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姑娘弃了车,有说有笑地往北走,沿途叽叽喳喳地说到方才鹫尾易容之事,直说得朱芷潋心痒之极,想要学上几招。
“鹫尾姐姐可严厉了,不知道她肯不肯教。”
“不肯又有什么关系,公主可以去找筑紫大人呀。大人开口,鹫尾姐姐一定会教的。”
鹫尾不在,阿葵和阿藤都调侃得肆无忌惮,把朱芷潋说得好不尴尬。
忽然阿葵朝前一指。
“看,那不是筑紫大人和鹫尾姐姐吗?”
朱芷潋一看,果然不错。
她赶上前去,只见秋月神色凝重地站着,鹫尾则蹲在地上似乎在查看什么,脸色更是难看。
“怎么了?你们可是发现了什么?”
“殿下,你来看,这一片地方就是当日使团扎营之地,可看出什么端倪?”
朱芷潋看了看四下。
这是一片老树林,虽不茂密,但大小树丛也不少,其余倒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没看出来,有何不妥么?”
“安营扎寨,多半会选平地上视野开阔之处,四下无遮挡,夜间才容易设置警哨戒备。如此丛林茂密之处,如果想要劫人,事先埋伏下四五十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说……大苏是在这里被劫持的?”朱芷潋一脸的不相信,“这里有使团护卫,离江边的屯军也很近,谁这么大胆敢来劫持?”
秋月摇摇头道:“从扎营后残留的痕迹看,他们的护卫并不多,帐篷也不过三十多座。这样少的人数,只须在江边当道扎营,借助渡口的屯军来护卫便可,为何要舍近求远,入了这林子里来扎营呢?”
“可是,你怎么就能断定大苏是被劫持的呢?”
秋月看了看伏在地上仔细查看的鹫尾,后者正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一片枯树叶,又拿指甲在叶子上刮了刮。
“殿下请看。”鹫尾说着将叶子和手指甲一同伸到朱芷潋的眼前。
细细看去,指甲盖上和叶子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紫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们雾隐流中常会用到的雾影散。”鹫尾答得脸色甚是严峻。
秋月见朱芷潋不明,解释道:“雾影散用处颇广,大到连蛇形舰那样大的船只也可以藏匿于雾中,小到藏一个人一辆车或者一样东西,只需撒在空中,再拿轻火炙烤些热气出来,便可以在附近形成一团烟雾,最长可持续七八个时辰不散。这个东西用过之后,会在地上残留下紫色的粉末。此地三十多个帐篷,只有这里方圆二十步内的地上发现有这雾影散的痕迹,说明当时有人曾藏匿于此。”
“可……可这不是你们琉夏国的东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鹫尾恨恨道:“是林通胜!从日子上推断,我琉夏国人幸存之人那时遭遇沉国之难,正避祸于海上。会用雾影散又能在异国兴风作浪的,也只有他一人。只要此人尚在人间,我必报父仇!”
“可是为什么林通胜要劫持大苏啊!他不是跟闻和贵是一伙儿的吗?可大苏也没得罪闻和贵啊。不会的!闻和贵和那个林通胜都那么有本事,当日南华岛上若是想要杀人,早就动手了,怎么会把我们还送回太液城去?”朱芷潋听到大苏是被林管家那样身手的人劫持了,觉得凶多吉少,已是慌了。
想当日,林管家瞬间击毙白沙营好手三人,是她亲眼所见。如此高手,大苏如何能敌?
她竭力捺住心神,勉强争辩道:“可雾影散只是隐去踪迹,并不能说就是劫持了人啊。”
鹫尾摇摇头道:“方才我已查看了雾影散的粉末残留的地方,是从这里一直通往林后的山道,过了山道就是一处湖泊所在,瀑布声震耳欲聋,人若被劫持到那里,再大的动静也不会被发现,实是动手再好不过的地方了。事先埋伏了人在此,又盘算好了后路,说不是劫持只是走失,未免不通情理。”
秋月接着道:“而且我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就如方才我推断的那样,明明有更好的扎营之地,却非要到这林子里来扎营。若说是有人劫持,如何能料定使团不会在江边扎营呢?必是团中有人内应!”
“……使团中有内奸?”朱芷潋越听越心惊。
秋月沉吟道:“如何安营当属于军中的常识,就算率团之人是个文官不通晓行军之法,团中也必然配备了武官,不可能不提醒。所以我觉得,这个决定在林中扎营之人,很是可疑。敢问殿下可知道当时使团中有何随行的武官么?”
朱芷潋想了想,道:“听说是个姓曹的将军,大苏曾说过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你是觉得这个曹将军可疑?”
秋月摇摇头道:“这个我不好说。”
朱芷潋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不过这个曹将军是有些奇怪,他起初护送我姨母银泉公主归国,也是到了这滨州境的时候,被伊穆兰人给劫了去,后来还是我大姐派人斡旋才解救了回来。”
秋月奇道:“这样冒失之人,如何这次又来担了护送使团的重任?岂非用人不淑?”
“起初我也有些奇怪,听大苏说好像是叶知秋举荐的人。”
“叶知秋……是何人?”
“就是这次率团之人,是苍梧国的礼部尚书,也是来碧海求两国联姻的正婚使。”
“礼部尚书……是个不通晓兵法的文官?”
“应该是。”
秋月皱眉细细想了一通,豁然开朗。
“那就是了,依我看,此人不仅通晓兵法,还通晓得很。”
“这是何意?”
“劫持之人,一定十分清楚使团的行程。殿下请想,自归国途中从出了太液城到瀚江边的这一段路上,有柳明嫣重兵护卫,而一旦渡了江,势必又会有接应的护卫之军。那么在柳明嫣离去后,未渡江之前扎营的这一夜,就成了护卫最薄弱的死角,这也是下手劫人的最佳时机。叶知秋既然为率团之人,一定比谁都知晓这一点。”
秋月不顾朱芷潋的惊讶之色,继续说道。
“光是知晓行程这还不够,须得将营寨扎在林中,而不是江边,才可以不惊到江边的驻军。随行的武官要么是故意,要么是拗不过率团之人的坚持,不然不可能不提醒不宜扎营林中之事。这姓曹的将军曾经失职于护卫银泉公主,还能被举荐为随团护卫,这本就蹊跷,举荐之人还是叶知秋,那么他对这个叶知秋一定是言听计从的。所以真正的主谋我倒觉得,应该是这个叫叶知秋之人,姓曹的将军,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倒不如说,叶知秋当初就是看中了他的糊涂,才又举荐的他也未可知。如此一来,选择渡江前夜扎营,且宿于林中,再让林通胜的人把人劫走,一气呵成。能成此事者,也只有这个叶知秋了。”
朱芷潋呆呆地看着秋月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这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殿下觉得我说的哪里什么不对劲么?”
“你说的很有理,你说得都很对!可是,这就是不可能的啊!”
“为何殿下如此肯定?”
“因为……”朱芷潋几近绝望地大叫了一声:“因为叶知秋是大苏的舅舅啊!”此言一出,众人都呆住了。
饶是心思缜密的秋月也没料到叶知秋与苏晓尘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但他依然觉得这个叶知秋可疑得难脱干系。
“殿下,我想问,自苏学士失踪之后,苍梧国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
“那么苍梧国也没有向碧海国来要人?”
“没有……”
“殿下不觉得奇怪么?”
朱芷潋看着秋月,眼神十分无助。
“我去问过姐姐几次,她都心不在焉,苍梧那边丢了人,却没和她讨要,她便越发地无所谓了。我实在是无人可求,才迫不得已自己跑了出来……没想到,真的是被劫持了?”
朱芷潋忽然扯住秋月的衣袖,哀求道:“秋月君,你这样聪明,林通胜的事又那样清楚,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把大苏从他手中救出来?我……我回头一定好好谢谢你。”
秋月忙一把扶住她。
“这是我承诺了殿下的事,何来相帮一说。何况林通胜是我们琉夏国的罪人,我和鹫尾都不会放过他,我们一定会找到他把苏学士救出来!”
说完,当下定了定神,吩咐道:
“此处乃是两国交境之地,苏学士被劫持后并不能判定是朝哪个方向去了,鹫尾方才说林后有山,山中有道,那是一个方向。但渡江入苍梧也是一个方向。总之,在不确定林通胜有何谋算之前,我们只能广撒网分头搜了。鹫尾,既然你探到山后有路……”
秋月刚想说,让鹫尾只身向北去搜寻,忽然看到鹫尾眸中闪过一丝落寞,立时明白过来。
她想与自己同行。
方才对她言语上严厉,秋月心中已有些悔意,当下改口道:
“阿藤,你去山后搜寻,若有线索,就想办法找到我们来报信。鹫尾,你与我陪殿下一同渡江,你在身边,我也方便许多。”
鹫尾闻言,眼中顿时有了喜色,脸上仍是淡淡地应道:“是。”
“阿葵,你速速赶回南岸,告诉族叔宗直大人,让他拨一艘小一些的蛇形舰过来载我们渡江,我们稍后自会在南岸候船。你传达完指令后,再带几个雾隐门的好手,一同往北助阿藤搜寻苏学士。”
阿葵应了一声,瞬间已是隐入林中去了。
朱芷潋不解其意,问道:“我们渡江……入苍梧?可苍梧这么大你想去哪里找大苏?”
秋月微笑道:“先渡了江探访看一看,只要有心,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殿下放心,就算是去了万桦didu,一直找到叶知秋那儿,我也定会陪着殿下的!”
“秋月……”
朱芷潋望着目似朗星的秋月,一时连素日称的“君”都略了去。秋月听在耳中,似是添了几分亲近,心里不觉有些欣喜——
《离鸿去何许》不知,《夜阑无寐处》更愁。
神州的历史从第十七卷翻到了第十八卷,各路人马的谋局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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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小说,首先得情节有趣,然后描写出彩,才能让读者愉悦。
我本人也是尽量以这两个标准在要求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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