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姑在心底暗叹一声“姑娘心大”。
这厢邓公子才与二姑娘私会罢,姑娘转脸瞧见了旁的小公子,上来便直问姓名,眼下仍不肯罢休。
赵姑姑不由就想到了宋氏十三岁那年,初遇上小书生张峦,就让她去打听张峦哪里人氏、可有婚娶定亲
忆及此,赵姑姑脚下更快了两步,追上了宋氏他们。
可阿荔却没急着走,两三步走到那小公子面前,压低着声音道:“小郎君,您留个姓名呗,日后再相见也好说话。”
邓公子那厮都红杏出墙了,她帮着姑娘打听一个俊朗小郎君的姓名又算得了什么?
这行径本透着几分猥琐,却被她诠释得坦坦荡荡。
公子身边的小厮眼角狠狠一抽,人已拦在了自家主子面前,摸着腰间软剑的手有些蠢蠢欲动。
王守仁见状连忙上前,将阿荔拉到一侧,皱着眉小声应付道:“此处人多眼杂,回头我再告诉你家姑娘你且先回去。”
一来这公子的身份是真不能说,二来若是说了只怕要将人吓死!
阿荔得了王守仁的准话,遂也不作纠缠,大大方方地离去了。
王守仁松了口气,一面陪着那位公子往酒楼中去,一面低声却恭谨地解释道:“她们并无恶意,还望公子勿要介意。”
虽然他也没弄明白蓁蓁何以会如此。
那小公子坦然一笑,道:“由此看来,我大靖民风有开化之象,此乃好事。”
王守仁点点头,在心里哀叹一声。
只要这位主子不生气就好
天知道他有不多愿意陪这位主子出来啊,他说话做事向来无拘无束,生怕冲撞到了这位贵人中的贵人虽然目前为止,他并未受到一句斥责。
进宫做太子伴读这件事,他起初无疑是拒绝的,师傅教他顺心意三字诀,他一直秉承于心,凡事不爱勉强自己,可父亲却道:“若想逆势,须先顺势。若想顺心,须懂遵循。”
他问“为何”,父亲便答:“生而为人,立于世,为人子,为人臣,此乃人道,若想参透本心,必先悟透人道。”
王守仁听得迷糊。
总而言之,就是想忽悠他进宫陪一个小屁孩读书写字呗?
可他显然想错了。
首先,太子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屁孩,他读过的书,甚至比他这个响当当的神童还要多这且是他自己所见而做出的推断,不知道的,只怕还有许多。
惊异之余,他便想,这本该是一个沉稳早成的孩子。
可他又想错了。
因为太子殿下非但不让他陪着读书,还让他带他偷溜出宫找乐子!
还美其名曰“体察民情,私访民生与疾苦”
若不是前脚刚离宫,后脚便指使他寻了一间赌坊,并输掉了二十两银子,且还向他借了三两的话他当真要信了那套正经的说辞了。
王守仁心里叫苦不迭,心知父亲对这位太子殿下寄予厚望,是也不敢将实情告知,唯恐伤了父亲的赤忱之心。
但他死活不明白的是,看着端正博学的小小君子,怎么满脑子净装着吃喝玩乐呢?
这宛若双重人格般的存在,他从未见到过半个先例啊。
表里不一,说得必然就是这位殿下本人了。
而他只能在太子殿下说想喝好酒吃好肉的时候,默默地选上一家比较正经的酒楼。
此时,太子殿下在二楼雅间用完饭,小酌半杯小酒后,却露出沉思的表情来。
王守仁直觉不妙。
“此处饭菜极可口,若不能随时吃到,必是人生憾事。”太子殿下语重心长。
王守仁讶然一刻。
厉害,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能把贪吃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呢。
“那小人告知父亲,试试能否将菜方买下?”他唯有如此提议。
“不必。”祝又樘拒绝道:“饭菜可口,与临街赏景也有关连闹市、心境,缺一则不美。”
王守仁:“”说得一本正经,言下之意还不是要常常偷溜出宫?
想到此处,王守仁颇为头痛。
那边,祝又樘净手漱口罢,似随口提起一般,问道:“方才与我问话的那位姑娘,可是腿脚不便?”
几日的光景,吾已改成了我,且用的顺口极了。
王守仁下意识地想替好友隐瞒,然面对祝又樘,他又不敢撒谎,心里想着太子殿下也不是嘴碎之人,便隐晦地道:“郎中看罢了,很快便可痊愈。”
祝又樘点了头,眼底却一派深思。
上一世只听她说起幼年在开元寺遭了火险,却不知竟还患过腿疾。
他家皇后的幼年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思及此,他越发觉得心中亏欠颇多。
这一回,若是她需要,他必然会尽量照拂她的。
只愿这一次没了他这个横空出现的后来者,她能与她真心喜欢之人长相厮守,白头至老,儿孙绕膝,一生无忧。
想到这,他不免又问了一句:“那位姑娘定亲与否?”
正要喝茶的王守仁听得手一抖,茶水就洒了出来。
这句初次相见就打听姑娘家“定亲与否”的话,还真是与蓁蓁那句“敢问阁下何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应当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才对!
“已有亲事在身。”王守仁赶忙答。
本以为这句话足以终止话题,谁料祝又樘又问:“哪家的公子?”
王守仁只得答:“太常寺卿邓大人的嫡子。”
祝又樘微微皱眉,轻轻摇头。
王守仁有些凌乱。
太子殿下,请问您眼中那种仿佛长辈对晚辈的亲事不够满意的神色是怎么回事?
好在祝又樘很快释然了。
她前世既然参加了选秀,便说明这门亲事不了了之了。
既如此,他静观其变便可。
但他家皇后幼时的模样,当真是个可爱的小娇娇。
尤其是那尚有些婴儿圆的脸颊,白白嫩嫩的,若能掐上一下,手感定然极好。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想着。
张眉妍被带回张家后,父母的面都没见着,直接就被关进了祠堂里罚跪。
柳氏赶来松鹤堂,面对张老太太的质问、和张峦夫妇的忍怒不发,她一口咬定自己不知孩子间的事情,她从未有过想要算计侄女亲事的想法。
她说着说着,哭得伤心极了。
后来,张彦下值归家,闻讯也急忙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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