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转过话头对雷虎说道。“老渣子,你就别尽说气话了。你这样一兜揽咱们的事情不就惹祸上身了吗?还是赶紧想一想,等一下进城怎么样应付官军的盘查吧!咱心里老是觉得不踏实,总是觉得如此一来就要兄弟为咱哥惹上是非了。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说着,董老爷子脸上已是多了一层深深的忧虑之色。
“哥啊,你也担心过度了吧。这桃花镇说什么也是兄弟混生的地方,怎么可能让咱哥出意外呢。”雷虎顿时哈哈大笑道,微微轻咳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兄弟这名号在桃花镇上尚来是说一不二的。哪些官衙的爷们见了兄弟我呀,都得点个头哈个腰吧,决不致于让咱哥这般狼狈担心呗。若是有人敢反了咱哥的底,除了兄弟是没有人人敢动你的了。”
虽然雷虎这般说得坚定,但是董老爷子的心终究是放不下来。“老渣子,话虽如此说,但还是小心的好。没事时和那些官衙的爷们怎么样唠哆都有可以,可是现在这小子惹火了当朝的两大门府,兄弟不可以掉以轻心。况且那些吃官饭的人物都是说反就反了的,咱们犯不着和他们瞎扎腾。”说毕之后,又张望了一眼似是已经熟睡的李秋生。
那雷虎似是不以为然的答道,“哥呀,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兄弟我呀。我知道以前是兄弟对不起你,现在怎么可能还让咱哥重蹈覆辙啊。你就安心吧,等下进城过关时你就只管看咱兄弟的做作好了,用不着你爷俩抛头露面的。”
董老爷子无奈地垂下了头,鼻孔里轻轻地吐出了一声冷哼。
斜阳西下,桃花镇的入城关卡仍然敞开着。
雄关漫漫,斜阳草草,隐在烟雾霞海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美轮美焕。
城门关卡和以往不同的是严寒的天气里多了好些士兵把守,盘查得也比以往勤快些。
那些守城的百夫长和十夫长更是刀剑在握,来回走动。站岗的士兵枪不离手,查岗盘查的兵卒吆喝不断。个个犹如面临大敌压境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崩得紧紧的。
此时此刻,雷虎所乘的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冉冉沿道而来,就要进入这样守备森严的桃花镇城门关卡。他的马夫就像往常一样打马直往城门口的岗卡上闯,仿佛打心里就不把那些据守城门关卡的官兵放在眼里。
这看得轩内的董老爷子多少有些惊讶,想不到曾经这个不起眼的小渣子,现在居然在桃花镇混得如此风生水起,威风八面。董老爷子心里不禁有些傍惶,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风尘的冰冷和逃亡,心中又升起了一缕缕言不由衷的感慨。
这边还没等董老爷子的感慨植入心肺,发酵成形。那边守卫城门关口的士兵已然截了出来,一个十夫长模样的头领大模大样地渡到了关卡中央,把手一伸就拦下这一辆装饰华丽的大马车,继而大声吼道。“那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竟敢强闯大爷的关卡,没看到本大爷在这里盘查校检吗?全都下来,让大爷盘查盘查,看看有没有朝廷要捉拿的逃犯—李秋生。”
十夫长这么一声大嚷,驾车的马夫孙老头立即就收住了缰绳。‘喻’的一声勒住了马头,抱拳在手向这个十夫长喝道。“这是咱镇压上雷老爷的坐架,军爷,就不必检查盘问了吧?反正军爷也是知道的,我家老爷是镇上的什么人物,和你们当家大军爷的都差不多是八辈子之交了。你们就免得检查了,放我家雷老爷进城吧。”
嘿,嘿,两声令人毛骨耸然的冷笑从这个十无长的牙缝里挤了出来。这个大头兵居然在关卡前来回渡了几步,然后冷眼瞧了瞧这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忽然冷冷地喝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头,好大的口气啊!一出口就抬出咱大当家的来压场子,你想气死老子啊?没那么容易。”说着,又用手捋了一把尖酸的下巴,眯着眼睛重重地挖苦道。“嘿,嘿,你个死老头要真是气煞我了。好啦,要怪就怪你自己嘴溅口臭。你不这样说还好,既然你这样说了,那老子就得按规矩办事,要不然你还以为老子是吓大的。”说罢,这个大头兵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要挥手向马车后厢帘笼抓去。
孙老头急忙跳下马车来伸手拦道,“军爷,你不能这么鲁莽顶撞我家老爷的。全镇人都知道我家老爷是个急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若是惹脑起我家老爷来,只怕到头来我家老爷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到那时就不好收场了。军爷,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孙老头把话一摞完便挡在了马车前,任那官军自己一边去思考,做出选择的决定。
那大头兵自是不傻,他好像也是经历过捅刀子拼老命的战斗场面一样。被孙老头这样无端端的一激,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气,一边把孙老头往旁边用力地推,一边恨恨地瀑喝道。“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只要是进得这桃花镇的城门就得接受老子的盘问检查。老子现在奉的是本朝国主的诏令,在此查岗捉人,不是你家老爷的狗屁喝令。”
城门口,一车两人,顿时闹得不可开交,相毒素纠缠起来。似乎是僵直了在那里一样,你不让我进城,我也不让你盘查。
这时,马车内突然传出了雷虎那火爆如雷的声音。“是那位军爷如此给我长脸?看来我雷虎得下车去拜会一下你老人了,要不然你老也不认得我是谁?”
那个拦道的十夫长当即一愣,马上还语道“我还以为是那位国主派下来的巡防钦差呢,摆出这么大的架子来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要是摆给咱兄弟看的,麻烦你自己走下来让咱兄弟们瞧瞧,看看是你的老脸厚呢?还是咱兄弟手中的刀枪赔得上你老的颜面。”
霎时,又听得雷虎在马车内沙哑地吼道。“你当我真不敢出来瞧瞧你是那一个狗熊啊?你省省吧。咱雷虎最爱凑这份热闹了,就怕你等一下闹了个大乌龙,自己趴下去了多不好意思啊!我雷虎的脸可不是随便给你这些丑人丢的。”言罢,雷虎带着几分酒意又连连咳嗽了几下,似是醉得很厉害很难受的样子。
那十夫长再如此一听,那里受过这般无礼的摆弄,当即大怒。“有胆的你就自己走下来,别像个宿头乌龟似的掖在车里装神弄鬼,我可不吃你们这一套。实话告诉你,你要是不下来接受盘查,就休想进得了此城门。”
“你小子真是长脸了,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等着,爷这就下去,看你能浑熊个球样?”在车内又发飙了这几句雷虎才探出身来,在老孙头的搀扶下慢慢渡将下来。缓缓走到那十夫长的面前冷言冷语道,“军爷,我这不是下来了吗?你能怎么着啊。”
那十夫长也不搭话,右手往后一招,两旁的士兵即时围了过来,把雷虎和孙老头以及那辆马车紧紧地围在了当中。
车内的董老爷子和李秋生霎时大惊,赶紧把自己的装束重新伪装了一遍,生怕等一下被查岗的官兵认出自己的原形来。
那知站在马车前的雷虎好像根本就不把眼前的官兵当一回事一样,轻蔑一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来吓唬我雷虎?你当我雷虎平日里在桃花镇上是吃素的呀。闪开,那来的滚回那儿去,别让人看着碍眼。”
这个十夫长和眼前围困的官兵顿时也大怒起来,平白无故的被人侮辱了一回,岂能咽下这一口怨气。提枪舞刀就要向雷虎扑过去,这时只听得城门内一声叫喊,就传出了一个半老徐娘的声音。
“哎哟,马军尉,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呀?咱们桃花镇上的大户--雷达老爷子你不会也是不认得了吧!上月十五,人家雷老爷子还在咱家的“柳香院”为你宴请了一顿,还替你欠老娘的30两银子一并还清了。你个死木鸡怎么反眼就不认人了?这时候居然和雷老爷子动起了刀枪?你这么样恩将仇报为的是什么事嘛。”
被称为马军尉的十夫长终于愣了一下,回头往城门内看去。妈啊,城内“柳香院”的老鸨母陈辣嘴立即就映入了他的眼睛里,仿佛突然之间有几千条吞噬身心的恙虫,在他的身体内剧烈地扭动着噬食着他的身心。一时疼痛难忍,恶心不已。
马军尉想要掉头就走,可是陈辣嘴已迎了上来,马军尉只得硬着头嬉笑道。“陈鸨母,你这是打哪里往哪能里去啊?赶巧让你老碰上咱家在此巡视了。”
陈鸨母一歪头戏谑道,“马军尉,你就别装了。老娘只是路过这里刚巧看见你和雷老爷子磕上了,所以就过来说上两句。桃花镇上谁不知道你小子嘴甜肚子里黑呀!要不是看在人家雷老爷子上月请你大宴和还清你那欠银子的份上,老娘我才懒得管你的狗卵差事呢。躲你还来不及,怎敢送洋入虎口啊。”
“哎,哎,陈鸨母,你把我马军尉说得好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一样。我有那么可恶习恶心吗?不就是欠你“柳香院”几吊钱子吗?你也用不着这么恶心的损我呀?”马军尉憋着红脸说道,好像他跟本就不记得有陈辣嘴提出起的这一回事一样。
“呸,呸,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现在我只问你,上月这事你还记不记得。若是记得,你就不该这样为难雷老爷子。若是不记得人家的恩情,你就做你那狼心狗肺的差事去。我陈辣嘴自是管不着,算我陈辣嘴多管闲事好了。”
“哎,哟,哟,陈鸨母,你看你都说到期那里去了。我这不是在执行公务吗?那敢询私啊?”
“呸,你个黑心肝的还不敢询私?你就装吧。雷老爷子,快上车去,这城门口风大,着凉了可不好。”陈辣嘴在一连丢了马军尉几个睥姨的唾弃之后,赶紧走到雷老爷子的跟前说道。
雷老爷子这时才横眼插嘴道,“哎哟,陈掌柜,原来是你啊?失敬,失敬。”在向陈鸨母连连作了一揖之后,雷虎又慢条斯理的说道“陈掌柜,真让你看笑话了。你看我现在老了,说话也不中用了。哎,真是白养的白眼狼,咬死人不偿命。”
陈辣嘴霎时笑呵呵地恭维道,“雷老爷子,你就别瞎说了。谁不知道你在桃花镇抖一抖,这地都要囔三囔。城门关口风大,你上车去,这儿我就帮你搞掂了。”说毕,就要扶雷虎上车而去。
一旁的马军尉像看傻眼了一样,被陈鸨母这么一唠哆,居然定定地站在了一边。他的脑子里确实浮起了上月十五去“柳香院”的情景,只是他当时喝得醉熏熏的,脑中一片空白,并不知道最后帮他付款的是谁而已。如今陈辣嘴说出了实情,马军尉顿时软了下来。
旁边围而不攻的兵卒见头儿没了下文,也慢慢散了开来。眼看一场闹得剑张弩拨就爆发的好戏即将落了幕,只听得城楼上传来一声大喝,“站住,不许放他走!”。
众人茫然大惊,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人缓缓从城楼上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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