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抵达伦敦港的时候,正值初夏,暖风和煦,整个港口间除了弥漫着鱼腥味与铁锈味外,就是一望无际的船舶与来往不绝的资本家与码头工人。
亨利八世的改革让此时的英格兰已初见资本主义发展的迹象,体系完整的船舶制造业与发达的航海贸易,让朱厚照无一不深刻感受到这些。
对于大明汉人的出现,伦敦港上的英格兰市民已见怪不怪。
如同罗马的市民在见到夏言等汉人时一样,英格兰市民依旧惊叹汉人的富足。
对于普通的英格兰市民而言,他们是欢迎大明汉人的到来的,因为大明汉人的到来往往意味着有物美价廉的工业产品,如更便宜的纺织品,能够提鲜的食用添加济,能够让人更加卫生且香的香水。
何况如今的英格兰国王还是大明帝国的皇室成员,能够与富饶强盛的东方帝国结为姻亲,对于英格兰市民而言无疑是感到荣耀的。
包括英格兰的一些大贵族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同意大明皇室成员成为英格兰国王。
但英格兰本地的资产阶级们自然是对大明怀有敌视的,毕竟大明商品进入英国后,对英格兰本地的工商业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但因为英格兰离大明较远且因为劳动力廉价,所以其本地工商业才没有彻底破产。
无论如何,朱厚照的到来,对于整个英格兰都是一件大事。
英王朱载圠与英王长史兼大明少詹事徐渭以及少詹事兼英格兰枢密院议长罗杰等英格兰贵族此时已站在港口等候朱厚照的出现。
朱厚照一登上港口便看见了这些人,但这些人有着汉服的有着西洋衣的,站在一起时,让朱厚照也觉得很是怪异。
港口上随行护卫着英王的军队还是大明的军队,一个团的近卫军精锐,约两千余人,是朱厚照下旨精选出志愿来英格兰护卫的军事力量,也是英王朱载圠能在英格兰拥有国王地位的保障。
“父皇,您怎么想到突然来儿臣这里,儿臣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您了呢。”
在行大礼后,英王朱载圠有些喜不自胜地问起了朱厚照。
朱厚照一边由英王扶着一边朝前方早已备好的马车走去:“听说你这个国王跟傀儡没什么区别,父皇自然是要来帮帮你的,不然将来说不定,会让你母亲的娘家人给杀掉。”
英王朱载圠听朱厚照这么说,不由得笑了笑:“父皇多虑了,议会制度虽然屡屡掣肘儿臣,但也还没到要除儿臣而后快的地步,眼下还只是教派之争,还算不得什么。”
“可别小瞧这教派之争,争着争着就会变成世俗权力之争,你既然是英格兰国王,就得有个国王的样子,不能让别人窃了你的权”。
朱厚照说着就进了马车一边教育着自己的儿子,一边看着整个伦敦城的街道景象。
朱厚照看得出来,整个伦敦城自然不是如北京城那么井然有序,似乎更显得自由散漫一些,有富裕的贵族商人在躲在华彩的城堡里偷看朱厚照的仪仗,也有许多贫民衣衫褴褛地躲在墙角啃着又黑又硬的面包。
整座城市明显也要比大明的城市脏乱得多,贫民窟特别多,朱厚照不由得问着朱载圠:“看的出来,你的国民中,不是很富足者还是占大多数的。”
“父皇有所不知,这主要是因为圈地运动,许多地主将拥有使用权的农民从乡村驱赶到了城市,为的是发展他们的养殖场,这些农民被驱赶到城里,就成了流浪汉,或者给城里的富人打工。”
英王朱载圠分析道。
来到英格兰成为国王多年的朱载圠自然对英格兰已比较了解,要不然他也不会发现自己的王权明显受到来自议会的约束。
朱厚照点了点头,他对英格兰的圈地运动也不陌生,知道这是英格兰在资本主义原始积累阶段所发生的“羊吃人”事件,具体来说,就是因为纺织业兴起,羊毛价格上涨,英格兰的资产阶级发现将土地给农夫使用比自己拿来畜牧与种植然后进行贸易划算,因而便强行将农民使用的土地归为自己所有,使用暴力将这些农民驱赶到城市,然后使其成为被剥削的工人。
“你作为英格兰的国王,乃所有英格兰人的主子,你应该解放他们!”
朱厚照向朱载圠说道。
朱厚照知道“圈地运动”虽然对英格兰农民是残酷悲惨的,但对于英格兰国家的命运却是有利的,毕竟他使得英格兰的资产阶级力量进一步壮大,进而使得再后期能够对抗君权,而进行君主立宪改革。
朱厚照得阻止这个过程,因为他可不想英格兰再次崛起。
朱载圠也是年轻易冲动,听自己父皇这么说,也点了点头:“儿臣自然想解放他们的,可儿臣权力有限,儿臣如果不通过议会,下达的诏令就不会得到承认。”
这是朱载圠现在遇到的最大难题。
虽说他是英格兰国王,但他是在大明接受教育的朱氏子孙,骨子里有要成为英格兰一代圣君的理想,同时,作为国王,他自然想加强王权,扩大自己的利益。
而如今的英格兰非是原本历史上的英格兰,可以参与对外掠夺而增加国王利益,除此之外,英格兰国王也可以通过对外掠夺的利益收买贵族与资本家而加强王权。
所以,朱载圠也清楚自己只能拉拢底层平民从贵族与资本家手里夺走利益,增加利益分配的权力。
正因为此,他才说他也想解放英格兰的农民。
“怕什么,你的背后有父皇,还有整个大明!”
朱厚照说着就也替他分析道:“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加强王权,而要加强王权,自然得有自己的支持者,这些贵族资本商人们肯定是不愿意成为王权附庸的,他们注定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我们现在只能联合整个英格兰的农民。”
“请父皇示下!”
朱载圠见朱厚照似乎已有办法,便忙拱手问了起来。
“先下诏枢密院,着令其拟定《反圈地法令》草案,再着急议会,要求其审议修改通过,且要求反圈地法令务必从严!”
朱厚照说道。
朱载圠一听朱厚照这么说,不由得面露难色:“父皇有所不知,儿臣曾提议过,但议会大部分否决,除非儿臣的诏书符合他们的意愿,他们甚至通过一则法案,在儿臣彻底成为信教者之前,议会的法案可不通过儿臣,就可以实施下去!”
朱载圠也没想到成为英格兰国王的他居然不可以随意的下诏书。
“荒唐!这成何体统!你先按照朕说给你的意思做,如果议会不听,你就直接出动军队,解散议会!”
朱厚照十分严肃地说道。
朱载圠见朱厚照如此说,不由得忙道:“可是父皇,英格兰的军队并不是所有都是王室的军队,而且王室的军队也是贵族和有产者,他们当中,很多也是圈地运动的支持者。”
“朕自然也料到了这里,朕这次带来英国的近卫军的一个禁卫军整军,两万余官兵,他们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利益关联,他们和朕就是你对抗议会,加强王权的凭仗!”
朱厚照笑了笑说道,横亘在伦敦港的无数大明军舰此刻在朱载圠眼里犹如一座座巨山一般的确一时间给了他很大的底气,朱载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儿臣照办!”
朱厚照笑着点了点头。
父子两人正式确定了解放英格兰农民的目标。
但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朱厚照和他的禁卫军以及随扈人员的安置问题。
英格兰的贵族们其实从未想到自己国王的父亲会来自己英格兰作客,以至于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朱厚照。
当然,他们现在也没认为朱厚照是来入侵他们的。
朱厚照自然是入住王室宫殿,而他的日常花费也暂时由王室负担,甚至包括他带来的两万官兵的后勤供应问题。
两万官兵也直接驻扎在王宫附近且属于国王领土的土地上,由王室出资雇佣工匠打造军营。
但当朱厚照住进这英格兰王宫后不由得开始嫌弃这英格兰王宫的拥挤,因而,他开始要求他的儿子朱载圠给他在英格兰建一座宫殿,他准备取名为白金汉宫,位置就坐落在今天的威斯敏斯特地区。
但他的儿子英王朱载圠不由得诉苦道:“父皇有所不知,儿臣现在虽贵为英格兰国王,但税收征收却不是儿臣说了能算的,得通过议会决议才可,儿臣现在王室每年总收入不过六七十万英镑,玛丽时期,还与法兰西打了一战不但丢失了加来港,也损失了上百万英镑的军费,收入也少了一笔,如今您来了,还得供应两万帝国的禁卫军,实在是捉襟见肘,要是再建宫殿,就只能从中央帝国贷款了。”
朱厚照也因此详细问了问英王朱载圠的长史徐渭,才得知如今的整个都铎王朝,国王的收入除了自己作为封建领主有正常的土地收入外,主要就只有关税收入。
因而,朱厚照不由得说道:“既然如此,扩建宫殿的事就先搁置,看来还得想办法增加王室收入。”
紧接着,朱厚照又问着朱载圠与徐渭、罗杰等人:“拟定《反圈地法》的诏令下达枢密院没有?”
“回太上皇,枢密院已经起草好了法案,现在就等着国王殿下召开议会”,罗杰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便对朱载圠说道:“召开议会时,朕也要出席!”
朱载圠连忙称是。
于是。
没多久,朱载圠便下诏召开议会,上议院与下议院的议员们皆出席了议会。
朱厚照还是第一次出席英格兰的议会大厅,看着鱼贯而入的英格兰各阶层领袖,倒也觉得新鲜。
但是,对于英格兰的议员们而言,来自东方的国王父亲出席议会明显是不合规矩的,因而,一名叫弗洛尼的主教率先质问起来:
“这里是英格兰的议会,请阁下滚开!”
“对,一个来自东方的帝王,虽然是国王的父亲,但也是异族,非是我们的君主,让他滚出去!”
“立刻滚出去!”
许多议员跟着附和甚至咆哮起来,能参加议会的基本上是英国统治者,自然对在全球贸易上有着竞争关系的大明更为仇视。
主持会议的枢密院议长罗杰忙解释道:“诸位请安静!这位来自大明的太上皇是得到我们国王的允准出息议会的,他只是希望看看他的孩子是如何英明而又果决地处理着国政!”
“议长阁下,很抱歉,我们议会并没有出过这个法案,国王的亲眷可以出现在议会且观摩的规矩,他是非法闯入议会,应该予以驱离!”
弗洛尼继续怒吼了起来,似乎不愿意让步,且继续威胁道:“如果他不离开,我将拒绝参加这次议会!”
英格兰的很多议员本来就只能接受亨利八世的女儿伊丽莎白继承王位,但因为朱厚照执意不肯放伊丽莎白回英格兰继承王位,因而时任使者罗杰只能伙同其他贵族同意接朱载圠担任英格兰国王。
本来英格兰的议会也没有同意朱载圠继承国王之位,理由是朱载圠非教徒,但是,因为除了伊丽莎白,朱载圠是最适合的,且大明以发动战争与断绝贸易相威胁,要求英格兰让朱载圠担任国王,使得英格兰议会最终妥协。
但议会也要求罗杰必须尽快让朱载圠成为教徒,甚至还通过了一则在朱载圠受洗礼前,议会法案可不通过国王同意,而且,朱载圠能不能洗礼也要议会同意。
如今朱载圠召开议会,这些英国贵族与资本家自然没话可说,毕竟朱载圠是国王,但是,他们见朱厚照出现在这里,自然担心大明会干涉自己本国议会所以才反应这么激烈。
眼见这弗洛尼如此胁迫自己,朱厚照不由得冷下脸来,看向自己儿子朱载圠:“圠儿,还留着他干什么,如此不尊重你君父,如此挑衅你君威,敢在议会上大放厥词,不杀之,如何立威!”
朱载圠见朱厚照如此说,也忙点了点头,大喝道:“梁梦龙,将他立即枪杀!罗先生,告诉他们,朕为什么要杀弗洛尼!”
梁梦龙是跟着朱载圠的侍卫长,是来自大明的汉人,得令后立即带着侍卫队一队朝弗洛尼走了过来。
罗杰还兼任着大法官,掌管司法,有权宣布处决人犯。
因而,在罗杰用英文宣布弗洛尼目无君上、不尊重太上皇,理应处死时,梁梦龙率领的侍卫已经举起了步枪,对准了弗洛尼。
弗洛尼这个时候也看见了国王的侍卫走了来,一时间也哑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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