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暗中前行,甚至能够在极近的距离里,听到前方一支队伍惨遭不明生物的撕裂屠杀,血肉鲜血飞溅,不慎沾红他的衣角。
乱魔之夜即将到来,森冥部落之中的冥族以及黑暗生物气息实力都高涨到了一种空前绝后的地步。
暗渊殿的人在这里举步艰难,视物的双眼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
陵天苏侧目看了一眼身侧并肩同行的女子。
只见她衣裙翻动,大袖飘飘,她双眸微阖,并未睁眼视物,沐浴着腥风血雨,面上一派处变不惊,好似对于这番黑暗早已习以为常。
黑暗之中不知有什么诡异古怪的东西围绕上了两人身体,虎视眈眈。
森然的黑暗将她手中照明石的光芒吞噬,映照着洁白手掌的光瞬间熄灭。
陵天苏几声极为细微的吱吱声音,有点像老鼠的叫声,却又更加尖锐诡异几分。
照明石熄灭的光很快又重新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阿笙脚步未停,甚至连端着照明石的动作都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可陵天苏却是瞧见,原本光洁照人的照明石表层,沾洒上了一蓬猩红的鲜血。
“方才那是什么?”陵天苏不禁发问。
并非是没有看清黑暗之中的那道影子,只是那几道畸形的鬼影,看起来并不似冥族生物。
阿笙左手托着照明石,右手大袖一展,一把寒光熠熠的漆黑长剑自她臂间滑至掌中。
长剑通体漆黑,剑身窄长如柳叶,反射出的寒芒竟是抵御住了这一方黑暗,剑光逼人,好似黑夜之中的星光。
陵天苏眼角微微转动,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手中之剑。
其剑身形态、长度,宽度皆与人间大碑亭中的那把大碑剑极为相似。
但他清楚知晓,这把剑与大碑剑毫无联系。
因为她手中的漆黑长剑,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乱海星魄。
而乱海星魄,在很多年以前,他初见的那一年,其剑形态,并非如今这般类似于碑剑。
她双眸未开,并未注意到陵天苏似有似无的打量目光。
兀自展袖一拂,剑气如裂,在浓雾黑暗之中爆出万道湛蓝星火,星光燎原,草木纷纷碎石乱渐。
崩裂开的剑气将黑暗一路斩裂至百里开外,重重古道乱林,霎时间被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一剑破暗开道,剑气两侧无数张牙舞爪的青鬼赤魔尖声大叫,纷纷避让开来。
右臂垂下,乱海星魄滴落着鲜红血珠,也不知在方才黑暗中施展出的一剑,有多少妖魔鬼怪丧命于她手中剑下。
阿笙缓缓睁开夜霜寒冷的眼瞳,目光平静地扫了扫黑暗之中的无数影子,淡淡说道:“这些都是阴奴。”
“阴奴?”
“嗯,阴奴本是阴刹皇朝的厉鬼幽孽,十万年前被冥族活捉了不少带回冥界炼化成阴奴,乃是至邪至恶的阴冥变种生物。
它们虽无实体,却能够通过魂交而诞下后裔,繁衍之力十分惊人,一旦被冥主抽出一魂刻下奴印,这些阴奴们便
会丧失理智,沦为残暴嗜血的怪物,只凭借着本能来战斗,阴奴嗜血,且不畏疼痛死亡,是冥族手下极为好用的弃子。”
陵天苏看着剑气横扫之下,纷纷畏惧如虎的阴奴们,他不由笑了笑。
那群黑暗生物,即便是遇到长幽境的大修行者也势若疯狂的围吞而去,十分难缠。
而阿笙不过是一剑扫势,却逼得它们纷纷不敢近身。
纵然她自降神格,手段仍是十分强悍霸道的。
天生邪恶生灵畏惧神圣之力,幽冥神尊虽是出自九幽,可他那一脉神族血统,却是不容侵犯质疑,神圣而霸道!
天空之上,时而会劈开一道道声势浩荡的黑色闪电。
但陵天苏十分清楚,那并非闪电,而是冥族号令万鬼乱魔,正在疯狂撕裂黑暗结界而造成的阵仗。
每裂开一道闪电,森冥部落的大地某一处便会火山爆发一般爆开声势恢宏的黑暗邪恶气流,逐渐开始朝着暗渊殿方向笼罩而去。
“前方便是冥族军队根据地了,穆云锦千人队伍正是战败其中,一众俘虏皆在前方。”
阿笙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无情:“记住,这一次我们的目标只是穆云锦,旁人是死是活不要多管闲事。”
陵天苏大步无声地朝着剑气指引的方向行去,沉声回应:“知道了。”
暗渊殿的战士进入森冥部落,若是战败,其下场只有两个。
一是死亡,被撕成成无数肉块,成为冥族的口粮。
二是成为俘虏,被冥族人当成战利品拖至望北台,当着暗渊殿万千人的面,将台上对俘虏百般凌辱折磨,再极度残忍摧毁肉体,抽出魂魄炼成阴奴。
而穆云锦这一支队伍极为彪悍强大,直接杀之,自然可惜。
若是能够将这位暗渊殿内有名的千夫长大人炼制成为阴奴,反之来对付暗渊殿,对于冥族而言,那是何等痛畅之事。
冥族军团领地,五百冥族将士黑压压一团,身穿漆黑铠甲,肃然而立。
在场地中央,千人团一众早已被屠杀大半,血流满地,就连掀起的黑暗厉风都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唯有一些实力最为突出强大者,那二十名通元境巅峰,以及穆云锦尚且存活。
虽是活着,可他们此刻状况还倒真不如死了更为干净利落。
以穆云锦为首,她被困缚在一个十字白骨大碑上,一身衣物早已被撕烂大半,卑贱而凋零的被铁链束缚着自由。
洁白平摊的腹部间,却是不知被什么可怕力量生生轰开一个巨大的血洞。
血洞之中,清晰可见肠胃的蠕动,鲜血生命的流逝。
小腹处原有的气海丹田此刻被一颗诡异的绿色珠子所代替。
极为沉重的伤势并未让她死亡,长幽境的修为足以让她再支撑几天。
她知晓,这可珠子继续放在她的肚子里,她将会沦为怎样可怕的怪物。
身心的折磨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咬舌自尽。
可她也清楚知晓,长幽境的修行者,绝不可能如寻常人
一般轻易的断舌而亡。
穆云锦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看着前方同伴下属的冰冷残尸,心中就连悲戚的力量都在绝望之中消磨殆尽。
她本应意气风发,挥兵长驱直入,一举拿下这五百军团的战功点,再收服凌凯一众,凯旋而归。
在这三十年间,她不是没有吃过败仗,面临过生死,遭遇过苦难与煎熬。
但是这一路,她都走过来了。
而今一战,她败的一塌糊涂,毫无翻转的余地!
直至一个火热放肆的目光丝毫不加以掩饰地朝她投射过来,穆云锦空洞的眼眸才垂死一般的微微转动一下,一点点的恨意之光在她双瞳之中汇聚。
她看着冥族战旗下的那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人,声音几乎是咬碎了恨恨吐出:“吴善!你不得好死!”
吴善面上含笑,缓步上前,来到穆云锦的面前,伸手一把用力握住她的下巴。
他目光火热地流转在她的娇躯之上,冷冷说道:“穆大人啊穆大人,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平日里你素来瞧我不起,认为我不如热血男儿那般慷慨正直,只余满腹权谋算计,你虽让我为你部队军师,可你由始至终,都不会正眼瞧我!”
穆云锦冷冷一笑:“这便是你叛我的理由!这便是你残杀同胞的借口!”
吴善收回手指,眼神闪烁着阴诡的光:“自然……远远不是。”
他抬首,看着漫无边际的黑暗,唇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天黑了,适合破殿。”
“你!!!”穆云锦浑身僵直,双目瞪圆:“你联合冥族,竟是要颠覆暗渊?!”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我的穆大人。”吴善面上流露出一个阴冷滑腻的微笑,落入穆云锦眼中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他笑着说道:“您这么多年来,如此拼命赚取战功点又是为了什么?也是也同我一样,想早日离开暗渊牢笼,回归家园故土。”
穆云锦死死咬牙:“殿主收你容你,你此举与恩将仇报又有何异?!暗渊殿门大破,灵界必然沦陷!皆是天下大乱,你便是灵界罪人!”
“罪人!哈!”吴善面上表情就仿佛被什么毒物刺到,面皮抽搐,嘲讽僵笑。
“穆云锦,你可真是天真得让人想要发笑啊,你我皆为灵界臣民,先祖更是战死魔疆沙场的英烈英雄!我们本该收一世爱戴供奉!
我们分明是英烈后裔,双手干干净净!不染一条人命!不曾做过一件恶事!无非不过是被魔息感染,我一出生便产畸形异状,一颗蓝色的心脏生于胸膛以外便要受尽白眼!
被人冠上一个魔胎的帽子!被家族亲人遗弃,在灵界的那些人眼中,我们是什么?!是魔孽,是亡灵!是恶鬼修罗!”
说到这里,他似是有些疲倦,眼底疯狂的魔焰并未就此熄灭,声音却是轻了许多。
“穆云锦,被驱逐诛杀的经历你不是没有品尝过,灵界无法包容我,我又何必做那圣人去包容灵界。
反正在他们眼中,我是邪魔孽障,若我不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还真对不起这个称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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