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尺素明白了,却百感交集,悲愤难言之下咕咚一声磕头在地,邢放已从身侧的枕席之下取出个玉匣,打开是一只玄玉手镯。邢放拿出来道,“这是我如今最珍贵的东西,你拿着去寻找一个有这手镯的女人,告诉她,我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说着,邢放目中现出少有神采道,“很多年前,有个人,曾叫我放下一切跟着上马一起走,我犹豫了——而这却是我此生最后悔之事。往事已矣,如今,我却真的要走了。”
邢尺素垂泪接过手镯道,“尺素,定不辱命!”
邢放点点头,挥手道,“你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记住,今日起,你的心里,只有圣主,没有邢放!”邢尺素沉痛地跪着,见邢放不再理他,只能起身出去,冒着雨一步步离去,只觉这春四月的雨,寒冷透骨。
雨声淅沥,眼前远近的灯火与交织的雨雾似幻似真,邢尺素信步走去,却不知行到哪里,只一路进了桃花林深处。他淋着雨茫然而立,连脚步声到了近前都不曾知晓。头顶雨声一片,却是一把油绿纸伞遮住了他。
“素哥哥,你怎么在这淋雨?瞧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扭头看,却是自己的新婚妻子芰荷,额头几缕湿发披散,面容如花、目光似水,与发上银钗交相辉映,看她喘息未匀,该是找了他大半天了。邢尺素看着她,忽觉得她离自己很远,不由一伸手将芰荷搂到怀里,紧紧抱着,未曾说话,泪先落了下来。他猝然一抱,芰荷手里的伞落了地,先是一愣,随即也抬手抱住了他,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跟我说说,不要憋在心里。”
邢尺素深吸一口气,在雨滴中捧起芰荷的脸庞道,“芰荷,我爱你。”一句话,让芰荷的脸红了起来。邢尺素是个温吞的性子,从未对自己说过如此甜言蜜语,这一句,却让她羞怯不已地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邢尺素还是深深看着她道,“芰荷,我爱你,我这辈子都爱你——纵然明日我不再是我,你要记得我此时的话,无论我将来做什么,变成什么样子,你也要,记得我此时说过的话……”
邢尺素说得语无伦次,却如此沉重深情,顿时震住了芰荷,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任由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捧着。雨声在耳边淅沥,他的目光也如同隔着烟雾,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桃花不停随雨落下,打湿的花瓣,落在地上,萎顿不起……
这边的乐然居里,邢放待邢尺素去了,就缓慢回身,在那首诗后面写下一行小字:
陆沉于野,人逝为鱼。玄裳叶叶,水草依依——
随即推开纸笔,仰面半躺在那榻上,闭目歇息,不自觉哼起曲子来,白皙无力的手指还不停在腿上那打着拍子。
直到雨声渐渐淅沥,终于停下。
直到脚步声由远而近行到珠帘之外,很轻,但无比清晰。
邢放并不睁眼,只淡淡地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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