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一口长气,赵玉衡斗气流转,运劲之间,思想空明,诸般杂念弱点,尽数封存。
他手臂一抖,浓浓斗气流过经脉,导入长枪。刹那之间,长枪红光耀眼,枪尖至锐至利处,一条火龙盘绕,凝聚成形。
那火龙长约数丈,张牙舞爪,鳞甲狰狞。随着中年手臂挥舞刺击,火龙咆哮,风驰电掣般撞向少年双眼。
双眼瞳孔,乃人类周身最最柔弱处,即便如杨正这类强者,已将斗气练至各条经脉,诸类大穴。一双肉眼依旧难以照顾,别说给火龙抓中,即便沙石入眼,亦觉难受。
那火龙来得好快,眨眼距瞳眸要害不过数尺,杨正吓得够呛,临危之际,多年养成的充沛斗气自动护主,无需引导,先一下传至脚底,带动少年滑翔,一纵百米,险险避过致命一击;再一下传至手臂十指,趋使神经跳动,将一杆方天画戟使得风声虎虎,左刺一下,右点一招,招招刺中火龙薄弱,一通猛打。
那火龙纵然强大,终究不过斗气凝聚,远非实体活物。威力与真龙相较,亦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若是真龙降临,即便是最最弱小的初阶幼龙,也远不是杨正眼下能敌,别说反击逼迫,能够撑得三五七招,侥幸逃离性命,便该吃斋念佛,感谢上苍了。
少年戟法刺削,表面看去似乎一味乱打,其实击龙为虚,关键还是打断对手节奏,乱其阵脚。
他内息浑厚,凝如实质,连刺得十余下,赵玉衡便有些难以招架,稍稍分神之际,斗气续接不上,湮然而散。
那火龙没了斗气支撑,顷刻瓦解,消失无形。
心腹大患既去,少年精神大振,侥幸逃过一劫,庆幸之余,怒火伴生,恨恨吐了口唾沫,骂道:“他妈的,刚才那一下够狠!若不是本少自幼练过,指不定着了你的道,尸首搬家。呸,就你会变火龙,本少便不会么?”
屈指一弹,方天画戟迸发惊天龙吟,一条尺来长赤红小蛇骤然凝聚,昂首吐信,咬向中年脖颈。
那小蛇通体妖冶,栩栩如生,虽较赵玉衡那头火龙远为瘦小,但一血一肉,皆以假乱真。特别是一双蛇眼,骨碌碌转动,简直与真蛇毫无二致。
赵玉衡眼见蛇吻杀到,更不犹豫,长枪点出,正中蛇信。这一刺他蓄满劲道,真实实力尽情挥发,毫无保留。满拟一枪下去,打散蛇形,还以颜色。
可是说也奇怪,杨正那条小蛇明明以斗气凝结,看似不堪一击,可是自己这把号称京都名器的“六曲幽冥枪”竟然刺之不散。
蛇身中枪,不过微微一阵摇晃,便即卸去枪劲。攻势非但无阻,反击之力更是导入长枪,震得自己手臂酥麻,血行不畅。
他内心波澜震撼,面上却是一副木然,打肿脸充胖子,不屑道:“什么破烂幻术?蚯蚓一般粗细小蛇,人间凡种,也敢号称真龙?本尊分分秒切了他。”
杨正笑道:“龙本蛇蛟进化。世上既无龙,又何来真假之分?我这条蛇虽小,若逢风雨雷霆,说不定也会蜕变升天,化身为龙呢?”他言笑晏晏,一字一词,皆含深意。看似说蛇,又何尝不是影射自己?
赵玉衡为人聪颖,少年话中含而不露之意,自是一听就懂,闻言冷笑“臭小子,就你也想化龙?先过了本尊这关再说。你我此战,若能全身而退,本尊才算服你,承认你有化龙之资。”
杨正笑道:“先前陪你玩玩,你还当真了?要击败你又有何难?”与中年激战许久,他已基本摸清对手套路:赵玉衡枪法刚猛直白,霸道有余,婉转不足,也许是性格使然。
这厮一贯强势,即便战斗,亦讲究正面强攻,不屑游走缠绕,设置陷阱,因此基本上没花功夫钻研躲避之术,阴谋之方,更不会卖弄心机故露破绽,引人入彀,徐图反击。
想明此处,杨正不免生出几分好感,他一向认为:武术即人品。一个人的武术风格,多多少少由性格衍生。光明正大的君子,武功亦是堂堂正正,一派阳光;而阴险小人,所用招数基本邪辣狠毒,诸般下三滥手段层出不穷。
一介武者,内心若无浩然之气,是断然练不出光风霁月的上乘武学的。
趁着对手疏忽大意,与自己斗口分神之机,杨正偷偷从灵戒拿了七八颗“生生再造丸”,一股脑丢进喉中。
这是他亲手炼制的丹药,参照古方,做过若干改良,效果比之原品更加温和,而入口即化,瞬间补满斗气的药性却丝毫不减。只是远无原药霸道,服用后会产生头痛眼红诸多弊端,去其弊而截其利,算是一次成功改造。
他身上本有百来颗“生生再造丸”,那是初学炼药,第一次炼制的成品,自及不上眼前这些丹药完美,却也是极其珍贵的宝贝,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杨正为了做人情,悉数送了苏弄晴,博得少女好感。其中缘由,故有男女感情成分,也有更为深谋远虑的考量:少年志向宏大,早欲一统小镇,而其中最大故障,便是西门家族、秋叶家族两头拦路猛虎。他先送苏弄晴一个人情,增进交流,便是为了将来统一大业,埋下伏笔。
赠药不过表象,关键是透露自己炼药师身份,这才是本意。三大家族本来势均力衡,不分彼此。但自从杨正西门玉先后晋级剑圣,平衡早已打破,秋叶家族一转眼倒成了最弱者。
对付弱者,要么打压,要么拉拢,杨正素来反感暴力,内心之中,比较倾向于第二种选择。透过赠药,先与苏弄晴结下因果善缘,再加上自己剑圣、炼药师身份,又有少年时男女同桌求学经历,杨正有七八成把握,可以顺利实现目标,虽无十分保险,足矣!
※※※
他戒指中灵丹妙药众多,譬如先前用过的“续灵丹”,本身药力大大胜过生生再造丸,之所以对战中摒弃不用,全因续灵丹品级太高,吸收起来反而愈发艰难,远不似生生再造丸那般轻松写意。
这就好比家用自来水,水流大小,不取决于水源深浅,而是决定于水管粗细,阀门紧松。
续灵丹品相纵然再好,十倍百倍于生生再造丸。少年本身消化能力有限,无法利用,虚不受补。只能蚁噬蚕食,慢慢转化;无法鲸吞虎咽,顷刻吸收,又有何用?
效率效率,这才是杨正眼下急需,正所谓:不求最好,但求最快。
事实亦证明,杨正的选择是多么明智:几颗生生再造丸一经入肚,少年斗气即刻回满,宛如打了兴奋剂一般满血复活。
饶有兴致瞧了对手一眼,杨正邪邪一笑,那笑容意味深长,令赵玉衡骤见之下,浑身鸡皮疙瘩颤抖,有一种少女进了色狼窝,绵羊窜入老虎山之感。
还没来得及深思,杨正戟法绵绵,狂风巨浪一般袭来。耳旁风声牛吼,赵玉衡骇然变了脸色,叫道:“不好,臭小子使诈!”
少年戟法汹涌,气势如虹,这分明是初生牛犊刚上战场,体力意志均处巅峰之兆;哪里是经过长期苦斗,气息衰弱,垂垂欲摇之相?
除了使诈偷服灵丹,赵玉衡实在想不出第二种方法。
武术之中,虽也有金针刺穴,鼎炉煅烧,重续经脉等诸多增强战力秘法,数倍十余倍提升战力,但都是不传之方,而且施法者必须至少是剑神法神之躯方能承受,等级太低,枉然自寻死路。
眼前的杨正,自然不可能通晓。
愤愤不平之际,少年戟法骤然一变,前一刻还是滚滚霸道,一转眼即成刁钻黏人。森森戟尖刺挑,有如附骨之疽一般摆之不脱,或点或扎,尽往咽喉要害招呼。
显然,少年不经意间,已由全面进攻转为了重点进攻。仗着斗气不衰,用之不竭,尽情死打,一招一式,全是开足火力,等闲不轻用的绝招杀招。务求一鼓作气,将对手擒于阵前。
如此逼迫不休,赵玉衡纵是铁人猛汉,亦感相当吃力,勉强支撑了十来招,终于一个疏忽,手臂中戟,一溜血花激射,喷薄而出。
少年一招得手,却也并不追击,收戟而立,笑道:“怎样,认不认输,服不服软?”
赵玉衡脸色惨白,咬牙切齿道:“我认输,但不服!”
杨正笑道:“换了我是你,也不会心服的。我承认,少爷开了外挂,作弊取胜,是有那么一点点胜之不武。不过话说回来,战场之上,不择手段亦是家常,你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高手,这一点不应不知。”
赵玉衡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肯自承作弊,总算还没猥琐到家。罢了,看在你方才手底留情份上,这一次,本尊认栽!”适才交手,少年确是留了情面。他那一戟,原本是刺向对手咽喉,临阵突然改变路线,一是欣赏赵玉衡人品,不愿一代硬汉就此夭折;二是性格使然,素来反感暴力,以和为贵方合本心。
杨正一笑“如此最好。那么……你确定不再与尚盈为难?”
赵玉衡沉声道:“只要你臭小子一天不死,本尊绝不会对尚姑娘出手。如此回答,你可满意?”
杨正耸了耸肩,自嘲道:“你这么说,却是令我有些胆颤心惊。看来从今往后,少爷须得多多保重身体,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岂非给了你可乘之机?”
赵玉衡冷笑道:“你小子根基不俗,不出意外,等闲也不会死。周身筋骨又硬,地震海啸、电闪雷鸣诸类天灾亦不足惧;唯一要小心的,便是毒药陷阱、阴谋诡计诸般人祸。不过你这厮一肚子坏水,不去算计招惹别人已然万幸,人家上门找你麻烦,还不是自寻苦吃?”
杨正哭笑不得“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赵玉衡洒然一笑“彼此彼此,各占一半。”笑声中收了长枪,怅然退下。
他手臂受损,伤得不轻。先前激斗中神经紧绷,尚未觉痛,此刻退下阵来,没了强敌压迫,周身舒缓,疲劳倦意涌上,患处血流汩汩,火辣辣般刺痛难熬,一时竟有些吃不消。
杨正冷眼旁观,见对手咬牙切齿,有些过意不去,随手从灵戒中取了一盒膏药,抛给中年“此药外敷,一日三次,止血治伤,立竿见影。”
赵玉衡伸手接了,皱眉道:“臭小子,别以为送我一盒膏药便会承你人情,本尊才没那么好收买。”骂骂咧咧声中,敷药疗疾。
那膏药名为“黑影独角泥”,以上古魔兽,已经灭绝了的“黑影独角蝎”内丹熬制,辅以诸般珍贵药草,治疗刀剑外伤最是神奇。只要非经脉断裂,不管多重的外伤,一经敷上,短则数息,多则一日,立马脱胎换骨,完好如初。
赵玉衡初次使用,果然效果不凡。手臂患处一阵清凉,不但痛楚立减,血液亦奇迹般凝结,不再流出。
杨正大乐,这膏药如此灵验,甚出意外。摸了摸鼻,不再理会对手,径直向姚慕真走去,吸一口长气,如临大敌,笑道:“姚姑娘,咱俩要不要搭把手?比划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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