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呤”一阵铃声响起,惊醒了午睡的李晓禾。
什么人大中午打电话?李晓禾拿过手机看看,见并未关机,就没理外面的响动。
一通铃声响过,第二通铃声又一遍遍响起。
意识到可能有事,李晓禾从床上起来,到了外屋。
看到是那部内线电话在响,李晓禾微微一皱眉头,接了起来:“喂,谁呀?”
“乡长,我是钱喜,有重要事情汇报。”电话里声音压的较低。
李晓禾“哦”了一声:“老钱,有事吗?”
“乡长赶快躲躲吧,我看他们来者不善。”对方声音很急,“现在就好几十了,听说还有人在来的路上。”
李晓禾已经猜到,但还是问着:“到底什么事?你说清楚。”
电话里声音很谨慎:“乡长,门口来了好多老百姓,说是要找你,让你赔筐。我担心他们到你这儿闹腾,就说你好像出去吃饭还没回来,让他们不要大声喧哗。他们就说要等着你,现在都在门外的阴凉处蹲着呢,好像也在等着人多来点。我现在悄悄在屋里给你打电话,他们有的人就在门口转悠,估计也在防着我。
我看他们都气呼呼的,肯定来者不善,你就先出去躲躲。前门是走不好了,就从后院翻墙出去,后边院墙不高,踩个东西就出去了。要不这样,你什么时候出去,打电话告我一声,我偷偷过去。到时我蹲在后墙根,你踩我背上,我一伸腰起身,你就上墙头了。”
李晓禾笑了:“老钱,谢谢你啊,想的真周到。不过我不会躲的,我又没做错什么。对了,他们凭什么让我赔筐,这又从何说起?”
“他们说,自个编好的筐都由乡里给存放着,现在筐都捂坏了,就得乡里赔钱,就得找乡长要。”停了一下,钱喜又说,“吃晌午饭前,我就听人们议论筐的事,那时候我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我趁他们不注意,把街门上的小门也锁了,反正刚中午我就关上大门了。”
“老钱,你一直很尽职,工作非常不错,有你担负整个乡政府出入安全职责,我非常放心。”李晓禾道,“你继续坚守工作岗位就可以了,不需管他们。对了,千万把街门打开,大门、小门都打开,你越关着,人们越要进,真正打开了,他们也许反倒不进了。”
“那……乡长你还是……”话到半截,钱喜话题一转,“乡长,有什么事叫我。别看我不年轻了,可要是把我老汉惹急了,照样不怵他们。”
“需要老钱你出力时,我自会找你,自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李晓禾嘱咐着,他还真怕这个半大老头捅娄子。
钱喜回答的很干脆,“是,我知道这是纪律。我先挂了,继续侦查敌情。”电话里声音戛然而止。
放下听筒,李晓禾长嘘了口气:“还是来了。”其实上午在那个大院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这点,知道嘱咐也是白嘱咐。
“蹬蹬蹬”、“笃笃”,脚步声、敲门声相继响起。
人这就来了?李晓禾没有言声,而是侧耳听着。
门外传来压低的声音:“乡长,乡长,你在不在?我是秦明生,就我一人。”
等了一会,李晓禾轻轻来在套间门处,推了一下屋门,发出“咣当”声响。然后才懒散的说:“谁呀?”
“乡长,我是秦明生,有重要事情汇报。”秦明生声音很急。
“等着啊,大中午的,有什么事?”李晓禾嘟囔着,缓步来在门口,打开了门上插销。
屋门推开,秦明生闪身进屋,又回头望望,迅速关上屋门,靠在门板上。低声急道:“乡长,知道了,人们都知道了。什么人说的?肯定是郝大柱。”
李晓禾一边走向办公桌,一边道:“你这没头没尾,着急忙慌的,到底什么事?”
“乡长,那些编筐的村民全找来了,有的在街门口,有的在房檐下。还有人想到办公中心区,让我严词拒绝了。我告诉他们,这里是一级政府,不是菜市场,岂容他们胡来。”停了一下,秦明生急问,“乡长怎么办?”
“老秦,你说怎么办?”李晓禾反问着。
秦明生一下子支吾起来:“怎么办?我……我这,要是那会不给他们存筐,什么事都没有。你看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也不是我主动说的,是他们一再要求,我当时也跟乡长请示了。”
“你和我说过吗?”李晓禾先是疑惑着,然后恍然大悟,“哦,好像就是你提议乡里找个地方。对,就是你说的,然后你就说到了那个大院。要不是你的话,我根本想不起来这回事,更不会想到那个院子,也就不会有这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
“乡长,你……我自认倒霉吧,唉。”秦明生垂头丧气起来。
“老秦,那也得想办法呀,外边那么多人都等着呢。”李晓禾又催了一句。
“我,我现在脑子都乱了,实在也想不出来办法。既然乡长也说是我揽的事,那我就出去面对他们,谁让我多提这事呢。”秦明生一副赌气口吻。
李晓禾“哦”了一声:“你去面对,怎么面对?”
秦明生长嘘了口气:“尽量商量吧,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他们巧说没地方,我也不会提那处院子,要是郝大柱能够及时看看,也许还能少发霉一些。大伙都有责任,尽量商量吧,他们要是能认倒霉最好,实在不行的话,乡里……我就担点。哎,真是倒霉催的。”
“你认他们认倒霉,他们就认吗?你商量少担点,他们就能同意?”李晓禾连着发问。
“他们不认还能怎的?又不是我把筐弄成这样。要是他们实在不认可,那就爱咋咋的,反正我也只能这样了。”秦明生一副破罐破摔语气。
李晓禾盯着对方:“老秦,你这根本不能解决问题,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做为基层公务员,做为乡镇干部,每每遇到问题时,不是我们做了什么,不是我们尽了什么义务。重要的是问题解决了没有,如何解决的。现在看来,你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了,那就还是由我面对他们吧。”
“你……你有好办法?”秦明生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走一步说一步吧。”李晓禾道,“你去看一下,所涉及村子的村干部到没。如果没到的,打电话立即让他赶来,否则自己去应对村里编筐户。另外,在别人问起如何处理时,你就说正在研究。待村干部到齐以后,我们都去大院现场。”
“好的,我马上去落实。”秦明生转身走去,行至门口时,又回身问道,“这样行吗?”
“让你去就去。”李晓禾语气很不客气。
……
下午四点多,存筐大院内。
数百村民聚焦在这里,现场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有嚷的,有吵的,在唉声叹气的。
“嘀嘀”,一阵汽笛鸣响,乡长专车进了大院。
车门打开,李晓禾从车上下来,在众人注目下,来在西库房门前。
随着李晓禾的到来,现场吵混声停了下来。
扫视一眼众人,李晓禾道:“诸位,一会儿我让郝大柱打开库房门,大家先去看一下现场,仔细的看。但是许看不许摸,更不能拿,如果哪个村子的筐乱了,挪了地方,或是少了,村主任自己回去处理,谁也别跟乡里说。听明白没?”
“明白了。”回复声倒是很响亮。
“那好,按照村子排队,每个村两队,村干部站最前面。一会儿在看的时候,也必须列队前行,不能私自行动。如果哪个村子村民不按要求行进,对不起,还是村主任自己处理。”说到这里,李晓禾停了下来。
很快,几百号人排成了多列纵队。
李晓禾转头道:“郝大柱开门。”
郝大柱答应一声,走上前去,“咔吧”一声打开门锁,然后“嘎吱吱”打开一扇门,随即又打开了另一扇。不多时,三扇大门全都打开。
众人都屈起眼睛,使劲望向光线较暗的仓库里。
“看去吧。”李晓禾说了一句,让开了门口。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前多列长龙瞬间涌进库房。
“啊,怎么成那样了?”
“放这时可是白刷刷的。”
“咋都成这样了,灰不溜球的。”
“全是他*妈的灰疙蛋,这可咋整?”
“不行,不能这样,我不干,不干。”
叽叽喳喳的抱怨声传了出来。
李晓禾依旧背对着库房,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完全一副与己无关的神情。
再看秦明生,却是另一番情形。脸上写满了沮丧、懊悔,还有不甘,站在那里不停的摇头、叹息,还不时偷眼去看李晓禾。
十多分钟后,进去的村民陆续走出库房,站在那里吵混起来。
待众人全部出来后,李晓禾带着秦明生,去库房里转了一圈,才又来到外面。扫了眼众人,李晓禾问道:“看了现场,什么感想?”
“来时筐还好好的,咋就成了这样,必须给我们说法。”有人嚷了一嗓子。
“我们要说法。”
“我们要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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