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晌时分,许氏见杜梅回来了,听说还要在家里住一晚,自然十分高兴,忙张罗着做好吃的,厨房里原有一刀五花(肉rou),许氏只觉不够,急急地打发杜桃和杜桂到村里惯会捉鱼的人家再买一条鱼。笔砚阁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
杜梅奔波了大半(日ri),在井边洗手净面,坐下喝一杯许氏泡的糖水,一时心神通泰,舒服地眯了眯眼。
等杜梅出门,走到义学里的时候,那里还没有放学,三金正领着男孩子们摇头晃脑地背书,废稿见杜梅突然来了,赶忙笑脸相迎,将她让了进来。
“废稿叔,这些(日ri)子义学里怎么样?”杜梅笑着坐下问。
“好着呢,这些娃娃虽不是个个聪明,但我们开了不少实用的课,对他们也有些帮助,前不久,小椿在(射shè)乌山上采着一棵灵芝,说是在余济堂卖了好价钱,他娘得意了好些(日ri)子呢。”废稿给杜梅泡了杯茶,笑眯眯地说。
“张婶向来宝贝小椿,这回遂了心愿,自是高兴。”杜梅听了,也浅浅地笑。
“你去了江陵城,难得回来,这会儿断不会单为问这个来的吧。”废稿坐回自个的椅子上,疑惑地问。
“江陵城的梅记酒楼就要开张了,我想着请废稿叔给算了好(日ri)子。”杜梅落落大方地说。
“你这才去了几(日ri)?都盘下酒楼了?”废稿一时惊地瞪大眼睛。
“都是朋友帮衬,出人出力的,我说的好听是东家,不过是代管而已。”杜家沟人多嘴杂,杜梅不想在这里多露底。
“最近没啥特别好的(日ri)子,只小满这一(日ri)还不错,是个双(日ri)子,寓意又好。”废稿找出一本老书,掐着手指算了算说。
“谢谢废稿叔,那就这一(日ri)了,花盛易衰,月满则亏,凡事都不可太苛求圆满,小满倒是恰到好处,我想酒楼(日ri)后能和田里这会子庄稼似的,茁壮成长,(日ri)渐丰盈。”杜梅想了想,冥冥之中,小满确实比较符合她对酒楼未来的期许。
“这有啥谢的,不过举手之劳,你在外面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们听着也觉脸上有光!”废稿合上书,笑着说。
“过阵子要收夏粮了,你做不了田地里的活,就让钟叔带人帮你,千万别客气。”杜梅喝了茶,起(身shēn)要走。
“那可真太感谢了。”废稿站起来将她送到门口,他这几(日ri)正发愁收夏粮没人帮忙,这会儿听杜梅这么说,自然十分高兴。
“你既然给酒楼选了(日ri)子,开张时,你会来吧。”杜梅回头望他。
“江陵城可不比清河县,路上太耽搁时间,义学里只我和你三叔两个,总不好让他一人受累,再说,你请我,反不请他,他脸皮上过不去,如此,我还是不去了吧。”废稿沉吟道。
“也好。”杜梅并未强求,她知废稿和三金两人十分投缘,他不愿因去吃她开张的喜酒而和三金有隔阂,这也是(情qing)理之中。
出了义学堂,已是傍晚,(日ri)头偏西,将天边晚霞烧得通红,映着半壁山峦,流光溢彩,走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从田间地头荷锄归
来的乡人,不论男女,见了杜梅,都(热rè)(情qing)地和她打招呼。
杜梅含笑与他们寒暄,一路走着,拐过屋角,就见前面一个男人拉着一车堆的满满当当的砖坯,因着是走上坡路,他的腰弯得几乎是匍匐在地上,脚下更是踉跄,几乎是用尽全(身shēn)的力气来拖拽板车,这会儿,哪怕是路边松动的一个小石子,也能将他绊得连人带车摔倒。
见此危急(情qing)形,杜梅不由分说,紧走了几步,弯腰双手抵住板车后面,帮着用力向前推。
得了她的助力,前面的男人奋力一挣,终于将板车拉到了平路上。
“谢谢哈。”前面的男人停下马车,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棉巾子擦汗,转头道谢。
“大伯?”因大金一直埋头拖砖,杜梅这会儿才看清原来是他。
“梅子,你今儿有空回来啊。”大金见是杜梅,顿时也愣了,那(日ri)周氏在二房院门前为赊粮大闹,这会儿杜梅不计前嫌帮他,他面上瞬时红了,窘迫不已。
“嗯,刚到。”杜梅看着大金两鬓冒出的白发,一时恍惚了,当真岁月不饶人呢。
“梅子,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切莫要和你大伯母计较,自打栓子离开家,至今生死不知,音讯全无,她心里不好过,连带着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大金低声喏喏地和杜梅解释。
“我……”杜梅有心告诉大金,她在江陵城看见杜栓,可转念一想,她若告诉大金,杜栓如今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大伯岂不是更加难堪了,为此,她便把话咽下去了。
“嗳,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只不过咱是砸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下半年杜柱要娶亲了,你一定要来啊。”大金以为杜梅的犹豫是不肯原谅,只得叹了口气,说起杜柱的婚事,想以此缓和一下两家的矛盾。
“我到时……”大房三个堂哥都是和他们母亲一个德行,杜梅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连,她正想法子婉拒,却被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打断。
“屋里正等着用砖,你这榆木疙瘩倒有闲心和你大侄女唠嗑,她挣的金山银山是不是要孝敬你呀!”周氏叉着水桶腰,横眉立目,极不耐烦地喊叫。
“鬼叫什么,这么大个坡,你也不说来帮我,幸亏是梅子看不过,推了一把,你这疯婆子,倒不容人歇脚说话了!”大金嘴上埋怨,手上却赶忙将背带(套tào)在肩膀上,弯腰拉起板车,吃力地走了。
杜梅停在原处,看着他佝偻着慢慢前行,周氏见大金这么说,望了眼杜梅,什么也没说,也不过来帮大金,甩手回自个院里去了。
杜梅路过大房的院子,院门半敞,她瞥了一眼,院里的砖坯沙子堆了一地,显然是在造房子。
回到家里,许氏早做好了(热rè)腾腾的晚饭,院里支着桌子,摆着几张小杌子,桌上摆着盛菜的碗碟,尚还冒着(热rè)气,杜桃和杜桂带着杜松,眼巴巴围坐着,显然是在等杜梅。
“娘,我回来了。”杜梅在井边打水洗手,朝厨房里叫了一声。
“姐,你给我
们说说,皇城里的生意好不好做?”一家坐下吃饭,杜桃咬着筷子,双眸闪亮地问。
“旁的,我不知道,只咱的熟食店的生意好着呢,要不是你二姐去帮忙,我都没法抽(身shēn)回来,过几(日ri)酒楼开张,我就真走不开了。”杜梅咬了口馒头,又搛了些五香萝卜条吃,就着玉米粥,软糯香甜。
“你废稿叔给你选了(日ri)子了?”许氏给杜梅搛了块红烧鱼,问道。
“嗯,定了,小满。”杜梅点头应道。
“这(日ri)子好,若是再迟些,地里要赶着夏收秋种,能去给你(热rè)闹的人就少了。”许氏见杜梅只吃蹦脆的萝卜条,又给她搛了块五花(肉rou)。
“娘,你提前一天带他们三个来,江陵城十分繁华,我带你们四处逛逛。”杜梅将五花(肉rou)塞在嘴里,一抿,酱香浓郁,入口即化。
“这那成?家里两三天没人,饿疯了的鸡鸭还不得把全村人吵死了。”许氏连连摆手拒绝。
“让方婶帮着喂几(日ri)不就好了,我明儿和她说,她肯定乐意的。”杜梅伸手挽住许氏的手臂,撒(娇激āo)地摇了摇。
“娘,你就答应吧。”杜桃和杜桂异口同声哀求,两个小姑娘巴不得到江陵城去瞧瞧,以后在村里小伙伴面前说起来,那也是一等一值得骄傲的事。
“我也要去吃鸭鸭,小松还没吃过呢。”杜松一把扑到许氏的怀里,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说。
“行了行了, 去就是了,你们这帮孩子,真是太能折腾。”许氏被缠的没法,只得答应。
及到晚间,一家子洗漱了,全聚在许氏房里,小松脱了外衣,在(床chuáng)上爬来爬去,一会儿撒(娇激āo)要大姐抱,一会儿耍赖要三姐背,自个玩得开心。
许氏从橱子里拿出一条淡青色的缎面襦裙,只见裙摆上绣着翻飞的火红石榴花,间或有蝴蝶或飞舞或停歇,姿态各异,穿插其间,衣襟和袖口上则用青色丝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花纹。
“梅子来试试这个吧,酒楼开张之(日ri),总是要喜庆些。”许氏举着裙子在杜梅(身shēn)上比划。
“娘,您为了做这些,又熬了多少晚上?”杜梅细细抚摸那些艳艳的花朵,眼眶一下湿了,有些不忍道。
襦裙上的石榴花,从花骨朵到全盛开,足足有一百多朵,可每一朵的姿态都不尽相同,用的红丝线也有细微不同,这份用心里深藏着一个母亲对远在皇城的女儿浓浓的思念。
“也没怎么熬夜,现在不放鸭子了,家里有杜桃和杜桂照应,我白(日ri)里空闲时间多呢。”许氏连连摇头,决口否认。
“姐, 你快试试去!”杜桂兴奋地说。
“咱姐就是个美人坯子,穿什么都好看!”杜桃哄着杜松,笑着说。
杜梅挽了襦裙到自个屋里去换,一会儿工夫,一个端庄大气,清贵绝丽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她脚步轻移,裙摆上那些花啊蝶啊在暗色里仿佛一下子活了,火红的石榴花次第吐艳,银线勾勒的蝴蝶绕着她飞呀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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