头,从兜里又掏出个果子塞给小富贵,说道:“抬头上老树頭的野果,味道不错。”小富贵也不扭捏,接过就啃,边跟着贺良走,边问道:“山上的人,起床不刷牙洗脸吗?”
“呵,真是个富贵命。别担心,等你入门后,会派遣下伺候你生活的侍女仆从。不过,待你十二岁之后,一些日常琐碎的小事情就需要自己处理了。”
屋外有高山,山高入云从。
一个人,一人随,不知多久,走过几遍相同的景色,不过远方那座高山却依旧没有接近过。果子早已被啃赶紧,果核青黑,光滑地像一粒珠子,被他握在掌心。
山不走,云不动,大日当空悬而不落。终于,到了第七遍的时候,一直走在前面的贺良主动停了下来,问小富贵道:“累吗?”
“累。”
五岁的小娃娃已经被汗液湿透了衣裳,本来悠长的呼吸也被打得紊乱,几缕头发搭在额头上,好不狼狈难堪。
“累了怎么不说?”
小富贵诚实地说道:“既是试炼,总是该坚持的好。”
“哦?看出来了?”
“太阳升起又降落是常识,而且…这场景我已见过七遍。”
贺良口袋里的果子仿佛吃不完一样,又掏出一颗啃着,问道:“怎么判断出来的?”
“我父亲说,我有过目不忘,走马观碑之能。”
咔嚓,果核竟被贺良咬碎了。他问答:“你那果核呢?”小富贵伸出手来,那枚青黑的果核正在掌中心。
“为什么不扔了?”
“你也没扔。”
聪慧、过目不忘、善于观察、富有耐心,异常的…诚实。贺良心中心念一闪,几个念头酿成了思绪的美酒。
“那便继续走。”
又三遍后,小富贵只觉得自己的肺部犹如火烧,脚底板似又针刺,掌心握着的果核硬邦邦、湿漉漉的极为不舒服。看着永无止境的道路,他终于喊停,说道:“走不动了。”
“那便休息吧。”
贺良掏出一颗果子丢给小富贵,然后盘坐在地上,呼吸吐纳,气韵悠长延绵,似龟息。后者结果果子之后并没有马上吃掉,是先将果核藏在衣裳中,然后紧盯着盘坐的贺良,好像要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些门路。
‘我可真是笨,要是找些想到把果核揣着,就不需要握着那么辛苦了。’小富贵学者贺良盘坐下来,边听边看,边看边学。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就算自己动作学的再像,都没办法做到贺良那般气韵悠长,延绵不绝。
“请问,我要如何做到和你一般?”小富贵问道。
贺良静静吐纳,并未回答,小富贵也是静静地等,边等边吃。过了好一会,前者的吐纳才结束,这时才回答道:“我呼吸吐纳之间,吞吐的是灵气,你尚未修道,如何能和我一般?”
他听闻点点头,把第二课果核也揣进了怀里。
“可休息够了?”
“要是这样永无止境的走下去,怕是还需要休息一会。”
“哈哈哈。走吧,最后一遍了。”
徐风吹拂,天上的太阳终于动弹了片刻。小富贵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跟随贺良再一次上路。这回,他们终于是走到了一处新地方。
“此次试炼共分为三段,途中有两个走马站。此处为其一,叫飞升站。”
飞升站位于悬崖之处,从内往外眺望可见一片隐藏在朦胧云雾中的山体。贺良从中取出了几袋食物和水,挑选了一些出来给自己,再挑选了一些给富贵。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我们俩人吃的东西不一样,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体经过了灵力的淬炼,早已与凡人不同,我盘中的食物蕴含灵力,恰好适合我食用。至于你身体稚嫩且尚未修道,所以只能吃些凡人食物。”贺良边吃边说,小富贵则楞是听完了贺良的话才点头说懂,开始进食。
盘子都清空之后,贺良玩笑似的对小富贵说道:“想不想知道下一乘是什么考验?”
“想。”
还是那么老实。
“此处名为飞升站,并不是只为了求仙人飞升的名头,而是确有能让人飞天的设置,可以让我们乘风腾云,飞往主峰上的诸殿,于你我,便是飞往选物殿。”
小富贵皱着眉头问道:“飞?”
“准确的来说,是腾空。”
“高吗?”
“你从这儿往下掉,可能要三十息才能落地。”
“你们…是不是想在我腾空到一半那会,把我从天上踢下去。”
“嘿嘿,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贺良还真是三位传功师傅里性格最恶劣的那一位,骨子里的泼皮性格仍是尚未完全剔除。
小富贵叹了口气,心想昨天晚上还是该说要回家的。
“走吧,别让他们在哪儿等太久了。”
“那个…那个太阳不能动事情,是怎么做到的?”
“你…有没有听过鬼打墙?”
贺良启动了飞升云,一缕缕劲风从悬崖的石缝中飞出,纠结成一股,又有云雾原来,结成蒲团、车架和飞马,两个人聊着天也就飞上了天。
“我的师父告诉我,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天地之间有大恐怖,日月之间也有大恐怖。你觉得这三个之中,那个最恐怖?”贺良忽然问道。
小富贵听闻之后赶紧收紧了自己的衣服,俩拳头握着两颗果核,缓缓走向马车的边缘,看着那云深不知的高空,心有戚戚地说道:“该是天地之间的那个。”
“为啥?”
“因为我总感觉自己要掉下去。”
贺良摇了摇头,说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次你错了。”说罢,小富贵略带惊讶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然后就被一脚踹了下去。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才是最恐怖的。”趁着小富贵还能听见,贺良说了最后一句。紧接着就只能听见小富贵嗖嗖嗖的坠落之声。
“喊都不喊,莫非他还真听懂了?哎呀,传功长老,这可不能怪我呀。”往飞马车下瞅了一眼,贺良啥都没看见。
“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儿咯,该回去顾那般兔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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