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太平洋的季风肆掠西行,连续三个时辰的大雨终于停止。乌云散尽,冷月当空。清冷的月光下,空旷广袤的山野万籁无音,而在这片死寂的空气中,唯有山岚不时拂动草木发出的沙沙声才能让人稍稍感觉到一丝活气。
这里是倭国本州中部的妙见山,因为它地处美作与备前的分界之处,所以作为大名势力的缓冲地带,常年以来人迹罕至。而这也正好为一些不法之徒提供了便利,每每在杀人越货之后他们便会把尸体抛入其中,久而久之,在尸骨堆积之下,这处本来就人烟稀绝的边荒之地便彻底沦为了一个生灵裹足的尘世鬼蜮。
推古二十二年正月二十三,亦就是今天,在妙见山的西北山域又多了四十六具新鲜尸体。
从这些尸体的衣着式样来看死者不像是本地人物。一个个交领右衽的打扮,倒是颇与海洋彼岸的大隋国相同。其中年纪稍大的约有三十来岁,最小的不过十四五岁,每个人身上都被创数处,血肉淋漓,让人一看便知道在他们死亡之前一定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厮杀。
在这些尸体中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米七八的个头显得鹤立鸡群,身形消瘦,不过骨肉却极其匀称,手中握着一柄几乎与他身高等齐的无刃巨剑,而最最引人注目和与众不同的则是少年的身体赫然是站着的。
只见他双目圆睁,眉间立剑,彷如战神在世、霸王重生,即使身死魂灭,那巍然挺立的身躯也自有一股睥睨天地的无上气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月悄悄隐入云层。黑夜即尽,旭日将升,而就在这明灭交替、阴阳汇聚之时,死去少年那本已扩散的瞳孔竟突然收缩了一下,随后紧接着在一阵诡异至极的气氛里慢慢泛起了只有活人才有的神采……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游览泰山玉皇顶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意识闪现,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开始涌现在少年的脑海里,待静下心来,这才忆起自己在玉皇顶上冲山下撒尿的荒唐事情。
当时他们一伙四人一起攀上玉皇顶,基于对工部大人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无限敬仰,遂在贱人老猫的倡议下一齐冲山下撒尿,只不过倒霉的是山下架着一架高压线塔,这一泡尿下去彷如长河奔流、大江决肆,绵延不绝之下,顿时尿连高压线,不仅祸根被当场电成了木炭,就是小命也随之玩完。
“难道这里是地狱?”
少年看了看眼前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正自惊愕莫名之际,忽然忍不住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倒在地上翻腾起来。
不知为何,他的脑袋就仿佛是有万千把利刃在同时绞割,而伴随着这种痛苦,一些莫名其妙的讯息则有如潮涌一般铺天盖地的冲贯进他的脑海。
在这些讯息里,少年看到了自己的降生,自己的成长,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还有兄长嫂子,弟弟妹妹……直到最后,画面戛然定格在一杆长矛洞穿他胸膛的那一刻。
“我叫李玄霸,唐国公李渊第三子……如今是大业十年正月……我奉皇帝陛下旨意护送鸿胪卿裴俊臣出使倭国,意欲连接倭国,伙同新罗、百济两国夹击高句丽……”
少年不禁傻了:“我什么时候成了李玄霸?难道是借尸还魂。可是就算是借尸还魂也不会一家伙借到一千四百年前吧。再说借尸还魂怎么会同时拥有李玄霸的记忆与人格?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在梦中我游览泰山,然后变成了李玄霸?”
巨大的冲击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然而看看眼前场景的真实性却又不由他不信,末了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发现并不是在做梦,这才鼓着肿起的腮帮子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哈哈哈,这就是穿越吧,哈哈哈哈哈……”
少年一时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以前看小说的时候那些穿越主角哪一个不是在穿越的空间里混得风生水起、盆满钵满、妻妾成群的,这回终于轮的自己了,怎么着也不能比他们差吧?不然如何能对得起自己如今这身份。
当然,当皇帝这种高危职业他是不敢想的。因为那太需要技术含量了,有李二这个超级大boss在,他实在是没有打通关的信心。要知道那可是亲手干掉两个亲兄弟的狠人,自己如果不识时务,到时候不过是捎带手多解决一个罢了。他可不觉得自己这种政治小白能是李二的对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他妈撑得没事干去当皇帝啊?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身边还有一大群大臣瞪着眼睛找你的毛病,稍有差错就会被喷得体无完肤。你说老子纵情声色,不理朝政,谁要敢开喷老子就砍谁脑袋。得,这是要做独夫民贼啊,一顶“桀纣”的帽子下来,死了再给你上个“炀”的谥号,你丫就等着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直到永远吧。
当个逍遥王爷就不错,特别皇帝还是李二这种一心想当圣天子的主,只要你别脑袋被驴踢了想着造他的反,一辈子的荣华富保你贵享用不尽。想想每天牵条恶狗,身后再带几个穷凶极恶的恶仆,踢踢东家瓜摊,砸砸西邻菜铺,而后再顺便调戏调戏南市娇俏小娘子,少年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更加欢畅了。
他是一个单身汉,本来就属于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心里没什么太大的志向,无非是混吃等死,凑凑活活过一辈子得了。
平日里的最大爱好就是读书,什么医相星卜、经史子集、科普探险、堪舆望气……没有他不读的,虽然大多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但是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 不会作诗也会吟”,在朋友圈侃侃大山,吹吹牛皮,倒也显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喝酒之后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时间就差粪土当年万户侯了。
而基于这种性格,所以到哪儿都能过,不管是后世的高楼大厦、飞机汽车,还是而今的矮屋小院、劣马黄酒,他都能处之泰然,随入而安。说好听点这叫洒脱,直白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蠹虫,而更粗俗点就是造粪机。既然是造粪机,那么哪个时代不是造呢?
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告别了曾经的一切,作为李玄霸生存于世的少年扛起巨剑举目四望。借着旭日东升的晨曦,只见得四野山峦起伏,荒无人烟。也不知身在何处,路在何方。无奈之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等到了人烟稠密的地方再想办法返回大隋。至于出使倭国,只能对不起表叔陛下了,不然再来个半路截杀,恐怕这条小命就真得交代了。
虽然说他如今是大隋国的第一好汉,一柄干城巨剑重四百余斤,舞起来,剑锋所指,当者莫不披靡,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再来个阴谋诡计、陷阱暗器的,他就是有九条命恐怕也不够赔的。
再说了,老爹再有三年就要自己拉杆子起山头重起炉灶另开张了,他又犯得着为别人的江山拼死拼活卖命吗。更何况他那位表叔陛下还不是什么善类,对于他们这些八柱国十二大将军后裔不是一般的上心,几年来杀的杀,流的流,搞得他老爹为了自保,不得不招财纳贿、醇酒美人的自污。然而就这还保不齐哪天大祸临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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