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薇手中的箭已出手,没有重来的余地,但是,识薇已经料到可能不会那么简单,因此,早有准备,不能重来,却能挽回。
第二支箭几乎是紧随第一支,这第二箭,照样是为第一支箭开路——至于为何能后发先至,不过是因为识薇加强了力度,因此第二支箭反而更快——毕竟,因为前面的靶子骤然慢了下来,眼瞧着就要挡路了。
再之后又是三支箭齐发,同样是后发先至。
第三箭第四箭分别拦下另外两人的箭矢,这第五箭却是以一个非常微妙的力度撞击了第一支箭,使得第一箭的方向发生了一点点的偏移——目标的箭靶速度同样发生变化,第一支箭原本的路径飞过去必然脱靶,势必要改变其方向——砰地一声,正中目标红心。
整个过程都在极端及快速的时间内发生,却是看得人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直到完全结束,一时半会儿居然都没能回神。
“好,好好好,好啊……”王太尉一边连续道了几个好字,一边拊掌。
识薇嘴角微扬,尽管她不是个骄傲自满的人,但是,对于自己的箭术,她多少还是有些自负的。伸手拿掉眼睛上的黑布,瞧了瞧最后一箭,红心位置,再漂亮不过。
谢韫一个姑娘家,却是第一个到了识薇身边,若不是多少还顾及一下身份,说不得就那么直直的抱了上去,拉着识薇的手,眼神那叫一个闪亮,“秦妹妹真是太厉害了。”尽管在猎场的时候,就知道她箭术了得,但是,却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识薇佯装自得的说道。
谢韫这会儿依旧笑盈盈的没有开口怼她,因为她说的本来就没错,秦妹妹这么强,就该是自信满满的样子,看她明艳张扬的模样,叫人实在是心情愉悦。
其他人也陆续的围了过来,甭管男女,在这一刻,看向识薇,眼神中都写着崇敬,更有那么些,恨不得直接跪到识薇面前喊着要拜师。
不过,到底是理智还在,要真跪下去了,那场面就要尴尬了。
王太尉也走了过来,看着识薇,笑得越发的和煦,“本来想着,最后一箭,即便是没有射中,你也已经让老夫满意了,却不想,竟然还有这样的惊喜,要知道,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想到要如何化解,也不可能做得到,就算是老夫年轻的时候,怕是都不会射出第二箭,毕竟,考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力量、反应、预判等等,必须一气呵成,不能凝滞,没想到被你这小丫头居然做得这么完美,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太尉大人过奖了,事实上,方才那第一箭,如果用的全力,后面的就全是白搭了,毕竟动作再快,那也追不上了。”
“话不能这么说,那是因为你将力道掌握得精准完美,我的人是紧随你第一箭出手的,你又能在第一时间再出手,就说明你是有准备的,就凭这一点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任何时候都不放松警惕,任何时候也都做好第二手准备,难得啊,难得。”
识薇笑而不语,她什么都不想说,因为说多了,那都是泪,简单点——被逼的!
王太尉也知道,像识薇这样的人,别看着年纪小,性情却坚韧得很,轻易不会被外事外物所干扰,因此,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对教导她的人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想见啊。
“你这十箭,让老夫非常的满意,这张震天弓,属于你了。”
识薇之前对这张弓虽然垂涎,但是,却并未肖想,现在拿到手了,觉得得来得好像有点容易。“我听王公子说,这张弓是属于整个王氏的,太尉大人直接将其给了我,会不会不太妥当?”
王太尉朗笑一声,“你这小丫头倒是想得多,这虽然是属于王氏,但是,对于王氏来说,也算不得是传家之宝,它在王氏手中也就两三百年的时间,正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宝弓也只有在能发挥其全部威力的人手中才不至于让其蒙尘,再说啦,对于王氏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人。”王太尉这话别有点深意,不过不明显。“所以你放心拿着,不会有问题。”
“既如此,我便笑纳了,多谢太尉大人。”
“无须客气。”王太尉捻了捻胡须,“你们年轻人就知己玩吧,老夫就先走了。”王太尉说走,也半点不拖泥带水。
不过,等王过目送自家祖父离开之后,回过头来,对上识薇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头皮有些发麻,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秦姑娘这是有什么事情吗?不妨直说。”这表情,看着让人瘆得慌啊。
“这话,难道不是该我问你吗?太尉大人总不能是莫名其妙的来校场,然后还把一张宝弓送给我了?别告诉我,太尉大人只是因为无聊,到校场溜达溜达,然后见我箭术还不错,就心血来潮,再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
王过干笑两声,“难道不是这样?”
“你认为我会相信?”识薇笑盈盈的,眼神有点危险。
王过又忍不住的退了两步,“那个,秦姑娘,我真不太清楚,你就饶了我吧。”
识薇眼神凉凉,抚摸着手上的震天弓,“这张弓,怕是没那么好拿吧。”
“秦姑娘,你不要多想,绝对没有的事儿,就算有什么事,相信我,也肯定是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就算是不接受,也没关系,相信我。”王过急忙说道。
“所以,果然还是有事吧。”识薇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王过懊恼,自己这是被诈了?不过,秦姑娘这么精明的人,肯定是想得到的。
“不管什么事,你们直接跟我说就是了,能不能接受另说,在后背玩阴的,那肯定是会让人不高兴的。”识薇也懒得那么多废话,挑明了说。
“那是当然,关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王过保证。
这事儿,也就这般揭过。
倒是谢洵,在一旁若有所思,他想到在猎场的时候叔祖跟他说过的话,这王家,会不会真的打着那样的注意?如果是,他是不是应该想办法给搅和了?隐晦的看了识薇一眼,他又觉得,秦姑娘多半是不会同意。
说起来,他们几个的交情是很不错的,但是,一旦因为家族利益起了冲突,那么,他们大概也不会对彼此手下留情,毕竟,父辈们,其实也是这么过来的。
然后,还得去将老柳树上的箭矢取回来。
不过,在校场里栽种一棵柳树,也是够奇怪的,而且这棵柳树瞧着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了,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小池子,里面栽的是睡莲。
“这柳树是玄祖父亲手栽种的,其实主要是为了玄祖母,他们感情好,玄祖母经常陪着玄祖父到校场,不过玄祖母的身体不是很好,玄祖父就想给她已在一棵大树,方便乘凉,看着也舒服,不过玄祖母没同意,更愿意有一棵树伴随他们的感情一起成长。这棵树,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保留了下来,长到如今这般模样说。”
识薇轻轻的打了一个呼哨,“还真是个浪漫深情的故事,当然,希望这个故事,没有出现不完美的地方。”
王过却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所以说,还是出现问题了?因为你玄祖母身体不好。”
“的确,毕竟……”
“借口。”识薇不客气的打断他。
王过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讪讪的闭上嘴,没办法,在秦姑娘面前,底气不足。
识薇握住箭身,用力,看着倒是很轻松的将箭给拔了出来,箭头山,居然干干净净的,如同被擦拭一遍又一遍的赶紧光亮。不过,就算是这样,识薇还是用帕子仔细的擦了擦,上面的寒光,似乎在闪烁。“这冷冰冰的东西,在我看来,却相当的有人情味儿,比人强。”
不管是不是“指桑骂槐”王过都明智的保持缄默。
在门阀豪族的主宅里,呆上个一天半天的,是不会觉得无聊,毕竟玩的东西够多,符合各种人喜好的基本上都有。
在识薇第一天进入国子监的时候,就约了要来一场击毬,不过因为有事情,不得不临时取消了,今日有时间,正好给补上。
不过说到击毬,识薇好像才突然发现,貌似没见到沈朝三那个存在感极强的人。于是就向谢韫随口的问了一句。
谢韫貌似也才注意到这一点,对识薇眨眨眼,她对这事儿也完全不知道啊,回头去问自己兄长,然而,谢洵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细算起来,不知道其实也正常,毕竟只是表兄妹表兄弟,哪能时时刻刻都知道对方的动向。只是沈朝三不在到底是有些怪异,毕竟,瞧着他对识薇是“情根深种”,能接触识薇的机会,他应该是不会放过才对。
谢洵去问了王过,终于问到一个“知情人”了。
“朝三回帖子的时候就说了,不来了。”
谢韫跟谢洵彼此瞧了瞧,沈朝三虽然讨人嫌,但是,存在感太强的人,突然莫名其妙的没了影儿,没注意到还好,这注意到了,感觉就好像有点不得劲儿。
“等回去之后,我去沈家瞧瞧。”谢洵说道。
考虑到识薇的武艺太强,尽管不知道她击毬的水平如何,但是,在分派人员的时候,还是给她塞了几个“虾兵蟹将”,这其中,三个还都是姑娘。
说起来,击毬在马背上,身体上倒是基本上不会有碰触,所以,男女混合倒也不是不允许,但是,依旧比较少就是了,毕竟,男女之间差异比较大,女孩子的骑术普遍也比较弱,这一回,纯粹是为了“欺负”识薇。
谢韫给识薇抱不平,又将王过等人给怼了一通,不过,大概是被怼得多了,这皮也变厚了,很光棍得承认,就是不如识薇,为了比赛不会出现一面倒的情况,让双方的实力均衡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谢韫被气到了,识薇倒是无所谓。再说这几个姑娘,都是击毬爱好者,平时玩得比较多,虽然可能比不上他们男子,但是,比大多数女子都强,这就足够了。
开局之前,识薇给他们布置了一下“战术”,好吧,所谓战术,其实是识薇给他们编了一个号,让他们各自记住自己的号,剩下的交给她,她会坐镇后面,到时候听她指挥就可以了。可以说是相当的简单了。
然后开局的时候,以王过谢洵为首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已经做了了与秦姑娘“大干一场”的准备,所有的战术也是围绕她展开的,现在,她居然窝在后面,根本就不上前,难道是准备守住自家的门,然后拖到结束?不带这么玩的!
而识薇这边,在前面的人,也有那么点忐忑不安。
倒是识薇,骑在马背上,在最后面,气定神闲。
开局之后,她说到做到,就在后面指挥,其实吧,主要是她觉得,自己上前,真的是有点欺负人,但是,就算是如此,他们这一边的“弱鸡”居然跟对方打得旗鼓相当,让原本有些紧张的人,越打越兴奋,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能干翻对方这些天之骄子,实在是一件让人亢奋的事情。
尤其是三个姑娘,越打越放得开,越大越凶残。
一场让人不是那么让人期待的比赛,不仅打的人亢奋,看的人也激动得不行。
说起来,识薇倒是最悠闲的一个,仅仅是毬出现的时候,将其打出去,余下的,就是偶尔动动嘴,也就简单的几个字,比如说“三号,右边”、“一号,上前”等等,真的是相当的简单,但是非常的有效。
打到最后,一个个都满头大汗,半点没有身为贵公子、贵小姐的矜贵、仪态翩翩的样子,不过,就因为如此,反而觉得相当的过瘾,觉得很是痛快,形象狼狈点,彼此笑笑就过了。
王过他们虽然输了,不过,却也没输得多惨。
虽然没有与识薇正面对抗,他们却依旧是输给了识薇,因为识薇坐镇,他们破不了门,因为识薇掌控大局,指挥者自己这边的人,破开了他们的门。
后面又换了两三波人,识薇全程参与,有她在,那就必胜,呃,也不是,后面有一场,识薇虽然守住了门,奈何队员们实在不怎么给力,也没破开对方的门,平局收场。
即便是这样,也让人见识了识薇的厉害。
不禁让人怀疑,有什么是秦姑娘不擅长的。
“不擅长的啊,那可就太多了。”这话可真不是谦虚,毕竟吧,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不会不擅长的东西真的是多了去了。“比如说,文章还可以,诗词就不怎么擅长。”
不过,或许就是因为不擅长,似乎还就有人逮着这一点不放。
因此,在识薇他们进行一番洗漱之后——识薇没出汗,因此并未换衣裳,其他参与的人,基本上那都是换了一套的,不过那么多人一起换的,也就不会有人胡乱猜则——回到花园里,准备玩点文雅的东北,然后,就有人说,“秦姑娘文章好,诗词应该也不错,靖华公主方才提出以今日花宴主题牡丹为题,写诗或者作词,秦姑娘不如给我们做个表率?”
“诗词?”识薇挑了一下眉,她从来不觉得世上有那么多巧合,识薇瞥了一眼那位容颜昳丽坐姿却端庄的靖华公主,情敌来着,对方还是跟她点点头,识薇也笑了,“真不好意思是,不会来着。”
“不会?秦姑娘是不是谦虚过头了?还是说,秦姑娘其实,根本就瞧不起我们,毕竟,我们比起四大门阀的人,确实多有不如,秦姑娘是不屑与我们往来吧?”
识薇眉宇一挑,“姑娘是哪家的?”
“是哪家的又有什么打紧呢,总之不是四大门阀的人就是了。”
“既然如此,瞧不起你又能如何呢?”识薇神情散漫,从骨子里透着漫不经心。
对方的脸色变了,神情中透着屈辱,而眼神深处还带着刻骨的恨意。
识薇私以为,会有不喜欢她的人,这很正常,毕竟她的言行,在当下确实有些离经叛道,再说,这银子都还未必会有人的喜欢呢。但是会那么恨她的人应该不多,尤其是明知道她与这几家的某些人确实交情不错的情况下,当真他们的面,都能将这话说出来,范围就更小了。
旁边也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说什么这也太张狂了,也不瞧瞧自己的出身,不过是运气好结交了几大世家的人,这是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就不得了了,连其他世家的人都瞧不上了?这样的品行,其他方面再优秀又能如何?
“这是郑家的狗没拴好,又跑出来乱吠?”谢韫在一边开口,这一竿子打下去,可真的是又狠又毒,可以说,这是将整个郑氏上上下下都给骂进去了啊。
识薇知道谢韫有点歪了,但是,要不要这么语出惊人,好歹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啊,谢氏最尊贵的姑娘啊,名门淑媛的标杆啊,继续这么下去,不怕也会被拉回去重学规矩吗?
回头瞧瞧谢洵那表情,已经是一言难尽了好么?
而多少人吃惊的看着谢韫,眼中透着不敢置信,似乎在说,这真的是谢韫?
对面那姑娘尤其的震惊,震惊完了就是屈辱,但是,谢韫不是识薇,她根本就不敢说什么,“谢姑娘还请慎言,你羞辱我没关系,但是,郑氏……”
谢韫冷嗤一声,“怎么,我说错了?你们郑氏算计本小姐在先,你们郑氏一个个的,我都恨透了,漫说是你,换成谁,敢在我面前叫唤,都是一样的下场。我这儿就是羞辱你了,你又能怎么样?”
什么叫嚣张跋扈?喏,现在的谢韫就是典范。
不过,识薇哪能不知道,谢韫一半是真在发泄,一半却是在护卫她。
这姑娘啊,对谁好的时候,还真是掏心掏肺啊。
识薇伸手给她顺毛,“乖,别生气,生气的样子不漂亮。姐姐就喜欢看美人一直都美美的。”
谢韫被识薇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弄得一下子泄了气。
识薇拍拍她的后背,“诗词我确实不擅长,不过关于牡丹,我倒是也知道那么两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皇城’,这句话跟你倒是挺相配的,其他人嘛……”识薇轻轻的笑了。
谢韫也跟着笑起来,脸上还有点薄红。
不过,有些人的脸色就不太好了,比如那位提出以牡丹为题做诗词的靖华公主。
在她听来,这简直就跟指着她的鼻子说,她跟牡丹不配。
靖华公主在猎场的时候自然就知道识薇,不过,她第一感觉就不喜欢识薇,没有缘由的,她当时还有些莫名,现在似乎不需要理由了,讨厌就是讨厌。
靖华公主不知道,第一面就莫名的讨厌,那称之为“情敌的直觉”。
只是号称不善诗词的人,脱口而出的诗句,就能成为经典名句,这还叫不擅长?似乎更加认定了是她瞧不起人。
靖华公主站起身,正欲开口,却又一名侍从出现,径直走向识薇,恭敬道:“秦姑娘,不知你现在是否有时间?太尉大人想请您过去一趟,有一件事情想与秦姑娘相商。”
识薇心里只道:来的啊。
其他人的反应就截然不动,太尉是谁?三公之一,印国的实际掌权者之一,能让他如此态度的,大概就只有另外三公中的两人。秦识薇,何德何能?就因为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吗?别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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