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弦毫不怀疑,如果刚才阿江完整地把“本来只是想烧死自己,结果不成想找错了地方,还把整个木屋区烧光”的意思表达出来,那如今在木屋区声望如日中天的他,将会受到重挫。
现实社会里活生生的人,可不是游戏里的npc,做完任务交上道具后就能永远保持崇拜的声望等级,他们的想法会很自然地朝秦暮楚,当知道自己的利益是因为高弦而被无辜牵连地受损,免不了会心生怨念,进而怪话连篇,扩散开来,形成势头。
毕竟,高弦虽然尽心尽力地为木屋区做了很多,但终归能力有限,无法面面俱到,不患寡而患不均,感觉自己被照顾得少的人,正愁没借口发泄呢。
好在,温恩辉及时制住了阿江的胡言乱语。可高弦直觉地认为,温恩辉恐怕是故意为之地进行表演,既发出手眼通天的警告,又抛出顺手而为的人情。
见众人斥骂阿江的声势略有平复后,完全掌握着主动权的温恩辉,摆手道:“好了,父老乡亲们,这件事你们心里明白就行了,接下来,就把此人交给律法去惩罚吧。”
在“温探长真是神探,简直就是狄仁杰转世”的恭维声中,温恩辉对高弦微微一笑,“高先生,我一直说请你吃饭,现在正好有时间,一起走吧。”
高弦推辞道:“多谢温探长盛情相邀,但时间不早了,还是改天吧。”
温恩辉哈哈大笑,“时间还早着呢,精彩的夜生活,市区那边才开始啊!”
在温恩辉的直视下,高弦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恩辉不无考校地问了一句,“高先生应该会开车吧?”
“技术还行。”高弦顺着对方的意思,坐上了驾驶位。
等汽车驶出木屋区后,温恩辉突然说道:“我对高先生可是一向热情有加,但高先生对我却似乎有意疏离。”
高弦镇定自若地回答道:“温探长不会不知道,我和令妹的关系,说是恶劣也不为过。因此,我对温家之人当然要敬而远之了。”
“你这是过虑了。我和温恩洁并非一母同胞,心思也不一样。”温恩辉哼了一声,“我这个温家长子,只是想在父亲百年之后,顺理成章地继承温家产业,而温恩洁和她的生母、弟弟,则是成天惦记着如何把我踢出局。”
高弦古井无波地接话道:“这是温家内部的事情,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你说得很在理啊。”温恩辉突然话锋一转道:“高先生,你的历史功课怎么样?”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的高弦,含含糊糊地回答道:“马马虎虎吧。”
温恩辉缓缓问道:“那你知道楚汉相争时,彭城兵败的刘邦,在仓皇躲避楚兵追击的路上,怎么对待车上的一对亲生儿女么?”
高弦不确定地反问,“踹下车去?”
温恩辉幽幽地说道:“香江沦陷期间,我父亲为英国提供情报服务,一本人得到消息后,前来抄家。在全家人逃跑的混乱之中,小妾从背后把毫无防备的主母从车上推了下去,于是主母惨死,小妾扶正。”
说到这里,温恩辉一阵怪笑,“她以为我没看见,加上年幼无知,还抱着我在父亲面前装可怜。其实,我母亲绝望的眼神,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
背上直冒冷气的高弦,声音干涩地说道:“此等秘辛,温探长不应该对我说的。”
“对你说,是因为它已经算不上秘辛了。否则的话,我的腿也不会稀里糊涂地瘸了。”温恩辉平静地解释道,“你知道了内情,才能安心为我做事不是。”
高弦摇了摇头,“我还有工作要忙,恐怕没时间为温探长效力。”
“我倒是差点忘了,你跑到远东会谋了一个差事,那更好哇!”温恩辉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高弦,你用不着防备着我。”
“实话实说,那天在木屋区,看到你在那么被动的情况下,都能跳出我那个阴险妹妹的圈套,我就确定,你是我需要的帮手。”
“唉,别看平时我身边总是围着一帮人,但没有一个能堪大用的。”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毕竟,我这腿脚不灵便的毛病,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我不得不需要一个信得过,而且能力出众的帮手,替我分担某些场合上的事情。”
高弦沉默不语,心中不屑道:“老子确定自己会有金光闪闪的光明大道,为什么陪你走雾气蒙蒙的旁门左道?丫的还一副踌躇满志、深谋远虑的德行,你能躲过即将到来的廉政公署再说吧!”
见高弦不言语,只是专心开车,温恩辉也不着急,“那就不说这些,先吃饭喝酒找乐子。”
按照温恩辉的指点,高弦把车停在油麻地一座装修豪华的酒楼前。
温恩辉刚下车,一个妖娆的年轻女子便迎了过来,娇嗔道:“我还以为你不来吃饭了呢。”
“我什么时候失信过你?”温恩辉哈哈一笑,搂住对方的纤腰,转身对高弦介绍道:“高弦,这位是酒楼的老板余朵朵,也是我的红颜知己。”
余朵朵抢先打招呼道:“原来这就是温探长念念不忘的高兄弟啊,果然是一表人才。”
温恩辉打趣道:“知道高弦是难得一见的年轻才俊,你还不摆出最好的招待条件。”
高弦一边寒暄着,一边腹诽,这二位还真是挺般配的一对!
余朵朵一边往里面让着高弦,一边吃吃笑道:“巧了,新鲜出炉的香江节小姐胡小曼,也在这里吃饭,我找机会介绍给高先生认识。”
高弦没把这些话听进心里去,他只想把眼前的场面尽快应付过去,然后回归到自己规划好的运行路线上。
没想到,余朵朵还真把胡小曼介绍了过来。
高弦看过报纸上如何吹嘘这个才从中学毕业不久的女孩子,在他的印象里,这就是粉饰太平的香江节,争取香江年轻人好感的一个手段。
当然了,胡小曼能够脱颖而出,自然是天生丽质,容貌姣好,尤其她还有一个“混血儿”的加成。
胡小曼瞟了一眼手腕上空无一物的高弦,有些不情愿地坐到了高弦的旁边。
将这个细节收到眼底的高弦,也不在意,就把胡小曼当成一个普通的陪酒妹,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场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高谈阔论的温恩辉,忽然打了几个哈欠。
高弦识趣地连忙告辞道:“温探长劳累了一天,应该休息了,我就不叨饶了。”
“也好。”温恩辉点了点头,“朵朵已经给你准好了客房,让伙计领你过去就行。”
见高弦都走出去好远,胡小曼还纹丝不动地坐在位置上,余朵朵便提醒道:“小曼,这么出色的年轻才俊,你可得抓住机会,不要错过呦。”
胡小曼不满地嘀咕道:“什么年轻才俊,连块名表都戴不起!”
温恩辉阴恻恻地开口道:“别以为自己搞了个香江节小姐的头衔就了不起了,忘了你妈妈欠的赌债么?忘了你哥哥欠的粉钱么?再自以为是,我就让人把你丢到九龙城里去。”
胡小曼吓得花容失色,从座位上弹起来就走。
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的余朵朵,轻笑一声道:“你还真挺重视这个高弦的,拉拢起来不惜血本。”
“你真说对了,我觉得他会越来越有用。”温恩辉惬意地吐了一个烟圈,“远东会开业那天,你过去看看,如果行情好的话,就让高弦帮忙买几手。”
余朵朵试探道:“是用现金么?”
“对!要不然,钱多了也是个愁啊。”温恩辉点了点头,“我之所以没像吕乐和蓝刚那样被猜忌,一是因为我这个温家大少爷,开销超过探长正常收入理所当然,二是我更喜欢无从追查的现金。”
“但是,未雨绸缪也是必须的。通过交易更为方便的远东会,将这些现金转化成合法收入,进而转到港外,能够更好地避险。”
“你最聪明了。”余朵朵伏在温恩辉的肩膀上吃吃笑道:“你说,现在高弦和胡小曼在做什么?”
……
高弦被服务生引进客房后,倒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思索着和温恩辉的交往经过。
忽然,敲门声响起,高弦拉开门一看,原来是胡小曼。
高弦淡淡地问道:“胡小姐有什么事么?”
胡小曼贴着高弦,挤进了客房,将包随意地丢在床上,然后白了高弦一眼,“我累了,当然是来睡觉了。”
高弦点了点头,“行,我再去开一间客房。”
胡小曼拉住高弦的胳膊撒娇道:“帅哥,你别躲着我呀。你好看看,我什么都有。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这是拿自己当初哥来欺负啊。”腹诽不已的高弦,拿下胡小曼嘴里将要点着的香烟,“胡小姐确实资源丰富,非常有料。也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最喜欢菊花了,希望胡小姐别让我失望。”
“死变态!”再次花容失色的胡小曼,一把抓起自己的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落荒而逃。
“可尼玛算是清静了。”高弦关好门,把自己摔在豪华的席梦思上,打量着考究的家具,心中想道:“挑来挑去,还是那个二百元的九十呎‘鸽子笼’,条件最合适,趁着明天还有空闲,就搬进去吧。”
……
第一卷初到香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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