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镇并没有多大,前前后后也不过百来户人家。
镇上的人家,谁不认识谁呀!
庆大户的家就住在镇东面靠近清水河边上不远,是2年前新修的一座大宅子。前后三进的庭院厢房不说,后面还打通清水河暗渠蓄水修了个人工湖小花园。
看上去的确是气势磅礴,不愧是莽山镇上首屈一指的人家。
相形之下,就连神殿和官府设在镇上的建筑,都要逊色几分。
一路上灰轻言想了很多,满肚子的话想说,结果真见了庆飞扬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倒是庆飞扬领着他走去了后花园里,围着人工湖漫步:“轻言怕是还第一次来家里,不妨多走走,看一看。今后呀,这也就算是你们的另一个家了。”
在他看来,这次提亲是根本就是走个过场。灰家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老的残废,小的病弱,只靠着灰轻言和灰青瑾两个少年少女支撑内外家计。
整日里辛苦到死,也不过是勉强维持温饱罢了。
能够有机会和庆家结亲,不上赶着马上扑过来还等什么?
心意确定,自然说话也就没了顾忌。
“你看这片园子,等到靑瑾进了门之后,每天都可以在这里游玩。毕竟是个女孩子,整日里总是那么辛苦也是不好。
“尤其像靑瑾这样的好女孩儿,更是需要多多关爱才是,我……”
眼看话题就要转到妹妹嫁给庆林之后“美好生活”上面去了,灰轻言再也忍不住了。
“恕我无礼,今天上门拜访,只是对辜负了贵人的好意来表示歉意。”
实际上,庆大户目前还只是平民身份,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真正的贵族——贵人的称呼也不过是攀附而已。
“嗯……嗯?”庆飞扬听清后脸色未变,反而饶有兴趣的歪过头来,满满都是学来贵族的装腔作势:“哦,你的意思的是……不愿意么?”
“是,承蒙贵人青眼有加,但灰家真的高攀不起。”
“呵呵,高攀不高攀的,我都不嫌弃,你们又何必在意。”
“好意心领,但愧不敢当。”灰轻言低着头,但言辞却半分不让。
灰青瑾尽管年纪还小,但已然显露出来了美人坯子的迹象。又知根知底,小姑娘的性情品行也非常好。
有她照顾次子,今后总算可以放心了。
因而庆飞扬不在乎多付出些好处。
为了次子一生的幸福,他也愿意多给灰家一些好处。毕竟灰青瑾可以说非常好,可次子却是……唉,总之也确实是委屈了人家的。
在他想来,灰轻言此番拒绝不过是拿腔作势,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罢了。毕竟灰家的情况人人都看在眼睛里,和庆家完全天壤之别。
结果他没想到灰轻言并不是表面拿捏作态,而是真真拒绝。
耐着性子又劝说了一番,并许诺出了更好的种种条件,但灰轻言却还是拒绝了,庆飞扬顿时阴沉了脸色。
以前也就罢了,如今的庆大户几乎在莽山镇上一言九鼎。除神殿外,连衙门的代官都要避让三分。
他勃然作色,灰轻言的压力瞬间陡增。
庆飞扬能看出来灰轻言的局促,甚至还能看见他脑后涔涔而下的汗水,可却没能看见所期待的反转。
尽管满心怒火,可庆飞扬也不得不对眼前这个贫穷的少年产生了一丝激赏。
心志坚毅,说不定也能在将来有点子成绩!
不过这点儿激赏很快就被怒火所掩盖,转眼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你妹妹的婚事,你一个当哥哥的能做主吗?”
“是,父亲身体不好,家里的事情全都由我做主。”
“你明白拒绝后会错过什么吗?不是我夸口,只要答应下来,灰家,还有你,未来都会和现在截然不同。我可以帮你们达到前所未有的生活层次,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的,已经想好了。”
“哼!我看你根本就没想清楚!”庆飞扬被他石头一样坚硬的态度激的火冒三丈:“你错过了你这辈子唯一能出人头地的机会!
“没有我的扶持,你们灰家就只能窝在莽山里穷死!若非为了我的林儿,你们又怎会轮到这样的好运气!真真是不知所谓到了极点……”
“贵人!”
这一声大喊,也顿时让庆大户有些惊愕:“啊?”
就见从进门开始一直垂着头的灰轻言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来,刚才的局促也好像全都消失了,身上居然洋溢着另类的一份锋锐气息。
灰轻言认真看着他,满是郑重道:“贵人您多虑了。没有庆家的帮忙,灰家也不会一辈子窝在镇上穷死。”
“哈哈哈,可笑之至!不会穷死?难道你们还想翻身?凭什么?就凭你们平民的出身?还是说再去找别家,把你妹妹卖个更好的价钱?”
“住口!”
此刻灰轻言的身上居然充斥着极度浓郁的杀气腾腾,即便庆大户都不免有些心生畏惧。
不过是个穷小子罢了,怎么能有这样的气势……这……这这……
庆飞扬有些胆怯,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可是灰轻言却满脸怒色的又向前一步,逼近到了跟前。
“我告诉你,我们是穷,但却绝不会牺牲任何一个家人的幸福。高攀不起什么的,都是客气话。
“实话告诉你,我绝不会坐视妹妹卖给一个傻子!你庆家再有钱有势,我们也不稀罕。灰家穷归穷,可至少还有骨气在。”
“哈,骨气?那东西又值几铜角1乘?你能把骨气当饭吃吗?”
“这却不劳贵人操心!我们灰家自有饭可吃,不靠别人也一样能改变命运!我们是平民,可平民修炼有成,也是能一飞冲天的!贵人!”
“哈?修炼?居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哈哈哈……修炼?就凭你?还妄想靠感悟神意出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神炼评价,你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还想凭修炼出人头地?哈哈哈……
“能凭借修炼而出人头地的,只有我儿子庆磊这样的天才!至于你,哼,只配在在这穷山僻壤里苦挨着活命罢了。”
“胡说八道!”
“哼,我胡说?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世上所有命运都是早早注定好的!有钱有势是天生的,聪慧资质也是天生的。
“从你投胎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这一辈子的命运!像你这样既没有天资,也没有家世,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早就注定了这辈子都只有受穷的命!
“认命吧!”
“我偏不认这个命!”被轻蔑姿态深深刺激到的灰轻言吼叫出声:“谁说命运是注定的?我无钱无势,我修炼资质平凡,那又怎样?
“我有手有脚,会努力,也能拼搏,谁敢说我注定不能翻身?我就不信付出没有回报!即便是神灵,也休想抹杀掉我这样凡人的奋斗!”
庆大户被他气势所慑,怔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早先学来的贵族气质顿时荡然无存。
顿时他恼羞成怒的吼叫起来:“别以为说两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话就能翻身,我等你回来求着我送靑瑾上门!哼!”
早就决定了忍辱负重,好言好语委婉的推掉这门亲事,尽量不要得罪了庆大户。
可最终的结果却还是闹到了不欢而散。但即便让事情再重来一次,灰轻言也相信还是同样的结果。
咄咄逼人也就罢了,可庆大户缺千不该万不该的嘲弄他改变试图家人命运的努力。
“唉…..”
回想起最后庆大户满面扭曲的阴沉脸色,灰轻言知道今次把他得罪狠了。
“哼,小子,拒绝我的好意,你有这个资格吗?不是我夸口,莽山镇上我只要发了话,还别说什么奋斗拼搏,我让你想活下去都难。
“你这样不知好歹,是在给家人招祸,懂吗?”
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充满了渗人骨髓的阴狠毒辣。
几乎要打个寒颤的灰轻言最终还是稳住心神,满是决然的转身而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妹妹嫁给你家的傻儿子!”
“砰!”
身后不知道什么东西被人狠狠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好,好,好!”声音一字一顿,满满都是怨毒。
“我倒要看看,你们家是不是真的能把骨气当饭吃!哼哼……不识抬举的东西!我等着你回过头来求我!”
灰轻言再没有回头。
……
家里人都在等着他的消息,谁也不希望和庆大户闹僵。
毕竟在莽山镇上,他的能量超乎想象。全家还要讨生活,得罪了庆大户可怎么办呀!
灰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家人,他本来就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
“呃……没事儿,我们又不靠着他家养活。凭本事吃饭,我还就不信他庆大户能一手遮天了!
“再说了,神殿也不是个摆设,庆家总不能明着抢人吧?不过这几天,靑瑾你也别出门,就老实呆在家里好了。”
“哦……好。”
“我去药堂卖掉生葛根,然后去粮店多买些糙米回来。这些天咱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让庆大户知道我们的决心不会改变,自然也就死心了。”
“嗯,都听你的,哥。”
“那我走了。”
只要自家准备好了足够的粮食,再来什么阴损坏招儿,灰轻言都相信能够化解掉。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哼,无非是这条性命而已!
便是拿命去与你拼了,又怕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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