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碧云阁,琴声流淌,歌声飘渺。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范朵朵的嗓子如夜莺一般美妙,歌声中那股殷殷的情意百转千肠,让听者无不动容,只可惜,今日她的闺阁中并无客人,她一人弹琴唱歌,看上去孤独孑然,却似乎更加贴合这词中的意境了。
“哎……”一声叹息,周姨道:“姑娘,再这么下去,您就要走火入魔了!今日你似乎把唱腔又变了?”
范朵朵双手按在琴弦上,眉头微蹙,道:“周姨,有什么事儿?不是跟您说了吗?没事儿让你别打搅我?”
“哎呦呦,姑娘,你当咱们是生活在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碧云阁呢,虽然咱们的地位不同寻常,姑娘你一天两天可以任性,可是天天都任性,妈妈们难做,回头只怕大家面儿都不好看呢!
你是个冰雪聪明的丫头,这些道理还用我细细给你说么?”
范朵朵默默站起身来,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周姨的话她当然明白,她身在风尘中,便不能我行我素,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念及此,她道:“周姨,说吧,又有什么贵客来了?”
周姨嘻嘻一笑,道:“这一次可真是贵客呢,这一次的客人虽然功名不显,可是名气很大,诗词才华俱佳,关键是少年气盛,正是好年华哦!”
范朵朵冷哼一声,道:“是么?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公子哥儿么?这等公子哥儿我见得多了,我可说了,没有功名的少年公子可别耽误我时间,我没那功夫陪乳臭未干的小子谈风月。”
“咯咯,是么?那敢情好啊,我回头就将其推掉!哎,陆铮这个公子哥儿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就凭他的身份,也能情动咱们范小姐?”周姨道。
“啊……”范朵朵倏然站起身来,花容变色,道:“周姨,你……你……胡说一些什么?陆公子怎么会来碧云楼?”
周姨道:“你看我像胡说么?千真万确的事儿呢!我就问你一句,这个人你见还是不见?”
“我……”范朵朵遽然变得紧张了,这几个月,范朵朵每天唱的词便是陆铮的两首词,由两首词,再研究陆铮之前所作的《咏梅》、《将进酒》等诗词,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
对诗词痴迷,范朵朵对陆铮这个人也仰慕之极。自古佳人爱才子,范朵朵偏偏又是嗜好诗词如命的人,而她和陆铮的第一次接触又那么的有戏剧性,她事后越想越惭愧,越想越后悔,整个人常常像是得了相思病一般呢!
陆铮真来碧云阁了,不用说,范朵朵肯定愿意亲自作陪。其实,碧云阁作为秦淮河的第一青楼,本有严格的规矩。
客人要见范朵朵必须要提前预约,就算是金陵顶尖的才子和贵人,这个规矩都不能坏。
可是陆铮哪里知道这样的规矩?他今天来秦淮河,脑子里也想不出其他的地方,便直接奔着碧云阁来了。
到了碧云阁,被老鸨子迎入了包房,他也不认识其他的姑娘,直接就点了范朵朵,迎客的老鸨子当场就懵掉了,如果不是陆铮的穿着瞅上去还真有那么点身份,她真要忍不住骂陆铮懂不懂规矩了。
然而,当她问到了陆铮的身份,身子忍不住狠狠的抖了抖!
“我的天,您就是陆铮陆公子么?哎呦,您看我这眼力架儿,真是瞎了眼了!陆公子,您稍等,我马上去请朵朵姑娘……”这老鸨出了门,撒开脚丫子就直奔周姨这边。
陆铮的名头在碧云阁早就出了大名了,碧云诗会之上,陆铮两首词被花魁范朵朵亲自唱了出来,不知羡煞了多少才子佳人呢。
这年头,所谓顶级花魁可都离不开才子们的追捧,范朵朵为什么这么有名?还不是因为捧她的才子众多?
像陆铮这种名头的大才子,那可是很多姑娘都愿意自荐枕席的,碧云阁早就放出话来,只要陆公子出现,碧云楼任何人可都要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立刻上报呢!回头上报之人还有重赏。
陆铮哪里知道背后有这么多事儿?他点了姑娘,便一个人来回踱步,一会儿功夫,范朵朵就来了。
几个月不见,范朵朵似乎更加的清丽脱俗了,上一次两人的见面有些仓促,而且彼此都有误会,自然谈不上良好的感觉。
陆铮隐隐只记得范朵朵很漂亮,身段窈窕婀娜,今天再见,眼前的女孩宛若神妃仙子一般,真是个出尘脱俗,一点也不像是风尘女子。
范朵朵盈盈走进来,行礼道:“朵朵见过陆公子!”
陆铮微微蹙眉,轻轻一笑,道:“姑娘,莫非忘记了当日之事么?别那么拘谨,我们是熟人了,你一拘谨,我也有点紧张呢!”
范朵朵莞尔一笑,心情遽然放松,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看到她的笑容,她身后的几个丫头都有些痴了。
范朵朵这样的笑容真的是久违了,很长时间范朵朵都闷闷不乐,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今天陆铮一来,范朵朵便换了一个人似的,没想到她还真是迷上了这个小公子呢!
范朵朵善长烹茶,她亲自给陆铮煮茶,陆铮却制止了她冲茶的动作,道:
“朵朵姑娘,喝茶的讲究有几个要诀,这首先和茶的制作工艺有关系!
按照茶的工艺来划分,可以分为发酵茶和绿茶两类,发酵茶包括乌龙茶,红茶,黑茶等等,而绿茶则又有龙井、碧螺春、花茶这些品类!”
陆铮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道:“乌龙茶,红茶,黑茶,我们用紫砂壶来冲茶,高温冲泡,氤氲茶香。
今天我们喝的是绿茶,则不能这样冲泡,只需用瓷杯冲泡或者用三才杯直接冲泡即可……”
陆铮侃侃而谈,一番茶的道理说得范朵朵满眼冒星星。要知道陆铮可是两世为人,现代社会人们对茶的研究已经非常深了,和古茶相比进阶了不知道多少级。
大康朝的所谓茶叶,在陆铮看来还非常的粗糙,尤其是喜欢将茶叶和水放在一起煮,那是暴殄天物。
还有,在茶叶之中放生姜一类重口味的药材,那更是不堪忍受呢!
范朵朵这里的茶肯定都是上品,可是她根本就不懂茶的理念,自然是什么茶叶都用同一种办法冲泡,自然常常会出错。
陆铮边说话,便亲自动手给范朵朵和自己一人冲了一杯茶,果然,屋子里很快便被茶香充斥,茶的种种美妙滋味,都被淋漓精致的释放了出来。
范朵朵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很快便察觉到了茶的美妙滋味,一时心中对陆铮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看向陆铮的眼神那更是热切了。
陆铮之才,不仅是诗词,对茶道竟然研究如此之深,其信手拈来,都十分了得,发人深省呢!
范朵朵自诩自己的茶道颇有研究,可是她哪里懂陆铮说的这些门道?什么发酵茶不发酵茶,这些词汇更是稀奇古怪,闻所未闻,可是偏偏却大有道理,能让人忍不住被折服呢!
屋子里漂着茶香,范朵朵道:“公子,品着您的茶,我为您抚琴一曲,如何?”
陆铮点点头道:“好!请!”范朵朵便取了古琴,放在几案上,她屏气凝神,当即便弹奏起来。
琴声有些哀婉,范朵朵的声音忽然响起,又是陆铮《青玉案》的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首词范朵朵已经唱了不知多少遍了,然而她每唱一遍,感受都不同,就像今天,她在陆铮面前唱,婉转的嗓音中便充满了情愫。
似乎在问,这一首词陆铮究竟是不是写的她?那蓦然回首,灯火阑珊中的人儿,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呢?
陆铮起初并没有在意,可是听着便颇有感觉了,要知道陆铮所生的时代,那个时代词只有文字了,其唱法和旋律早就不存在了。
《青玉案》究竟该怎么唱,谁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大家唱的都是流行歌曲,情爱一类的题材写得都很直白,远远比不上古人诗词中的那种含蓄唯美。
陆铮听着范朵朵唱的词,只觉得精神恍惚,就如同听到了一首极其触动内心的情歌一般,他没有想到,古词的唱腔中竟然也能有这样感染力的表演,范朵朵不愧是顶级的花魁啊!
范朵朵一曲唱完,房间里寂静无声,范朵朵的一双秀目落在了陆铮的身上,怎么也挪不开了。
“啪,啪,啪!”门口,忽然传来清脆的掌声,紧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好,好啊,词好,唱得更好。
不愧是金陵陆铮所做的词,不愧是金陵第一花魁朵朵姑娘的歌喉,相得益彰,美妙之极,今天我真的很有耳福啊!”
范朵朵心神一震,连忙将目光从陆铮身上挪开,门口,一名风采不凡的文士手握折扇,潇洒的踏步进门,此人正是直隶学政苏清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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