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乔成办公室出来,李晓禾径直来到三楼,站在了那个熟悉的房门前。嘘了口气,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进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屋子。
李晓禾听的出来,这分明是拿腔拿调,是跟电视上学的。这哪像是一个科级人员口吻?都快赶上部级语气了。心中暗自讥笑,李晓禾推门走了进去。
“有什么事?”办公桌后的杜英才仍旧低头写划着,好像有多忙似的。
“乔县长让我来找你,是关于上访的事。”李晓禾说出了此行目的。
杜英才“哦”了一声,抬起头来:“李乡长呀。不是我说你,身为乡政府一把手,这事做的太次了。治下问题不及时解决,却把矛盾推到了上级,更差劲的是,事情已经发生,还推三阻四,和县领导讨价还价。按说你也有过乡镇工作履历,应该也懂得乡领导工作职责,也知道维稳工作的重要性吧?”
“这么说,你知道了?”李晓禾坐到了椅子上。
“你就这种态度?哎,怪不得……”话到半截,杜英才语气一转,“算了,我还是教教你吧。乡领导职责呢,就不一一赘述了,乡里都有,回去后你照着墙上贴的去学,我就教教你怎么做好维稳工作。随着社会发展,治安形势出现了很多新情况,呈现出了新特点,建立长效机制是维稳的前提。加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基层基础建设,是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维护社会稳定的有力举措,是进一步深化……”
“我不是听你背资料的,这些我都会。”李晓禾冷冰冰的说。
杜英才“哼”了一声:“态度倒不谦虚。那好,我就教你一些具体的。首先,遇到矛盾纠纷要敢于面对,不要怕,而要“化解”当头,不能“躲避”为先,也不能“推诿”为上,更不能“久拖”为完。要有可落实的维稳制度,要对群众说话算数,要善于最大限度化解矛盾纠纷,要有人做事。如果没人服从、支持,只是光杆一个的话,怎么能做好维稳工作?也要善于做事,要……”
“就说这事怎么办?乔县长说你知道。”李晓禾打断对方。
“乔……县长信任我,那是一回事,解决这件事是另一回事。现在是你治下村民上访,你才是解决此事的主要人选,不要把问题上推。”说到这里,杜英才提高了声音,“你可想好了,若是不能圆满处理这次上访,那你就要为此承担责任。”
“为什么?”李晓禾反问。
“为什么?”杜英才“嗤笑”连声,“李晓禾啊李晓禾,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我看你是昏头了吧。现在是你辖区村民上访,你身为双胜乡乡长,身为乡政府一把手,理应是第一责任人。”
李晓禾缓缓的说:“我只到任一天多,这事是前任遗留下来的,我并不清楚。”
杜英才“啪”的一拍桌子:“好你个李晓禾,你这叫什么话?别说是你已经到任好几天,就是你刚到那,只要是发生这样的事,也必须承担全部责任。中央一直三令五申强调维护社会稳定,切实为民分忧,省市县更有众多具体要求,党和各级政府对维稳工作相当重视。我警告你,今天这件事你必须圆满解决,若有差错,就拿你试问,你就是罪魁祸首,就要……”
“放屁,你姓杜的才是罪魁祸首。”李晓禾也一掌击在桌子上。本来李晓禾并没准备骂杜英才,不曾想杜英才还想跟自己耍威风,那就怪不得老子了,正好把对乔成的怒气也一并送给你信杜的。
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字眼,杜英才楞了一下,然后才吼道:“李晓禾,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杜英才,我问你,村民为什么到政府上访,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乔县长为什么让你跟着处理?”李晓禾接连*发问。
“你说为什么?还不是你能力低下、处理不了?”杜英才避重就轻,“县长这才让我帮你。”
李晓禾站了起来,手指对方:“杜英才,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刚刚调走两天,村民就上访,而且不是到乡政府,还是直接来这里。他们根本不是找县政府,而是专门来找你的,专门来追你这个帮凶。他们深知,这事是谁推动的,也深知是谁帮虎吃食,才让他们损失了好几百万。”
“你,你……你诬蔑、诽谤,我要向领导反馈,要起诉你。”杜英才手指颤抖。
李晓禾语气倒平静了下来:“你想干什么我不拦着,那上访的事怎么处理?乔县长可是专门点你名的。”
“我现在就去找县长,请他收回成命,我不能去给别人当炮灰,无义务为别人保住乡长位置。”说着,杜英才向外就走。
“好啊,你可不要后悔。现在村民可都在楼下等着,已经冻好几个小时了,而你做为骗子帮凶,不但不想着如何解决问题,反而夸夸其谈,给我背什么资料。我倒要看看,村民会怎么做,乔县长又会怎么处理?”李晓禾冷笑着,“乡长位置能不能保住,我还真不在乎,只怕是某些人的新职务很快就要泡汤了。”
“你……”尽管已经拉开屋门,但杜英才还是收住了脚步。对方乡长位置能不能保住,他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县政府办主任。
李晓禾激着对方,满脸不屑:“你什么你?有种就去啊。”
“主任,坐下消消气。”一个女人从门缝挤进屋子,搀扶上了杜英才胳膊。
杜英才借坡下驴,在女人劝解下,很自然的随着女人回到办公桌后,坐到椅子上。
进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县政府办副主任胡玉晶。胡玉晶松开杜英才胳膊,走向李晓禾:“老李,有什么事好商量,何必跟领导大吵大嚷呢?”
“一边去,没你事。”李晓禾冷冷甩出一句话。
胡玉晶提高了声音:“李乡长,这里可是县政府,不是乡下,也不是菜市场,岂是撒野之地?你要认清自己身份,要明白杜主任是你上司,尊重上级是属下职业操守的基本要求,你……”
不等对方说完,李晓禾直接道:“滚,充什么大瓣蒜?有能耐把上访解决了。”
“你……呜……”一转身,胡玉晶跑到办公桌前,俯到桌上,哭了起来,“主任,你看他……你可要给我做主呀。”
杜英才一拍桌子:“李晓禾,你搅闹县政府,辱骂昔日同事,真是猖狂至极。还有一点党员干部样子吗?难道你就不怕组织治罪?”
“李晓禾,我告你去,让你这乡长做不成。”胡玉晶得到暗示,啼哭着向门口冲去。
“好啊,越快越好,我还省得处理上访的事。”李晓禾手指这个女人,“滚得越远越好,不想看见你。”
“呜……县长做主啊,李晓禾太混蛋了。”胡玉晶终于跑出了屋子。
杜英才一跃而起,向门外跑去:“胡主任,胡主任,别哭,你等等。”
不用劝阻,胡玉晶本身就是干打雷不下雨,脸上痕迹都是拿唾液伪装的。虽然李晓禾让她滚,虽然那个家伙骂的很难听,但胡玉晶心里其实特别高兴,她就要这个效果。如果不赶上这样的事,又怎有机会向杜主任表衷心?听到杜主任追来,她心中甚喜,哭的动静也更大,但脚下步伐却小而急促,一直在上楼台阶处做着样子。
“什么东西?”骂过一声之后,李晓禾走到窗前,向楼下望去。
楼外台阶上的人群还没有散去,或站或坐着。在他们周围,除了警察,又出现了两个男人。李晓禾认得那二人,是县信访局的两名工作人员。
李晓禾知道,那对狗男女一定是去乔成那里了,“狐狸精”的到来,给杜英才壮了胆,否则那小子一人还未必敢去。李晓禾不怕他们去告状,既然讲了就不怕,而且他还希望他们去。
现在楼下那些村民,和自己一点都没接触,而自己也不能随便承诺,还真得借助一下乔县长的力量。他也知道,乔成是不愿意帮自己的,只有利用杜英才那小子了。
……
常务副县长办公室。
乔成脸色阴沉,坐在桌后。
桌前站着一男一女,正是啼哭不止的胡玉晶和满脸苦色的杜英才。
胡玉晶眼皮红肿,抽抽嗒嗒:“县长,李晓禾太猖狂了。他骂我倒没什么,我毕竟做过他下属,也基本适应了他这种粗暴的工作方式。可他骂杜主任就太应该了,分明是大*泄私愤,是在眼红杜主任进步,更是在变相指责县领导的英明决策。”
乔成问杜英才:“你怎么看?”
“真没想到啊,一直我很尊敬的原政府办李主任,素质竟然如此低下。他拿村民上访做借口,满嘴脏话,飞扬跋扈,整个一副土匪嘴脸。我怀疑,村民上访恐怕都未必是村民自己的意愿。”杜英才道,“胡主任说的对,他这就是在发泄对县委、政府决策的不满,是在大肆攻击政府主要领导。这哪是党员干部?这分明就是村霸、乡霸。”
“胡主任,关键时刻能够维护上级,能够努力保持政府尊严,非常好。”说到这里,乔成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谢谢县长,您是全县最英明领导,有您这样的好领导,是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的福分,也是全县数十万父老的福分。”深鞠一躬后,胡玉晶抽泣着出了屋子。
看看关上的屋门,杜英才向前一步,探出身子,低声道:“县长,李晓禾……”
“村民就是找你的。”乔成忽然抬起头,吼道,“你才是罪魁祸首。”
“啊?”杜英才被惊在当地,说不上一句话来,额头适时渗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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