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渊突然晕倒,京兆府尹皱起了眉头,急忙去让人喊了大夫。
旁边的小厮说道:“大人,我家先生身子不好,不如就先别审了。”
京兆府尹却是说道:“本官已经请了大夫过来,若是你家先生真的身子不适,也可先行回去,但是这个刁奴还是要留在这里继续审问。”
现在已经开堂审理,就算是镜渊身子不适,但是这个婆子前后言行不一,还是要继续受审的。
镜渊的目光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婆子。
他现在倒是反应过来了,这个婆子不过是别人设下的一个诱饵罢了。
若是纪颜宁想要毒害自己,大可选用无色无味的毒药,而不是轻易就能被自己识破的。
所以毒药是果真是这个婆子所为,而且她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会利用她。
她在公堂之上反水,直接就反将一军,让镜渊下不了台。
想到这里,镜渊的眸子变得阴沉起来。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伤口隐隐作痛,但仍是忍住看向了京兆府尹,说道:“大人,既然她说这件事与暄王无关,那便是我的家事了,不用大人审理了,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他的脸色苍白又阴骘得可怕,连京兆府尹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不过京兆府尹看向了那个婆子,一时有些犹豫。
那婆子连忙磕头道:“青天大老爷,求您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镜渊先生非要我诬陷暄王殿下的,如果跟着他回去,我肯定没有好下场的,求求您救救我!”
京兆府尹说道:“既然这个案子已经登记在册,那……”
“府尹大人,这个案子既然是由我的家仆所报,那么如果我们撤也了无妨。”镜渊的脸色很不好,可是说话条理清晰,目光看向了京兆府尹,带着一丝的威慑。
京兆府尹一噎,连忙道:“罢了,既然是镜渊先生的家仆,若是您要撤诉,那就带回去吧。”
苦主都已经不追究了,他们衙门也不能非逼着人家继续这个案子。
若是寻常人还好说,可那是镜渊先生,或许大魏律例背得比自己都要熟悉,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好。
镜渊看得出来京兆府尹似乎是有意在针对自己,当初他是觉得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都有着暄王的势力,所以才来了京兆府尹报了案,没想到连京兆府尹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看来,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原本围在衙门周围的百姓们想要来看热闹,没想到最后镜渊竟然撤了案子,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
不少人都觉得镜渊这是因为心虚了,所以才撤了案子。
也有的人一直都觉得镜渊是个正人君子,不过是被算计了而已。
毕竟镜渊那么多年来的君子大儒作风已经给了不少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今突然说他并不是想象中的谪仙,而是一个心思深沉,攻于算计的人,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纪颜宁自然听说了这个消息,只是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
她并没有对镜渊下手,下毒的人也不是自己安排的。
毕竟这样的小动作,根本就弄不死镜渊。
“王妃,纪员外郎求见。”一个下人上前禀报道。
纪颜宁点了点头,说道:“把人请到正堂去。”
那下人应了一声,随即下去安排了。
如今已经是七月的天,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不过王府里大树多,还算是凉快。
她换了身轻薄些的衣裳,这才往正堂而去。
一走入正堂,看见纪文煦和容澈已经坐了下来,谈论着。
看见纪颜宁过来,纪文煦起身道:“小姑姑。”
纪颜宁笑道:“不用太见外了,坐着吧。”
纪文煦坐了回去。
纪颜宁坐在了容澈的旁边,看向了纪文煦,问道:“你可不要来告诉我,最近镜渊的那件事,是你的做的。”
听到纪颜宁这话,纪文煦一副苦恼的模样:“居然瞒不过小姑姑。”
纪颜宁不过是随便一猜,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纪文煦,她有些惊诧。
“你这是做什么?”纪颜宁说道,“明知道这样弄不死他,还会打草惊蛇。”
容澈说道:“打草惊蛇倒是不会,因为他早就知道我们迟早都会出手弄死他,他的戒备一直都很高。”
纪文煦道:“是啊,他如今院子里的高手不少,都是他以前的弟子送过来的,而且他以前交出来的弟子时不时还会去看他,特别是那个沈青逸,隔三差五就去一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养的外室呢。”
这些事情纪颜宁也是知道的。
她说道:“那你这么不痛不痒的时不时找麻烦,其实也没有用处。”
“怎么没有用处,我就是想要让他露出真面目来。”纪文煦说道,“让众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颜宁听着纪文煦的话,眸子微动。
装了那么多年的君子,或许镜渊早就觉得自己是个正义的人了,若是撕掉他的伪装,真不是他会跳脚成什么样子?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在乎。
纪文煦道:“我想为应家和楼家翻案。”
他这话一出,纪颜宁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说什么?”纪颜宁问道。
纪文煦道:“我说,我想要为应家和楼家翻案,想要把当年的事情都翻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应家和楼家,从来不是谋逆的反贼。”
纪颜宁一怔,睫毛轻颤,苦笑道:“这很难。”
当初容嶙为了皇位,所以才抹黑了楼家和应家,将他们扣上了反贼的罪名。
这是纪颜宁耿耿于怀的所在。
她的祖父应巍安尽心尽力,心系社稷,为朝廷为大魏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贡献,忠臣如此,可谓是无私。
她的外祖父楼千吟心地善良,医术高明,救下了不少的人,他的一生,本该是令人崇敬的。
还有她的父亲,母亲,舅舅,哥哥……
他们那么好,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又怎么能甘心?
可是想要翻案,实在是太难了。
难道要和天下说,容嶙弑父夺位,把这一切都嫁祸给了楼家和应家?
容嶙是大魏的皇帝,他虽然才死了没多久,可是始终关乎着大魏皇室的颜面。
即便是真的,即便是有证据,谁又敢帮他们翻案呢?
这不就是在直接打大魏皇室的脸吗?
看见纪颜宁纠结的神情,纪文煦说道:“小姑姑不用担心,其实我们也未必要把全部的事实都深挖出来,只要能证明应家和楼家的清白就够了。”
纪颜宁看向了纪文煦,有些明白了他的心思。
纪文煦说道:“当初楼氏一案,很多人都觉得,如果为楼氏鸣不平,那就是在挑战皇室威严,但我们可以换个办法,可以将容嶙摘出一些来,事情或许也可以不一样。”
“当年的事情,镜渊也是有参与的,如果不是他暗中的动作,容嶙不至于那么容易得手。”
“所以我想的是,把事情还原出来,将这一切归咎于镜渊的故意设计,还有容嶙并未细查就相信了他。”
“其实结果差不多,只不过将那位皇帝的罪名洗得浅了一些而已。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无法让世人知晓的,知道真相就好了,很多细节,谁又能细查呢?”
纪文煦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看向了纪颜宁。
这时间就是如此,强者为王,史书写的不全是真相。
但是纪颜宁不愿意让楼家和应家背负那样的骂名。
这其实不是纪文煦的想法,而是容澈和他提起过的。
容澈说,即便是杀了镜渊,纪颜宁也不会高兴的,她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恶人的死活。
她更想为应家和楼家做些什么。
纪颜宁听着纪文煦的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知道了,可是要如何重新开始查这个案子呢?”
这个案子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提起来。
更何况还是这样谋逆的大案子。
纪文煦说道:“我想公开自己的身份,应家的身份。”
纪颜宁愣了一下,立马反驳道:“不可以。”
如果纪文煦要公开自己是应家后代,只怕会被有心人给盯上和利用。
还有一些当年站在容嶙一党的人,虽然他们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可是听到纪文煦是应家的人,只怕是会对纪文煦不利。
纪颜宁不想让纪文煦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不想让他有危险。
其实当纪文煦当上刑部的员外郎之后,就有不少人去查了他的身份,但是在查到他是言煦,是言徵的儿子之后,众人便默认了这便是他的真实身份,反倒是帮他隐藏了应家的事情。
言家的身份虽然让不少人看他不顺眼,但是不至于对他下手,毕竟言徵已经死了,侯府也已经倒了。
但是如果知道他是应家的人,那就不一样了,毕竟应家还背着一个反贼的罪名,而且有的人会心虚,会想要抹掉当初的痕迹。
尽管纪颜宁已经亲自料理了不少当初对应家和楼家下过手的人,可是也不能算是完全将那些人一网打尽,谁知道暗中还有没有藏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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