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和浅夏的夜晚,都清凌凌地可爱,猛一感觉,好像没区别,不过春末带着氤氲的水汽,但夏天将尽,秋意一到,星空就显得透亮儿,就在黑夜里,也能看出老远,远的能瞧见远处山脚小村的灯火,仿佛近在咫尺,不过离这里,要三十里路呢。
东庆班里呆了大半个时辰,伙伴们有说不完的话似的,眼看天越来越晚,程老爷子撩竹帘子进来时,班子里的小臭虫,正揉着念顺的头发笑着说,“这派头,真是洋学生。哪天,我也理这么个头,弄这么身衣服,大街上一走——”程笑廷迎头骂道,“你有头发吗养这样头发?大字儿不认一个,还装读书人哪!”这话逗得大伙笑了。小臭虫摸着光头傻笑,随后一蹦说,“师父,您别揭我短儿啊!字儿不认得,上台没给您老忘词儿跑调,也没丢过人不是?”程笑廷扬手就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少耍贫!”——扭头对大伙说,“我说你们也别闹了,念顺远道回来,该累了,让他回去歇着,日子长着呢,明儿再玩!”
大伙儿这才散了,小婵和念顺出来,程天佑送出门,回身走到院子里,看着藤架上零零星星的小白花,忽然想起师父的话,罗小四也不怎么认字儿,他走了两年,信也没回来过一封,到底是死是活呢?他乍抬头,一颗流星忽闪着,从头顶划过去,落到南边去了。
小婵和念顺回家,这时念顺也把罗小四的事知道了个大概,一路上沉默不语,他知道上海滩是个特别大的地方,还特别乱,小四真到了那,能容身吗?——还是,他根本就没能到了上海?否则,两年了,怎么也该回来一个信儿啊!
姐弟俩想着罗小四的事儿,回家进了门,都觉得有点累,就各自回屋睡去了。念顺睡在厢房,常氏和莲莲睡在正房屋内,小婵自己睡在她娘生病后住过的那间后堂屋。晚上没见常青龙,小婵觉得该是走了,问也懒得问,倒是念顺叨咕一句,常氏拍拍他肩膀说,“你别管了,好好睡去吧!”
等都灭了灯,只有灰白的月色在院子里洒着,院外草丛里,虫子的鸣叫此起彼伏。过了半天,一个黑影慢慢爬上墙面来,暗红的火头一明一暗,阵阵青烟飘出来,却是一直在院角落倚着墙立着的常青龙。这会儿,他把大半根烟掐灭,用脚使劲儿踩了踩。隐约一声门打开的声音,常青龙过去,常氏披着头,青白着脸,从门里给探出头来,对着常青龙一点头,他闪身鬼一样就进了屋。
黑暗中,俩人蹑手蹑脚到了叶小婵门外,常青龙摸出匕首拨开门栓,一切悄无声息。靠窗的旧木床上,叶小婵睡得并不安稳,发丝披在枕头上,皱着眉半睡半醒。等她觉察有微弱的呼吸和压迫感近在咫尺,陡然睁开眼就让被子蒙住了头......
念顺听见有一声沉闷的呜咽。他起身侧耳听了听,院子里月光静悄悄,那声音又不见了。他当是猫在院子的墙上叫,就再躺下。那边屋子里,常氏按着叶小婵不断踢腾的双腿,常青龙死命按着被子捂住小婵的脸,可叶小婵竟无比顽强,手乱抓在常青龙的手背上抓出五条血痕。常青龙狠狠骂了一句,把那刀就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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