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州下辖六县,治所位于歙县,歙县高超的制砚和制墨技术备受大宋高端阶层推崇,各地商贾常常齐聚歙县,大大推动了歙县商业的繁荣。
此刻烈日正毒,地面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门可罗雀,半点儿都没有州府该有的繁华模样。
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出现在热浪的尽头,老马吃力的喘着粗气,嘴角有些白沫,皮肤黝黑的赶车老汉上衣的领口敞开,不时摸出手边葫芦里的凉白开咕噜咕噜抿上几口。
马车径直来到城西潘家大宅的后门,老汉下车敲了几下门,和里面探头出来的小厮简短交谈了几句,小厮赶忙把陆然等人请了进去。
潘家大宅院外白墙环护,几株老柳低垂,院中甬路相衔,小石道两侧有序的分布着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等小景致。
整个院落团花锦簇,剔透玲珑,清新典雅,既不奢华,又显不凡。
刚睡醒的小婵迷迷糊糊跟在陆然身后,她稀里糊涂喝了潘府下人端上来解暑的冰镇绿豆汤,又简单吃了些清淡的饭菜,接着就跟陆然进了书房。
歙县大名鼎鼎的豪门新贵潘良和家里两个儿子毕恭毕敬的垂手立在一旁,陆然随意翻了下桌上的账簿,又放下。
“老潘,来来坐下聊,听说梓君进京面圣了,小丫头越来越有出息了。”
潘家老爷潘良,乃是一代墨仙潘谷后人,可惜这个出轨的大宋对潘谷大神并不友善,他一生潦倒,到死都没能把自己高超的制墨技术推广开来。
很多人可能对潘谷大神不甚了解,这尊大神颇为传奇,他一生制墨,所制的“松梵”、“狻猊”等被誉为“墨中神品”,不过这一世,世人没机会见识到他神乎其神的制墨绝技,怀才不遇的他最终抱憾而终。
说来也巧,几年前陆然到歙县书社出版《三国》书稿时,无意中遇见了潘良在街头摆摊卖墨,当时陆然被潘良机灵可爱的小女儿的吆喝声吸引,就上前询了价,没想到一番闲谈发现这小老儿居然是潘谷后人,而且还得了大神真传,制墨技术一流。陆然尾随潦倒的潘良父女来到他家附近,并从邻居口中得知,潘家全指望潘良制墨卖钱供二子读书,奈何潘良拉不下读书人的脸面在大街上吆喝,如果不是闺女生的足够讨喜,他卖墨的钱远远不够维持一家生计。
大宋崇文,文房四宝是古代文人写字作画的必备之物,比起笔、纸、砚这三宝,墨更有特别的独到之处,它不但有使用价值,还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这就是商机啊,陆然经过几天谋划,本着赚钱和弘扬潘家墨的双重目的,带着攒下的数百两白银再次来到潘良家中,经过数天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洗脑成功,说通了小老儿答应他资金入股,共同研发推广潘家墨。
随即陆然给了潘良一份详细推广计划表。陆然的推广方案集合了事件炒作、名人效应、打小广告等等一系列的宣传。
在实践中陆然发现潘良虽然是个迂腐的木头疙瘩,但他年仅十三岁的女儿潘梓君却是难得一见的经商奇才,一点即通,而且能够举一反三,在她和父亲的努力下,经过短短数年时间的发展,潘家墨迅速在歙州走红,并如同病毒一般在大宋文人圈子里扩散,成为千金难求的俏品。很多人买了之后平时根本舍不得用,等到三五文人墨客到家中来访,再拿出来装逼,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
潘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崛起,高超的制墨技术在为潘家积累了大量财富的同时,也让潘家迅速成为歙州新贵,无数文人纷纷前来拜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来投奔,潘家隐约已经有了几分江南大族的雏形。
潘良一生的愿望就是尽父亲未尽之志,让潘家制墨法名留青史,对于陆然的帮助,他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这一切对陆然来说本就是就是之劳,每次到歙县发表新稿,他总会帮老潘一家理一理经营思路,后来他发现潘梓君这小丫头实在太过妖孽,他几乎帮不上忙,于是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每年按合同来收取利润。
对于陆然的突然造访,潘良有些意外,又有些难为情。就在前几天,潘家内部管事的一些族人还在讨论要把陆然踢出去,在他们看来,陆然之前投资的那部分钱潘家早就已经还完了,没必要让一个旁姓外人对家族产业指手画脚,最后还是平日里性情温和的潘良力排众议压下了他们的提议。
潘梓君素来仰慕陆然,她虽然只有十七岁,还是一介女流,却已经是潘家真正意义上的掌舵人了,本来潘家这些人就算有想法也不敢提的。数月前朝廷在潘家定制了一批墨,此事干系重大,潘梓君便亲自带领着一批匠人进京和朝廷的人详谈。如今潘梓君不在,他们本想着先斩后奏的,没料到居然被潘良阻止了。
陆然此刻到访,是否听到了些风声,潘良并不确定。
潘良看了眼陆然身侧水灵灵的长腿大姑娘,又把目光投向陆然,眼神里有询问的意思。
陆然倒也没隐瞒,笑着说:“忘了介绍,这是小婵,我的家人,不用避讳。”
闻言,小婵心中一甜,露出了娇羞的笑容。
潘良和两个儿子都不由自主的多瞟了几眼这个个子高高的姑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陆然所谓的家人,对他们来说这个少年的一切都太神秘了。
潘良心里想着,陆然带着家人过来,或许是在向他释放一种信号,这种信号当然代表着信任的加深,其实如今潘家早已今非昔比了,潘良大可不必再在陆然面前如此拘谨的。
估计是习惯使然,潘良还是如实把今年的发展状况以及接下来的计划和盘托出,陆然思索了片刻,跟他提了一些修改的小意见。
“老潘,现在咱们的墨已经逐步得到了市场的认可,下一步潘家的发展方向不应该局限在制墨这一块,歙州的砚、宣州的纸、湖州的笔以后都可以纳入我们的经营范围之内,而且我觉得未来你们应该把着眼点放在文化产业这块……眼界放开一些,才能看到更大的世界。”
陆然吹了半天牛逼,末了才透露此行目的:“生意的事慢慢来,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想请你帮忙,我打算在山里修一一片宅子、还要修路,是个不小的工程,你帮我寻些好手。”
潘良听到这里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拍胸脯保证,两天之内就能搞定。
潘良吩咐两个儿子出去找泥瓦匠人,大儿子潘云敦厚老实,顶着大太阳就出了门。小儿子潘安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趁父亲不注意,他偷偷去找了那些准备把陆然踢出去的叔父们。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热浪未退,陆然和小婵撑着伞出了门。
“陆然,你真是潘家幕后的掌舵人啊,那你岂不是很有钱?”从潘家大宅出来,小婵还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潘家的墨在江宁名头也很响亮,她记得老爷之前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小块据说是潘家的墨,还得意了好久,如果让老爷知道潘家真正的决策人是他儿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陆然笑道:“现在觉得你家少爷的厉害了吧,是不是特别崇拜我?”
小婵想了想,乖乖点头,少爷真的好厉害嘛。
“对了,你和潘小姐什么关系呀?”
“你猜。”
“她是不是喜欢你?”
“你猜。”
二人聊着天,沿着穿城而过的丰乐河河岸不急不缓的走着,粗大的柳树枝条低垂,一群老人正在河边聚精会神的下棋,妇女们三三两两坐着小板凳在河边洗衣服,一些孩子光着屁股偷偷在河里游泳,闻讯赶来的家长拿着笤帚在岸边吓唬他们,小孩子游到岸边抱着衣服就跑,家长跟在后面追。
就这样走了大概二三里路,二人拐进了一条小巷,陆然按照宁公之前给的地址寻过去,敲了两户门,才发现走错了街道,又走了几里路方才找到宁公的家门。
安静的小院里,除了一名丫鬟还有个二十多岁的美妇,美妇叫青竹,是宁公几年前纳的小妾,言行举止大方,声音软糯糯的,看起来像是江南水乡的大家闺秀。
老牛吃嫩草啊,你个小老儿,娶个孙女如何下得去手?老色鬼!陆然在心中暗暗吐槽,小婵也是满脸好奇。
此刻老牛正拿着一卷古简看的认真,听丫鬟说外门有个叫陆然的后生拜访,连忙放下古简快步出门迎接。
“宁公,几日不见,老哥身体愈发硬朗了啊。”陆然的目光从青竹的身上转过来,半开玩笑的说道。
“小陆道长莫要调笑老夫,快快请进,小婵小娘子也请进屋,彩莲去打些冷水来,给两位贵客洗洗。”宁公笑着边把陆然和小婵迎进屋边吩咐道。
彩莲和青竹不由多看了两眼陆然,这个世上能被宁公如此看重的年轻人可不多见,况且还是个说话大胆轻浮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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