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心事 第一章

    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而后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

    坐在主卧床上的叶曼沙听到那最终消失的声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身下大红色的丝绸床单。那上面开着大朵大朵的彼岸花，淡粉泛白的花瓣妖娆地绽放，花边用金黄的丝线勾勒，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金灿灿的光。

    叶曼沙觉得这金灿灿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有了流泪的冲动，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固执地买下这条床单了。

    记得一个月前，在咖啡厅里，潘宁成和叶曼沙面对面，明明是即将结婚的两个人，气氛僵硬得却像是在谈判……

    潘宁成不开口，她便静默。过了几分钟，潘宁城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潘宁成面无表情地甩到她面前一张黑卡，口气冰冷，“婚礼需要什么自己用这张卡去买，密码在卡后的纸上写着，你完全不必对我们的婚姻抱有任何期待。”

    叶曼沙想很有骨气地拿起卡甩在潘宁成的脸上，对他说一句，“潘宁成，你丫的，老娘不稀罕你的破卡。”可是叶曼沙舍不得，她舍不得卡打痛他，她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可以站在他身边的机会。

    于是，叶曼沙很没骨气地接受了潘宁成的卡，然后走出了咖啡厅……

    海城的六月份很热，到了中午更甚。那种热像是谁把刚烧开的热水打开盖子的一瞬间那种扑面而来的熏人的热。

    可是叶曼沙却还是感到了冷，从心脏渗出来，流进血液里，最后融到骨子里再慢慢透出来的冷，不留一点余地。

    忽的叶曼沙被人撞了一下子，她抬头，撞她的人一个劲儿地弯腰说着对不起，还一边向前走去，急匆匆的。叶曼沙注意到撞自己的人手上拿着文件，猜想着，可能是加急文件需要送吧，真好。

    叶曼沙抬头看着大街上车来车去，人来人往，每个人的步伐都显得那么匆忙。他们都是幸福的吧，因为有着清晰的目标在等着他们。

    叶曼沙有些嫉妒这些匆忙的人了，因为有盼头可盼，所以可以幸福着。而自己，所谓盼头，也不过就是从盼望到走到尽头却依旧是无果……

    突然手中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却是那张卡。因为自己攥的太紧了，深深地陷进了手掌里，显出一道红红的深深的勒痕。

    太紧了吗？她想松一点的，可她怕一松之后连这一点卑微的盼头都会溜走了。

    低头看看那张卡，此刻正冷冰冰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突然就想到了刚才在咖啡厅里那张英俊冷漠的脸，叶曼沙的心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叶曼沙想，既然给了卡，那就去用吧，至少这是潘宁成的东西啊，会不会在她刷卡，他收到短信的一瞬间，他就会想起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叶曼沙的人呢。

    走进一家商场，叶曼沙也不犹豫，看了商场的指示牌，直奔四楼的床上用品。

    为什么呢，傻呀，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二是在床上度过的，能不把床布置的舒服一点吗？

    一到四楼马上就有导购小姐迎了上来，询问叶曼沙需不需要什么服务。叶曼沙本想着拒绝，因为她最讨厌买东西的时候旁边有人推销了。

    可是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叶曼沙又实在是头疼，无奈对导购小姐说了句，“结婚用的。”

    “好的，小姐请到这边来。”导购小姐领着叶曼沙去了婚庆用品区。

    入目的是铺天盖地的红，看着这般艳丽的红，叶曼沙疼痛的心突的就有了那么一丝的喜悦，一个月后，她就是他的新嫁娘了，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旁了……

    “小姐，您看这款，百分之百纯棉，上面的印花是象征爱情的玫瑰，很多即将结婚的新人都拿了这款的。”导购小姐十分热情，为了推荐不遗余力，“您买了这套床品一定会和您先生甜甜蜜蜜的。”

    呵，玫瑰？爱情？甜甜蜜蜜？听到导购小姐的推荐，叶曼沙原本正在回暖的那颗心忽得就如掉进了冰窟般，冻得生疼……

    叶曼沙的心有些烦躁，导购小姐的介绍她也听不下去，看导购小姐一脸推销的热情，却也不好打断。

    叶曼沙心不在焉地听着导购小姐的介绍，眼睛四处打量着，那大片的红，竟让她再也提不起半丝的兴趣。

    突的，一摸淡粉的白就那么硬生生地撞进了叶曼沙的眼睛，她却再也挪不开眼，直直地朝着那抹白走去，失了魂一般……

    导购小姐滔滔不绝地说着，一回头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刚才在自己身后的顾客此时正在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走去。

    叶曼沙追着那抹白，知道走到了那条大红色的丝绸床单前才停下。

    红艳艳的床单上，那上面绽放着不知名的花，淡粉泛白的花瓣妖娆地纠缠着，舒展着，金色的丝线勾勒的花边发出淡淡的光华。

    叶曼沙看着，看着，眼睛竟再也挪不开半分，叶曼沙知道自己这样想很奇怪，可她就是觉得这上面的花有种绝望中透着知足的味道……

    “小姐，这是我们的一个错误，虽然这上面是上好的苏绣，但是当初由于设计师的疏忽给错了花样和花色，所以……制作出来之后也没有人想买，老板也没说过该怎么办，我们就一直放在那里，准备打折处理的……”导购小姐追上叶曼沙，站在叶曼沙的身后诺诺地开口。

    “这个上面的绣花叫什么名字？”叶曼沙急急地打断了导购小姐的话，她迫切地想知道。

    “听老板说，好像是叫什么……”导购小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哦，对了，叫彼岸花，彼岸花。”

    “彼岸花……”这三个字在叶曼沙的舌尖转着圈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找到归属感和认同感一般……

    “我要它！”叶曼沙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那抹淡粉的白，流露出满满的渴望……

    “小姐，”导购小姐吞吞吐吐的，轻轻地问道，“您真的确定要这个吗？我听说，那个……这个……这种白色的彼岸花寓意不是特别好……”

    “寓意？”叶曼沙眉头轻皱，自己不过就是想买一个自己喜欢的床单而已，这些花的什么寓意她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是的，小姐……”导购小姐似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卖出这套床单自己的业绩可以上涨，但是人家是为新婚买的床单，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小业绩，让人家新婚夫妻买寓意不好的床单吧。

    “小姐，”导购小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握紧双拳，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这床单上白色彼岸花的花语是无尽的思念、绝望的爱情……”

    叶曼沙听到这话，身子僵在了那里，“呵，无尽的思念？绝望的爱情？”还真像再说现在的自己呢！

    导购小姐眼睛偷偷地瞄向身旁的女顾客，小巧秀美的面庞上，欢愉、怀念、痛苦、纠结仿佛十几种表情在一霎那间全部浮现，可是又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很安静，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姐……”导购小姐小心翼翼地叫出声，生怕惊扰了眼前的女顾客。

    “我就要这一套。”叶曼沙语气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您确定？”导购小姐面露惊讶，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使她很快恢复了淡定，“小姐，是这样的，我们这套床单是可以打六折优惠的，您……”

    “我不要打折，”叶曼沙打断导购小姐的话，坚定道：“我要原价买！”琉璃般清澈地眼眸里，倒映着那绽放的肆意妖娆的花，头也不回地将手中的卡递给导购小姐。

    导购小姐恭敬地双手接过信用卡，而后弯腰说了句，“好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