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凑巧,秦将宋漾把诈降得手的喜信送到叶县时,正好秦军细作也从犨县送来消息,说是少帅军在成功迫降了鲁阳小城后,只留下三千左右的偏师守卫犨县县城和鲁阳城,主力开拔进了大尖山小路,走小路直接向南阳腹地进兵,吕齮闻报大喜,除了立即让军队着手准备出征外,又匆匆召集秦军众将,商议奔袭犨县切断少帅军主力退路的战术计划。
会议开始后,吕齮首先当然是得意洋洋的把自己的诈降计公之于众,让秦军文武都知道少帅军之所以冒险走小路进兵全是因为自己的妙计所致,秦军众将也无不大喜,一边拼命恭维吕齮的锦囊妙计,一边争先恐后的请求担任先锋,首先去替吕齮封堵山道出口。
虽说已经十几年没有上过战场,可是曾经的秦军中级将领吕齮在战术安排上却颇有那么几手,为了确保控制住山道险要,吕齮决定将北上军队分为两队,前队轻装奔袭,负责拿下山道出口控制权,主力携带军需粮草,负责对付少帅军留守犨县县城和鲁阳的军队,然后再协助前队彻底堵死山道出口。另外吕齮又安排南阳郡尉丘安率领一军增援大尖山小道的南端出口,总司南线战局。
吕齮这么安排,北线的前队压力当然最为巨大,快速奔袭控制山道险要的途中,很有可能遭到少帅军偏师的拦截阻挠,即便奔袭得手,也得防着少帅军全力反扑,只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不过也还好,吕齮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可用,之前为了防范反秦义师从武关杀入关中,大秦朝廷除了在武关一带严密设防外,又派都尉马大廪率领五千关中精锐增援南阳,听令于吕齮的号令指挥,这支军队不但装备精良,士卒也全都是青壮秦人,战斗力极强还绝对忠心可靠,所以吕齮也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就把奔袭山道出口的重任交给了这支关中秦军。
急于立功的马大廪也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艰巨任务,为了争取时间,匆匆做好了奔袭准备后,马大廪麾下的关中秦军只携带了五天的干粮,在当天下午就出发北上,轻装奔赴昆阳,还楞是在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昆阳城下,又在第二天清晨就继续西进,仅仅只是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赶到了犨县城下。
在局部战场上兵力已经处于了下风,只有一支千人队守卫的犨县少帅军不敢与战,老老实实的闭城坚守,好在马大廪所部也没有发起攻城,迅速绕城而过,迅速杀向鲁阳东南郊的大尖山小路入口,可是让马大廪窝火的是,天色全黑时,当他率军赶到了山道路口时,鲁阳的少帅军竟然已经直接放弃了鲁阳小城,移师到山道露口处立营而守,保护住了少帅军主力的退路。
天色太黑,军队也颇为疲惫,马大廪没敢连夜发起进攻,只是一边让军队立营休息,一边派人四处打听少帅军的情况,也这才知道率军留守犨县和鲁阳的是少帅军大将钟离昧,但因为钟离昧所保此前严密封锁山道路口的缘故,鲁阳百姓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少帅军主力目前已经南下到了那里,距离山道路口有多远路程。
“得速战速决,一定得抢在贼军主力做出反应前夺占路口,否则我们不但会前功尽弃,还有可能会被贼军扭转局势,落入被动。”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次日清晨天才刚亮,马大廪就带着关中秦军来到了山道路口处,准备攻打少帅军营地,可还是白天里来到了少帅军的营地近处时,马大廪才无比傻眼的发现,少帅军在山道路口处修筑的营地竟然十分坚固,壕沟垒墙鹿角拒马等防御工事一应俱全,还在壕沟与营地栅栏之间筑起了一道羊马墙,坚固得让人望而生畏。
战机难得,再怎么扎手也不可能就此放弃,迫于无奈,匆匆准备了一些攻坚武器后,马大廪还是硬着头皮催动军队,向少帅军的路口营地发起正面强攻,少帅军将士在钟离昧的指挥下奋起迎战,凭借营防工事与秦军将士展开殊死激战。
一方不惜代价的正面强攻,另一方又得不惜代价的死守阵地,这一场仗当然是打得无比残酷血腥,为了拿下路口控制权,五千关中秦军以千人队为单位,顶着少帅军的箭雨轮流上前,强行攻坚,密集的羽箭在天空中来往不绝,秦军的攻势也象大海的波涛一样起伏不休,第一队还在壕沟和羊马墙阵地上激战,第二队就已经强行冲上,就象一记记重锤一样,不断敲打在少帅军的防御阵地上,溅起漫天的血肉,爆发出一阵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音。
关中秦军确实战斗力不俗,仅凭着一些临时赶造的壕板,就硬是多次突破少帅军的护营壕沟,冲杀到羊马墙外侧,又在当天用土石柴捆填平了多段壕沟,强行夺占了少帅军的羊马墙防线,逼得少帅军将士只能是全面退守栅栏防线,激战中秦军诸将还纷纷身先士卒,激励士气,才到下午就阵亡了两名二五百长,十二名百人将,攻势之疯狂让人咋舌。
也还好,少帅军将士的实战经验毕竟要在十几年没打过仗的关中秦军之上,虽然兵力处于弱势,但是靠着坚固的营地工事,少帅军将士始终还是牢牢守住了栅栏防线,没让秦军取得新的突破,还在激战中给关中秦军造成了远比自军为多的伤亡,并且成功的坚持到了天色全黑。
天色全黑后,长途奔袭后的关中秦军在体力方面下降得十分明显,攻势大为减弱,马大廪也不得不鸣金收兵,撤回军队让将士休息过夜。然而在当天晚上,吕齮却派人与马大廪取得联系,询问马大廪的奔袭进展情况,又说南阳秦军主力已经在今天中午顺利抵达昆阳,并且肯定能在明天之内赶到犨县。连路口都没有拿下的马大廪心中惭愧,次日清晨便再次出兵攻营,决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在主力赶到前拿下路口阵地。
第二天的战事让马大廪既愤怒又无奈,按理来说,经历了昨天的激战后,同样伤亡不小的少帅军应该战斗力有所下降才对,可是在新展开的攻防大战中,少帅军将士不但继续牢牢守住了营地防线,还比昨天打得更加顽强和凶悍,从早到晚都没有给秦军任何破营机会,还造成关中秦军伤亡更加巨大,在两天的战事中伤亡几乎接近两千。
同一天的傍晚,吕齮又派人来和马大廪联系,说是秦军主力已经抵达了犨县城下,仍然没有拿下路口阵地的马大廪益发愧疚难当,羞恼之下竟然决定要连夜攻营,麾下将领慌忙阻拦,极力劝说马大廪不要拿士卒的性命儿戏,休息一晚上等主力到了再继续攻营也不迟,好说歹说才让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马大廪收回命令,撤回了体力严重下降的军队,退回鲁阳城下休息。
这一休息就坏了菜,是夜三更,当筋疲力尽的秦军将士呼呼大睡的时候,一支卑鄙恶毒的少帅军队伍突然摸到了秦军营外,秦军哨兵虽然也提前发现,抢先敲响了铜锣报警,可过于疲惫的秦军将士却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起身应队,少帅军将士象一群饿狼一样轻松杀入秦军营地,把还在起身披甲的秦军将士杀得尸横满地,彻底一片大乱。
靠着长期以来的严格训练,混战中,马大廪还是仓促组织起了一支队伍,妄图反攻击退劫营敌人,可是连夜杀来的少帅军却明显是一支生力军,个个体力充足装备也不算差,硬是正面击溃了马大廪的队伍,彻底粉碎了秦军的反攻希望。
更让马大廪和秦军将士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他们的营地被彻底搅乱后,黑夜中竟然又杀来了一支少帅军,尾随着前军杀入秦军营地,更加凶狠的残忍屠杀已经一片大乱的秦军将士,关中秦军也很快就彻底崩溃,争先恐后的奔逃出营,马大廪也赶紧抢上一匹战马,带着一些亲兵借着夜色掩护连滚带爬的逃向犨县。
狼狈逃到了犨县城下后,马大廪倒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秦军主力的营地,也在黎明前就见到了呵欠连天的吕齮,可是当吕齮问起马大廪是被那一股敌人击败,敌人的兵力数量又有多少时,马大懔去一问三不知,吕齮听得火大,忍不住拍案吼道:“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敌人究竟有多少不知道,是那里来的不知道,来敌的身份也不知道,废物到了这个地步,亏你还有脸活着回来!”
“罪将该死!”
彻底无地自容之下,马大廪只能是拔出了腰间佩剑,横剑就要自刎,幸得吕齮的心腹陈恢及时把他拉住,一边好言相劝,一边冲吕齮飞快说道:“郡尊,马将军是朝廷派来的都尉,他如果有什么闪失,必然影响我们的军心士气。”
言罢,陈恢还向吕齮连使眼色,吕齮明白陈恢的意思,知道自己如果逼死了马大廪,将来肯定难以向大秦朝廷交代,无奈之下也只好劝道:“马将军,有话好说,老夫也不过是一时冲动,说了些过份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不小心输了,以后把仇报回来就是了。”
好说歹说,吕齮总算是劝得马大廪放下了佩剑,又让人带他下去休息,然后吕齮才十分奇怪的向陈恢问道:“马大廪怎么会输得这么奇怪?我们的斥候细作早就探明,项康逆贼只留下三千军队守卫犨县,现在还有一千被我们包围在犨县城里,怎么会有那么充裕的兵力偷袭马大廪的营地?”
“郡尊,恕小人直言,这次我们恐怕是中了项康逆贼的引蛇出洞之计了。”陈恢的语气严峻,说道:“如果小人所料不差的话,贼军的主力肯定就在距离山道出口不远的地方,所以他们才能有这么充裕的兵力偷袭马将军的营地。”
“什么?”吕齮大吃一惊,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岂不是十分危险,我们在北线总共不过两万兵力,马大廪的五千军队又已经惨败,剩下的兵力怎么可能是贼军主力的对手?”
陈恢无奈的点头,承认自军已经落入了险境,吕齮则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稍一盘算就大吼道:“快快,派人去山道路口查看情况,再传令全军,做好拔营撤退的准备!”
残酷的事实不幸被陈恢猜中,天色全明时,去探察敌情的秦军斥候飞马回报,说是少帅军主力果然正在源源不绝的山道中走出,还已经在山道路口外的开阔处集结起了不下两万的军队,吕齮闻报大惊,除了大骂项康的无耻奸诈外,又赶紧咆哮道:“快,马上拔营撤退!撤回叶县!”
“郡尊,不能再浪费时间拔营了。”陈恢赶紧说道:“应该弃营撤腿,一些不必要的辎重也可以直接放弃,不然的话,我们很容易被贼军追上。”
只盘算了几秒钟,吕齮就咬牙接受了陈恢的建议,改为命令军队直接放弃营地和所有不必要的辎重,轻装撤退逃命,结果命令下达后,南阳秦军当然是慌慌张张的扔下营帐辎重集结,才刚集结成军,就马上在吕齮的率领下大步向来路撤退。可是让南阳秦军叫苦的是,看到他们撤退,犨县城里的少帅军竟然马上出城追击,以不足秦军一成的弱势兵力强行追击秦军。
最后,靠着殿后军队的奋力死战,秦军主力倒是顺利摆脱了犨县少帅军的追击,可是秦军上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大意,依然还是脚步不停,全速撤向昆阳方向,爱护自己小命的吕齮吕郡守还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同时派遣快马上前,要留守昆阳的颖川郡守徐卫做好接应准备。
少帅军主力的追击速度也十分之快,当天下午时,轻装撤退的秦军主力才刚远远看到昆阳城楼,项康亲自率领的少帅军主力就已经追上了秦军后队,吕齮当机立断,命令后队死战殿后,带着主力继续东逃,同时昆阳秦军也匆匆出城,在徐卫的率领下赶来接应。
“徐郡丞,麻烦你增援老夫的后队,掩护老夫撤回叶县重地!”
与徐卫见面后扔下了这句话,吕齮马上带着秦军主力继续南下,以最快速度撤向叶县,再不理会后方战况,当天晚上还只是让军队休息了两个时辰,然后就马上连夜继续南下,逃命速度之快,让被饿狼追逐的兔子都叹为观止。
秦军将士和吕齮也不是白白辛苦,天色微明时,南阳秦军距离叶县已经只剩下了二十来里的路程,吕齮虽然还是没让军队停下来休息,却也安心了许多,还颇为得意的向陈恢说道:“项康那个逆贼绝对想不到,老夫会撤得这么的快,连晚上都没有怎么休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主力可以保得住了。”
“郡尊,千万不能大意。”陈恢不敢象吕齮一样乐观,说道:“听说当年平舆之战时,项康逆贼的长大父项燕为了追击我们大秦军队,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硬是把大秦军队杀了一个措手不及,项康小儿如果效仿他长大父的话,我们还是有被他追上的危险。”
“哒哒哒哒哒!”
“杀啊!”
陈恢的乌鸦嘴很灵,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军身后就已经传来了马蹄声和喊杀声,一支打着少帅军旗帜的骑兵直冲而来,吕齮见了大惊,慌忙命令后队就地结阵拦截,可是过于疲惫的秦军后队还没有结成战阵,少帅军骑兵就已经冲到了近前,还直接冲乱了秦军后队的队列。而与此同时,更多的少帅军旗帜也出现在了北面的道路远处,显然主力已经追近,吕齮和秦军上下一起大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亡命奔走,奔逃得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再怎么亡命奔逃也没用,在距离叶县还有十里左右的路程时,少帅军主力还是成功追上了秦军主力,吕齮硬着头皮指挥军队结阵而战,不愿错过战机的少帅军则果断发起强攻,红着眼睛要在野战中击败秦军主力。
这个时候,少帅军与南阳秦军之间的战斗力差距也体现了出来,同样是体力严重下降,也同样是气喘吁吁疲惫万分,身经百战的少帅军将士却照样是锐不可挡,攻势猛烈,剿匪出身的南阳秦军却明显不够适应这么超大规模的决战,右翼很快就被少帅军冲垮,接着左翼也被少帅军的强大攻势撕得粉碎,而两翼崩溃之后,心理上受到影响,勉强还算厚实的秦军中军也很快阵脚松动,被少帅军将士强行撕出了一个缺口,继而也很快崩溃。
全线崩溃的秦军彻底土崩瓦解,将领士卒丢盔卸甲,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吕齮也被迫抛弃帅旗放弃指挥,以免成为少帅军重点追击的目标,可少帅军依然还是紧追不舍,楞是直接追击到了叶县城下,逼得叶县秦军紧闭城门,也彻底粉碎了秦军在叶县城下重整旗鼓的机会,吕齮无可奈何,只能是带着残兵败将越过叶县继续南逃,被迫放弃了原本可以长时间坚守的叶县重镇。
越过叶县南逃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到自军此前在叶县城外辛苦修筑的坚固工事,吕齮心中突然一阵懊悔,忍不住放声惨叫道:“偷鸡不着蚀把米!偷鸡不着蚀把米啊!早知道老夫就不该去贪图什么全歼贼军,应该全力坚守叶县!如果全力坚守叶县的话,老夫就算最后还是挡不住贼军,起码也能在叶县战场崩掉贼军的满嘴牙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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