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没有开口的,大概就只有秦桓温的两个儿子,不过这兄弟两也不好过就是了,不但受刑是最重的,还被自家人排挤打骂,因为是秦桓温的儿子,毫无道理的被迁怒。
秦桓温无动于衷,好似没听见一般。
不过,这些人骂也骂不了多久,这段时间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身上带伤,往日里养尊处优,早就去了半条命,骂人那也是需要力气的。
只是在咒骂中,无意中泄露了识薇逃跑的事实。
一直就跟人偶似的秦桓温,眼中终于有了些波动,那一瞬间似乎闪过什么,只是太过快速,让人难以捕捉到。
谋朝串位这样的大罪,铁定不会有好下场,而秦家这一回就更惨了,男女老幼,真正的满门抄斩,连同因为秦家出事,被休弃的秦家女,都逃不掉身首异处的结局。
识薇听了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一下,这是对秦家有多忌惮?
“他们忌惮的不是秦家,是你。”裴真言如此说道。
因为一直没抓到识薇,所以就坚决要将秦家一网打尽,不能给识薇留下后路。
“这么说,还是我连累秦家了?”话虽如此,识薇看上去却没那个自觉。“就是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了,王太尉,还是谢司徒?”
所以说呢,这官场上的人就是这样,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明明挺和乐的,这该出手的时候,那也是照样半点不手软,深谙斩草除根之道。
“人集中在一起也好,分散了反而麻烦。”裴真言说道。
“的确如此。”识薇侧头看向裴真言,“最近都是谨之在指挥江湖上的人,不是尊主?”
“这次的事情不同以往,交给他,我不放心。”
识薇跟尊主相处不多,但是他那脾气,让人真的有点一言难尽,自家美人这样的人,会不信任也在所难免的,不过,说到底那也是自家美人的一部分,听父上的意思,这双重人格,原本也是同出一源,所以,尊主的脾性原本也该是自家美人的一部分,只是可能在分离之后,被放大了,就算是如此,识薇看向裴真言的眼神,也透着一丝丝的异样。
“怎么啦,君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话说,我好想一直都没见到尊主。”
“君君想见他?”裴真言淡漠的说道。
“没有,就是有点好奇。”识薇莫名觉得危险,求生欲很强的说道。
虽说裴真言总需要给尊注意点放风的时间,但是,他想要绝对的压制尊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那是自己的一部分,他也不可能让尊主沾染识薇,因此,这段时间尊主就有点悲催了,认真算起来,尊主整个“人生”都是悲催的。
从始至终尊主都以为就算是以裴真言为主,他们也是完全独立的,又哪知道,其实一切都在裴真言的掌握中,他所经历的一切裴真言都知道。
现在,裴真言开始调动江湖势力,加上的识薇的关系,种种迹象表明,他预备让尊主消失了。如果他一辈子孤身一人,那么他并不介意放任尊主的存在,甚至将更多的时间让给尊主都可以,他有了要共度一生的人,尊主就只能消失。
秦家处斩的日子,与秦桓温押解回皇城的日子前后只相隔不到十日,这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而因为处决的人太多,且老弱妇孺皆有,有伤天和,因此,在处刑之前,还需要祭天,美其名曰,向上天禀明情况。
识薇听闻之初心里就呵呵哒了,真是的,杀点人而已,都这么不干脆利落,不过这也正中下怀不是,毕竟后面救人,还需要自己美人帮忙不是,如果没有这么一出,还要费点脑子,想想怎么动手比较方便,毕竟,观星殿那地方,她如果轻易办到了,不引人怀疑才奇怪呢。
法场人员惊人,除了围观的诸多百姓,还有朝廷世家的一众大佬,包括昏君都在现场,不过,昏君就是昏君,即便是在法场,都带着后妃,好一派荒淫之举。
而这个后妃,正是入宫后至今都很受宠的秦珍薇,这一回秦家出事,她好似半点影响都没受到,要说秦珍薇年纪不大,要身段没身段,这脸蛋也不是绝顶的美貌,怎么看都不符合昏君一向的喜好,到底为什么一直受宠,就有待商榷了。
只是,秦珍薇靠在昏君身上,坐在监斩台上,看着刑台上下的亲人们,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是真的如同表面那般无动于衷,还是心有悲戚。
尤其是,看到秦珍薇,即将被行刑的某些人,好像又看到了生的希望……
“爱妃是不是想救他们?”
“皇上说笑了。”秦珍薇娇声道。
别说她根本就不想救,就算是想救,又能救得了吗?跟那傀儡没什么两样的废物皇帝,你就算想放人,也要看你的臣子们答应不答应。
秦珍薇的无动于衷,秦家人原本的哀求,转瞬间就变成了咒骂。
啧,人性,不过如此!
或许因为被骂的是秦家女,倒也没人制止他们。
临时的祭台搭建好,国师大人那华丽的座驾也就缓缓驾临了。
清清冷冷的国师大人,从马车上下来,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加上那闪耀的银发,就跟自带光环似的,都说国师大人不似凡人,这一点还真不算夸大。
别人祭天,或许就跟那跳大神似的,裴真言这儿呢,多余的啥都没有,尤其是现下的这种,该摆的东西摆上,然后一份祭文就能完事儿。
在裴真言登上祭台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变得庄严肃穆起来,昏君都不自觉的坐正了身姿,以及其他人,无不是低眉敛目,至少每当这个时候,所有人对裴真言都是心悦诚服。
在裴真言低头认真撰写祭文的时候,他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一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大胆贼子!快放开国师大人。”
一声怒吼,终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祭台之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为何祭台上会突然多了一个人,还干出丧心病狂的事情。
识薇笑语晏晏的带着跪坐的裴真言站起来,“今天还真是天气好又热闹。”
看着又惊又怒的众人,还有不绝于耳的怒吼声,让她赶紧放了他们的国师大人。
当然啦,愤怒并不是所有人,某些人那心底算计,就算是半点没表现出来,想也能想得到。不乏有人想要借这个机会,让她家美人一起死吧。
不过既然敢有这样一出,自然事先就考虑到了。
“秦姑娘是想做什么?”王太尉率先开口道,看起来倒是很稳得住。
“干什么?劫法场啊,这还用说吗?以太尉大人的睿智,问出这种问题,多不合适。”
王太尉嘴角动了动,“姑娘孤身一人,做出这种事,是不是太过痴心妄想呢?”
“怎么会呢,你看,这不是有护身符吗?还是说,你们可以不在乎国师的死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没办法了,我肯定只能认栽。”
“国师安危事关印国江山社稷,秦姑娘不可忘言。”
识薇耸耸肩,“所以啦,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赶紧的,备好车马,放人啊。”
有人为着裴真言安危,嚷嚷着赶紧放人,便是那昏君都是如此,只不过真正的一众大佬,却没有一个人有所表示。
识薇突然往侧后方看了一眼,“那边想要放暗箭的,怎么着,想将你们国师大人一并射杀啊?”识薇收回目光,看向众大佬,“等你们国师死了,你们就可以将动手的人推出来,然后掉两颗眼泪,再推一个你们能掌控的人坐上国师的位置就完了?国师大人劳苦功高,为印国殚精竭力,几十年的寿数,说舍就轻易的舍了,现在你们却想要他的命,你们这些人的心,怎么就那么毒呢?”
“贼子休要胡言乱语!”
说话的是谁,识薇没兴趣搭理,看着这些大佬们快要忍不住的表情,倒是挺可乐。
“国师改国运之前,与改国运之后,印国的情况如何,相比诸位心里是有数的,说白了,这一切变化都维系在国师一个人身上,就是不知道他若是死了,会不会出现反噬的情况,这反噬吧,通常情况下,似乎都比顺势发张造成的后果严重不少,不知道届时印国会怎么样?”
这一说,有些人的脸色才是真的变了。
他们汲汲营营是为了什么?利益,家族,但是,如果国家动弹,混乱不休,甚至是有着王国之危,他们算计的那些东西,连根基都没有了,还有意义存在吗?
能怎么办?自然是按照秦识薇说的做啊,纵使知道是放虎归山。
识薇带着裴真言下了祭台,看着那些围在近处,恨不得生吃了她的护卫,笑容未减,“滚开哦。”匕首向裴真言的脖颈靠近了一些,削铁如泥的匕首,只是在皮肤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就留下一条血线。
那些护卫一边怒吼她住手不要伤害他们国师,一边连忙后退。
识薇一直都对裴真言那闪闪发光的马车挺有兴趣的,不过以前裴真言使用的时候,那场合,识薇都不方便上去,现在就不一样了,简直不要太光明正大。
登上马车,帘子全部放下来,没人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裴真言安坐,识薇歪在他怀里,有些心疼的蹭蹭他的脖颈,手指旁边是那条血线。
裴真言倒是没怎么在意,这点小伤,基本上没感觉,握住识薇的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发,向着外面示意性的扬了扬下巴。
识薇撇嘴,有点不开心,坐起身,匕首再度放在裴真言脖颈处,撩开了一侧的窗帘子,对着外面笑得肆意,“想做点小动作,尽管的,就是不知道本小姐会不会在你们国师大人身上找回来。”还流氓似的打一个呼哨。
说真的,就识薇这样的姑娘,他们还真没见过,胆大,肆意,无法无天。
本来想灭了秦家满门,结果呢,现在非但不能杀人,还得将人乖乖送走,何等的憋屈。
相应的,秦家人以及秦桓温一众部下就很高兴了,未曾想到绝处逢生。
秦家那些妇孺,甚至男性长辈,之前各种咒骂识薇,现在就恨不得将她捧手心里喊祖宗,不过很可惜,识薇其实从始至终都未曾瞧过他们一眼。
识薇手一挥,“让观星殿的护卫送就可以,诸位就不必客气了。当然啦,你们若实在不放心,怕本小姐将你们国师拐走了,你们多派点人跟着也行,隔个两三里什么的,本小姐倒也不介意。”
能说什么,现在这个时候,废话再多,也是等于零。
秦识薇,别看还不到十六,实际上半点不好忽悠,跟一群老狐狸过招,也是游刃有余,谁想凭借嘴皮子给她设陷阱什么的,完全是不可能的,对于这一点,王太尉是感触最为深刻的,毕竟,在众多大佬中,他是跟识薇接触最多的,所以,相比其他人,他这会儿算是最为干脆利落的。
其他人争先恐后的上马车,唯独秦桓温不紧不慢,虽然他的确是行动不便,神情上是真的不着急,事实上,从一开始,他也没多少失败的愤怒,反而有一种成王败寇的坦然,而全家以及部下的命,在他眼里,亦没什么,要成就大事,势必要有牺牲,这些不过是他失败后必须的牺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知道识薇逃走的时候,他心有波动,而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上马车之后,回头瞧了一眼,露出一个笑,带着点傲然,他输了又能如何呢,但谁让他养了一个好女儿呢,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还未可知呢。
别说是王太尉等人想宰了的秦桓温,识薇都忍不住撇嘴,野心足够,也输得起,对于这一点,识薇多少还敬佩他,但是,他将其他人的牺牲也当成理所当然,这就很欠揍了。
识薇将帘子放下。
“他是将你当成翻盘的筹码了。”裴真言无声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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