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间,透着浓浓的杀意。
两个小厮自然不敢在言语分毫,却听不远处传来几声轻笑,“哟,今个儿可是好日子,妹妹怎的如此动怒?”
是凤氏。
阿思转头看去,就见凤氏跟在萧婉清的身后,那模样,哪儿像是什么王妃,简直就是萧婉清的跟班。
阿思回以一笑,顺道着行了礼,“奴才见过王妃娘娘。”说罢,又冲着萧婉清一笑,只唤了声萧姑娘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们俩都还没嫁给修麟炀,眼下凤氏才是正儿八经的淮南王妃。
不得不说,阿思这一礼,行得凤氏心里头很舒服,毕竟自萧婉清进了王府之后,她的日子可不似从前那般舒坦了。
萧婉清仗着得修麟炀宠,处处压着她,却还装作一副好相与的模样,膈应人的很。
却不知萧婉清从未想过要压着凤氏,只是性格使然罢了。
是以这会儿阿思如此行礼,算得上是刻意不待见她,她也并未放在心思,只是瞧了眼那两只黄牛,便拿起帕子遮住了口鼻,“哪儿弄来的这些畜生,还不捉紧弄走。”
这一番话,又是将秦家二老弄得份外尴尬。
秦父瘸着腿就要上前,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拖动那两头牛,只想着赶紧把这两头牛弄走,不能再给自个儿闺女丢脸了。
岂料阿思一把挽住了秦父的手臂,将他拖住,看着萧婉清笑,“萧姑娘这便是不懂了,这两头牛代表的是你我二人的噩运,在今日这等大好的日子里头,须得将这两头牛当场杀了,意欲你我二人从此再无噩运,事事顺遂。”
她爹娘送来的礼,弄走?
不可能的。
秦父一脸茫然的看着阿思,心想着这规矩他怎么闻所未闻,转念又一想,约莫是自己闺女为了不是颜面才骗大伙的?
于是跟着点头,“是,是啊,乡下人是有这规矩。”
凤氏皱着眉,“这儿是淮南王府,不是什么乡下。”还要当场将这两头牛杀了?
光是想想那画面,她就觉得恐怖了。
阿思歪着脑袋轻笑,“可奴才是啊,今个儿是奴才的好日子,奴才的爹娘自然是要照着规矩行事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
凤氏瞪了阿思一眼,“本宫可没有怪罪你爹娘的意思,只是将牛领进府来,实在不妥。”
“奴才也是这般觉着,所以方才意思训斥过他们二人了。”阿思瞥了一旁那两名小厮一眼,方才接着道,“不过如今都领进来了,再弄走也太不吉利了。既然这两头牛是象征着奴才跟萧姑娘的噩运,这噩运自然得就此斩杀了。”
言下之意,这两头牛,她今日还真就杀定了!
“今个儿这日子,你就非得要见血不成?”凤氏怒斥,只觉得奴才就是奴才,一点都上不得台面。
眼见着王妃动怒,秦家二老忍不住小声劝着阿思,他们无权无势的,不好得罪王妃的。
阿思惘若未闻,嘴角挂着轻挑,“见血有何不可?满地艳红的,多喜庆。”
“混账!”
“本王也觉得挺喜庆。”
就在凤氏那一声厉喝之后,修麟炀的声音缓缓传来,轻飘飘的,偏是叫满院儿的人都为之一惊。
大厅内的众人纷纷行了出来,跪地行礼。
凤氏也赶忙欠身。
秦家二老随着众人一块儿跪下,顺道着拉着两个孩子一起跪着。
一时间,满院竟只有阿思跟萧婉清站得挺挺的。
修麟炀行至萧婉清身旁,搂佳人入怀,方才免了众人的礼数。
淡淡扫了阿思一眼,一脸关切的看着萧婉清,“不舒服?”
萧婉清仍是掩着口鼻的模样,朝着一旁的两头黄牛一指,“太臭了。”
秦父眼见着修麟炀搂着萧婉清,又见萧婉清怀了身孕,心想着王爷定是最疼爱萧婉清的,如今萧婉清跟王爷告状,王爷岂不是会怪罪阿思?
赶忙开了口,“这是草民弄来的,草民不懂规矩,这就弄走,这就弄走。”
秦父表现出来的惶恐,只让阿思觉得心酸。
一把拉着要上前的秦父,笑道,“爹你急什么,没听方才爷说他也觉着喜庆嘛!”
既然修麟炀说了那话,便是不会怪罪的意思。
再说了,修麟炀又不是傻子,岂会弄不明白两头黄牛从前门进了府到底是谁的过错?
闻言,秦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修麟炀,只见后者微微点头,“有心。”说着,有看向阿思,“只是在这儿宰了,恐会吓到孩子,不如拉去后院?”
是商量的语气!
活阎王修麟炀竟然是一副商量的口吻!
宾客们惊呆了!
阿思也不傻,修麟炀给的台阶不下,找死么?
于是点头,“也好的,只是方才这两位兄弟说拉不动。”
矛头,转向了先前的那两名小厮。
狗仗人势的东西,想给她添堵,倒是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
那两名小厮匆忙跪下,却是一个求饶的字儿都不敢说。
在淮南王府当差,自然也懂修麟炀的性子,越是求饶,越是死得快。
修麟炀冷冷的瞥了二人一眼,便是叫束风将二人带了下去。
基本不死也残了。
阿思方才心满意足的冲着修麟炀一笑,“那这两头牛还请爷做主了,奴才领家人去后院叙叙旧?”
“恩。”淡淡应声,听不出喜怒,只是眉眼间隐着几分笑意。
阿思忙谢了恩,带着秦家二老跟两个娃娃去了后院。
一路上,两个孩子都跟‘刘姥姥游赏大观园’似得,好不新奇,行过一处便是‘哇’的一声惊呼,只觉得这王府里什么都好看,什么都新鲜。
阿思带着他们去了花园的凉亭内,今日阳光明媚,亭子里凉爽,还能赏花。
“姑姑,你以后就住在这儿了吗?”小丫头问。
不待阿思回答,秦母便道,“是呀,以后你姑姑就是这府里的一个女主人了。”
“哇!那我以后还能来吗?”
“不行!”秦父喝止,“不许给你姑姑捣乱!”今日他们给阿思丢的脸还不够吗?
还来?
这辈子都不该再来了!
小丫头嘟了嘴,阿思见状,便哄了两个孩子自个儿去玩耍。
“儿啊,爹娘不好,这回可给你丢脸了。”秦母拉过阿思的手,满脸歉疚。
阿思摇了摇头,“没丢脸,是这儿的人本就眼界高,你们来不来,他们如何瞧我都是一样的。”
若一昧的说没丢脸,秦家二老必然不会往心里去,今个儿丢没丢脸,他们难不成还不知道吗?
唯有这样说,才能让秦家二老的歉疚感稍稍好些。
秦父重重叹了口气,“唉,说到底,都是咱们家高攀了,原本那婚书,我是不想签的,可王府送来的礼太重,咱们秦家几辈子都吃不完,你爹娘没本事,只得……”
秦父说着,已是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王府虽端了三箱子金银,可他总不能拿这王府的钱买了礼再送王府来,思来想去,乡下最好的陪嫁便是黄牛了。
却没想到……
阿思不知该如何安慰,事实上她也并未怨怪过秦家二老,修麟炀那么大手笔,的确是很难抗拒。
就听秦母道,“儿啊,你也别怪你爹娘,其实嫁进王府也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服气,从此衣食无忧不说,我瞧着方才王爷也挺护着你的,旁人的闲言碎语你不必理会,只要王爷疼你宠你,一切都好。你也放着心,今日过后,爹娘就不来了。”
“对,对,不来了。”秦父附和道。
他们是想着,没了他们给阿思丢人,兴许阿思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阿思低着头,心里头的感觉怪怪的。
秦家虽是农门,可秦父秦母并无半点重男轻女之意,反倒是对她呵护有加。
虽说阿思对他们的感情一般,但对于秦父秦母而言,阿思却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如今为了不让女儿丢人,他们可以忍着再也不见女儿,足见他们的爱有多伟大。
只是,阿思不得不辜负他们。
且不说她并非是秦四,但说自己走后秦家或许会遭受的磨难,阿思这心里便有些不好受。
深吸了一口气,阿思才道,“今个儿是乞巧节,一会儿爹娘回去前,我带你们上街去逛逛。”
到时趁机溜走,秦家二老必定着急寻人,到时候修麟炀见他们二老急迫的模样,兴许会不忍心为难秦家。
不忍心?
阿思暗暗轻笑自己的天真,可事到如今,她只能这般想。
她是自私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这可摘不得!”花园深处忽然传来声响,不多久便见两个孩子急匆匆的往这儿跑来,手里头还攥着几支花。
府里的园丁就在后头追着,两个小人精果断的往阿思身后一躲,连脑袋都不敢再冒出来。
那园丁瞧见了阿思,便是微微欠了欠身子。
阿思点了点头,方问,“怎么了?”
“阿思姑娘,这您可得给奴才做主了,这俩孩子摘了萧姑娘的银薇花,回头王爷若是怪责下来,小人还有一家老小需要供养,实在是……”实在是死不得,也伤不得啊!
阿思回头看了两个小娃娃一眼,只见两个孩子都是一脸无辜的模样,自然也不忍心责怪,便冲着园丁道,“此事我会去同王爷说清楚的,你放心吧。”
园丁赶忙行礼道,“还请阿思姑娘现在就随奴才走一趟吧!”谁知道回头阿思会不会说,还是现在就扯着人去好了!
阿思知道园丁是信不过她,只得叹了口气,“成,你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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